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魁藏在何處?
我并不知道,但沿著邪惡氣息最濃郁的方向走去,必定能夠找到它。我伸出手摸索探路,在這里連天之眼都無法看到任何光線。
寂靜充實在此處的每一寸黑暗,我們能夠聽到的只有自己清晰的腳步聲。
忽然,前方浮現(xiàn)出了一道人影,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永冰劍,可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來者是熟人時,感到十分詫異。
她是白惜憐,身穿一件樸素的青衣,盛滿了新鮮茶葉的竹簍就掛在手臂上,當(dāng)我靠近她時,我嗅到了一股久違的茶香,立刻勾起了我對她的回憶。
白惜憐早就已經(jīng)被寂幽影殺掉,明顯眼前的人只是假象,由邪念所化。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倒了我。
“你為什么要奪走我的肉身?”她質(zhì)問著我。
我是為了不被奸人糟蹋你的身體。這句話我無法說出口,難道她的肉身被我這樣的人占有,就不算糟蹋了嗎?
“你為什么不說話?”白惜憐將竹簍里的茶葉全部潑到我臉上,“你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抱歉?!蔽覈@了一口氣,直視她冰冷的眼睛,“回不去了。就算真正的惜憐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也會這么說?!?p> 當(dāng)我說完這句話時,眼前由邪念所化的白惜憐漸漸消散,化為虛無。緊接著一扇門浮現(xiàn)在前方的虛無之中。
怨魁的氣息就藏在門后方。
原來,只有解開假象,才能繼續(xù)前進。
鬼相,你也看到白惜憐了嗎?
看到了,她對你說了什么?
她問我為什么要奪走她的肉身。
呵呵呵,看來我們不一樣,她問我為什么要殺她。
你怎么回答她?
該殺!
此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似乎與欲望深淵反過來了。我問。
寂幽影說,別管那么多,快走吧,這是怨魁試圖擋住我們的小把戲,別著了它的道。
我朝著門快速趕去,打開門,進入另一片有著更濃郁邪念氣息的虛無中。
當(dāng)身后的門自動關(guān)上時,它消失了。
前方遠處有了光線,靠近一看,原來是一處漂浮在虛無中的場所——幽夢仙宮最下層的封印之門前。正與我記憶中的場景很像:半敞而開的巍峨封印巨門下,奄奄一息的喬小沐靠在那兒,眼睛被挖去一只,雙腿被砍斷,渾身是血的她慘不忍睹。
我保持著冷靜,告訴自己這是假象,而我要做的就是破開假象,找到怨魁。我抬頭望向可以證明我們意識沒有受困的出口,它還在,如星光般閃爍著,時刻提醒我們隨時可以出去。
但我們不會出去,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將怨魁完成封印,終結(jié)它的野心。
這是我的使命。
我從虛無中踏進那片場景,踩在封印之門前的實地上,走到喬小沐面前。
“霜霜姐......”喬小沐伸出顫抖手,抓住了我的袍擺,同時也染上了她的血,“為什么......為什么騙我?”她噙著淚道。
剎那間我心疼不已,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小沐,我哪有騙你?”
喬小沐費勁地搖搖頭,“霜霜姐說過的......要替小沐報仇......小沐很開心......可是為什么霜霜姐......你要與殺掉小沐的人并肩作戰(zhàn)......難道在霜霜姐心里......就沒有一點小沐的位置?”
“小沐不是的,你是我的知己,是除了阿依娜之外,愛我的人?!蔽覞M含愧疚地回答她的問題,“我與寂幽影合作只是為了封印怨魁,是為了完成你交給我的夙愿。”
“霜霜姐......小沐自知比不上依娜姐......也不想夾在中間破壞你們的關(guān)系......小沐只要留在你的身邊便可,霜霜姐可以滿足小沐這點要求嗎?”
我差一點就答應(yīng)她了,有些話難以當(dāng)面說出口,可我必須坦心而言,否則我無法繼續(xù)前進。
“小沐,還記得在九州武道大會比試上,我受到催情蠱惑吻了你一下嗎?當(dāng)時你好久都沒有理我。自從那時,我就猜到你對我有著別樣的情感。說實話曾經(jīng)我一直想要靠近你,但我不可以,因為我答應(yīng)了阿依娜,只愛她一人。這些話是我來不及對小沐說的,不是對你說的。因為你不是小沐,她是決不會說出你對我說的話,她是個寧愿委屈自己,也不會委屈別人的好姑娘?!?p> 說著說著不覺中,我便鼻子一酸開始淚目,就連眼前的小沐的幻象什么時候消失也沒有注意到。
命運對小沐太不公了,她不僅全族滅亡,還愛上了我這樣的人渣。
如果可以重來......我該怎么做?
