人要得到,必要付出。這句話大抵是沒錯的。畢竟人類社會的本質(zhì)便是利益交換。
然其中,卻并不存在真正所謂等價交換。也正因此,才會產(chǎn)生階級分化。
得利者向上躍進,失益向下墜落。這就是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法則。
而真正的高手,便是那些:以別人以為對其重要、實則早欲舍棄之物為代價,達到心中目的之人。
譬如羊安。
他明知道陳兵黎陽,會扯破與董卓之間最后一層窗戶紙。使,因董卓顧忌于他而尚活于世的太后何氏,以及弘農(nóng)王劉辯立與險境,卻樂見其成。
畢竟,此二人活著,于他來說,始終會是障礙。譬如:來日若能迎回漢室,該不該復立劉辯?未來,又能不能廢他自立?
故他并不介意稍加刺激董卓,以求借刀殺人。
…………
洛陽,自董卓殺伍瓊、周毖,遷都之事已成定局。各處衙門于是忙碌準備,京中諸部亦往河南各處劫掠。
正此時節(jié),弘農(nóng)王囚樓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見李儒捧來一只玉壺,直闖樓中。劉辯不敢發(fā)作,只問:“此何物也?”
“相國所贈藥石?!崩钊逡蚨恐?,對漢室已無半分敬畏,雖躬身放低姿態(tài),語氣卻未見半分恭敬。
經(jīng)年浮沉,劉辯早不似當年輕佻。見狀雖怒,卻隱忍回道:“孤王無疾,何需相國贈藥?”
李儒不溫不火道:“此藥可以辟惡。”
劉辯聞言,似幡然醒悟,竟突激動起來,道:“此非藥石,相國欲殺孤耳!”說罷,便撲向李儒,欲毀玉壺。
李儒顯有準備,自不教他輕易得手,一個側(cè)身閃避而過,便原形畢露,面色陰狠道:“今日之事,由相國而不由王耳?!?p> 那劉辯方才一擊失手,正一屁股落在地上。聞言,又環(huán)視左右,見虎賁負刀而立,曉得今日恐在劫難逃。
待片刻慌亂,露出一臉悲愴問:“太后可好?”
李儒輕蔑一笑,冷道:“相國開恩,特使爾母子九泉相會。方才已先一步而去,走得可比大王痛快?!?p> 劉辯許是無法接受,又許是受了刺激,竟一時無以言對。只待片刻沉默,卻又狂笑不止,旋即淚流滿面,抽泣道:“且容與諸宮人飲別?!?p> 今事已至此,李儒再惡,亦不至逼迫太甚,遂點頭應(yīng)允。
及酒別,又言其妃唐姬:“此去今日,天人永別,何不為孤一舞?!?p> 說起那唐姬,乃是會稽太守唐瑁之女,潁川人士。其雖入宮時短,奈何伉儷情深。此時知情,早泣不成聲。聞言,來不及擦拭眼淚,便踉蹌起身。
劉辯于是悲歌:“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
唐姬抬袖邊舞,邊哽咽對唱:“皇天崩兮…后土頹,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
唱罷,她雙腳再無力支撐,癱坐泣下嗚咽。眾宮人坐者見狀,皆唏噓不已。
卻見劉辯忙起身上前相扶,又道:“卿本王妃,勢不復為吏民妻。自愛,孤且去矣,從此長辭!”
見劉辯就要起身,唐姬忙又拉扯,哭道一聲大王。卻被劉辯一把甩開。
只見他朝李儒邁開幾步,心中本醞釀譏諷幾句,道一聲“姊夫定不輕饒爾等”。然話道嘴邊,終究還是改口道:“唐姬無過,今孤自去矣,爾等斷不可為難于她,且使歸鄉(xiāng)里?!?p> 李儒見他神情堅毅,語氣威嚴,隱有帝王氣概。竟怯地連退兩步,躬身拜禮應(yīng)是。
劉辯見狀,雖也心知所托非人,卻也無可奈何。留戀回望一眼唐姬,便慷慨飲下毒酒。
初平元年二月,弘農(nóng)王劉辯薨,時年十八。
…………
自長沙至南陽,跋山涉水,不遠千里。孫堅一月行軍而至,嘴上雖未明說,然麾下任誰人又能看不出,其欲應(yīng)羊安之邀,共討洛陽。
其中顧因兄弟義氣,怕更為江山社稷。
說起來,后世常詬病其私藏玉璽,以為包藏禍心。然就事論事,其若不然,還能如何?是奉于長安董卓?還是南陽袁術(shù)?
況史上,其數(shù)戰(zhàn)董卓,于討董聯(lián)軍中獨樹一幟;又望洛陽殘垣涕泣,情出自然;修洛陽諸陵,平塞董卓發(fā)掘,亦是一片赤誠。
其人是忠是奸,早一目了然。何由后人標新立異、博人眼球?
也正因他對漢庭忠心耿耿,羊安方力邀他共同討董。
…………
卻說那孫堅領(lǐng)兵到了南陽,麾下雖已聚萬余人,然糧秣卻亦將耗盡。遂使人往太守張咨調(diào)用。
那南陽雖為天下第一大郡,然自中平以來,屢逢天災(zāi)、戰(zhàn)禍,此時并不富裕。故那張咨自不情愿應(yīng)允。
然念聯(lián)軍討董之誼,竟一時不知然否,遂問左右。皆言:孫堅長沙太守,何使南陽調(diào)糧?
使者于是無功而返,直教孫堅大怒。轉(zhuǎn)念,卻心生計略,又使人送金銀牛酒入城。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那張咨見狀,果然中計,竟往孫堅營中勞軍。
孫堅于是置酒宴款待。及酒酣,忽見帳外有人闖入,直拜孫堅道:“先至南陽,道路不治,軍資不齊,請收南陽太守,推問意故?!?p> 張咨見來人沖著自己,瞬間酒醒半分,拍案道:“大膽!何人敢污蔑本官!”
卻見孫堅瞇著眼逢,露出玩味一笑,道:“張府君莫急,此中恐有誤會,且待軍中主簿言盡?!?p> 張咨聞言,方才醒悟今日已然赴了鴻門宴,心中退意頓生。然顧盼左右,見兵陳四周,瞬間又有一股寒意周身襲來。
只聞那主簿又道:“南陽太守拖延義兵,使賊不時討,請收以軍法處置?!?p> 孫堅裝傻回道:“哦?盡有此事?愿聞其詳?!?p> 張咨見二人一唱一和雖詞不達意,此刻卻無關(guān)要緊。只知今日已是欲加之罪,恐難脫身,卻不愿束手就擒。遂不待主簿說話,便負隅頑抗喊道:“冤枉!孫府君明鑒?!?p> 那孫堅雖為人忠義,身上卻有一股恩怨必報的任俠匪氣。自那日調(diào)糧無果,張咨于他心中便已是將死之人。故此刻斷不會輕饒了他。
于是,一個眼神示意,便有甲士將他拿下斬首。
初平元年二月中,天子車駕西遷。
豫州刺史孔伷病卒。
孫堅會袁術(shù)于魯陽,被表為破虜將軍,又兼領(lǐng)豫州刺史。
于此同時,新任荊州刺史劉表,單槍匹馬,悄悄入了南郡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