你還要發(fā)呆多久?寂幽影問,我感受到怨魁的氣息越來越強了。
我重重吐出一口氣,朝著剛出現(xiàn)的那扇門走去。
當(dāng)我打開那扇門的時,一陣風(fēng)帶著悶熱從門后刮了出來。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翠綠的山坡,風(fēng)帶走了已經(jīng)死亡的殘枝敗葉,低垂的烏云帶來諾達的壓迫,暴雨將至,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不安氣息。
這座山坡我再熟悉不過,它是以我與阿依娜的名字來命名的——月娜山丘。
我已經(jīng)猜到了接下來我會看到什么,這令我恐懼不已,就連雙腳都在打抖。
我不想進去。
我不想回到那一天。
我害怕。
眼前的環(huán)境活生生地構(gòu)建出了我內(nèi)心中的噩夢,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保留著回憶里最真實的模樣,就連那顆我沒砍完的樹干上,還有我曾經(jīng)用斧頭留下的伐痕。
假如先前出現(xiàn)的白惜憐、喬小沐這兩道關(guān)卡是我的遺憾的話,那么眼前這道關(guān)卡才是真正的噩夢,真正的心魔。
每當(dāng)我想到這一天,我都止不住的被嚇出冷汗。
我目前一只腳踏進了門后踩在那片熟悉的草地上,另一只腳還留在門外牢牢拉住我,我始終邁不出這一步。
最后,怨魁的氣息驟然加強了一分,這迫在眉睫的情況下容不得我膽怯。
終于,我提著一顆顫抖的心,兩只腳都踏進了那片草地,身后的門關(guān)上后,消失不見。
我抬起頭,灰蒙蒙的天空再也看不到出口的那一點光亮。
沿著記憶,很快我便來到了我最不想回到的地方。
遠處的山坡上,有兩道人影,一道是白惜憐,一道是阿依娜。
此刻白惜憐像個瘋狗般猙獰可怕,她拔出了該死的萬魂劍!
阿依娜迅速以幽魂八步抽身而退!
我曾無數(shù)次向老天保證,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救下阿依娜,現(xiàn)在機會來了,哪怕它是假象,我也會以命相搏!
于是我拼勁全力飛過去,速度比當(dāng)年的我要快上百倍不止!
可命運終究快我一步。
“滅魂風(fēng)刃!”
白惜憐斬出一團風(fēng)之灰刃,將遁入靈體的阿依娜逐漸攪碎!
“月月......”阿依娜看到了我,臉上驚愕的表情與當(dāng)年一模一樣。
她還沒來得及告別,就粉碎在滅魂風(fēng)刃中。
“啊?。?!”
再次看到這一幕時,我也無法抑制地尖叫起來。
為什么!
為什么要讓我重新經(jīng)歷一遍!
寂幽影看到的情景與我一模一樣,她也變得瘋狂起來,她不停地臭罵著怨魁,罵著白惜憐,同時也在罵我,她要把所有的憤怒全部釋放出來。
忽然間,眼前的景象在倒退,時間回溯,回到了幾分鐘前,阿依娜沒死的時候。
嗪!
白惜憐拔出了萬魂劍。
阿依娜警惕地使出了幽魂八步。
“不要!”
我拼命沖過去,仍舊趕不上。
“月月......”阿依娜化為粉碎。
“不?。?!”
我撕聲大喊。
又發(fā)生了時間回溯,時間倒流到幾分鐘前。
白惜憐拔劍,阿依娜躲避,而我還是沖過去。
“月月......”阿依娜還是得不到我的拯救。
時間再度回溯......
阿依娜死亡的這一幕,在我眼前無限循環(huán),無論我拿出當(dāng)年百倍還是兩百倍的速度趕去,我永遠也趕不上。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阿依娜死在我眼前。
一遍又一遍......
沒有什么比希望破沒更令人絕望的,每當(dāng)時間回溯后,都給了我一次拯救阿依娜的希望,然后希望會再度破沒。
一遍又一遍......
我不斷在絕望與希望中來回穿梭,無限循環(huán)。
這就是噩夢深淵。
盡管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我無法面對阿依娜的死,同樣寂幽影也是,她和我一樣快瘋了。
到后來,不斷死去的阿依娜令我們感到麻木,累得虛脫的我躺在這片逼真的草坪上,承受著精神上永恒的劫難,早就忘了我們?nèi)栽谧凡吨箍?p> “湮滅射線!”
紫色光柱憑空而來,將眼前的景象毀滅,環(huán)境回歸那片黑色的虛無,沒有月娜山丘,也沒有死亡循環(huán)的阿依娜。
紫色光柱朝我們打來,我們躲不掉,也毫無力氣躲閃,在承受了多次的精神崩潰后,我們看什么東西都是麻木的,就像一動不動的雕像。
轟??!
那恐怖的紫色光柱將我們的肉身完全摧毀,連疼痛都趕不上死亡的速度!
失去肉身我們只剩兩道雙眼無神的魂魄。
身前的黑暗中,驟然睜開了怨魁那顆憤怒的巨眸。
“玄天小兒忘了告訴你們,本神除了欲望深淵外,還有噩夢深淵。噩夢深淵會不斷折磨對手精神,直到它崩潰,絕望,喪失所有的戰(zhàn)斗力才肯罷休?!痹箍?,“若沒有噩夢深淵這一神通,恐怕本神就栽在你們手里了。”
它的話全都成為了耳邊風(fēng),不是我沒有仔細聽,而是在我耳中,一直有一道不斷重復(fù)的聲音占領(lǐng)了我們的腦海:“月月,救我。月月,救我。月月,救我......”
無論在身體、還是心靈上,我們都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是我們輸了,只剩下魂魄的我們根本不是怨魁的對手。
“噬魂!”
怨魁的灰霧軀體忽然擴大,如同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黑網(wǎng),將我們兩道魂魄給吞沒。
我們的魂魄之力飛快地消逝,用不了一分鐘,我們兩道魂魄都會成為怨魁的養(yǎng)分被吞噬掉。
人相,結(jié)束了。
是啊,我們輸了,鬼相。
......
十大門派之境。
嘩啦!
冰封著小依娜的墨冰,化成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