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賣包子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一身素白色的短衣，梅子青的下裳。一頭烏發(fā)用青藤松松散散地挽在背后，倒像是個麻利的模樣。
見裴洛珩和齊棗走近，那姑娘揚起一個笑臉，更加賣力地吆喝了起來。
“欸——賣包子嘞”
“皮薄餡兒大的包子嘞——”
齊棗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店前，“姐姐，你這包子都有什么餡兒啊”
“小弟愛吃甜口兒還是咸口兒？咱這兒的甜餡兒有紅糖的，蜜棗兒的，蜂漿蕓豆的，咸口兒的餡兒多些，有菘菜的，豆腐的，筍絲的，芽菜的，醬葵菜的，野菜豚肉的，胡麻羊肉的，個個都好吃?！?p> 賣包子的姑娘笑著回答道，手里的活計一刻也沒停，左右手各執(zhí)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噼里啪啦地剁著菘菜。
“樣式還挺多，”齊棗饒有興趣地觀摩了一會兒包子姑娘的刀工，“那就一樣先來五個吧”
“好嘞，小弟里面坐，胡麻羊肉的沒了，得現(xiàn)包呢”那姑娘臉上的笑意更盛，她把菜刀擱到砧板上，仔細(xì)地凈了手。從一旁的箱子里，取出半扇羊肉來。
“天...”齊棗咽了口唾沫，這得什么時候才能吃上啊。
那賣包子的姑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說“阿姊從小就跟爹娘賣包子，技術(shù)嫻熟得很呢，小弟你別急，沒等你吃完其他的，這胡麻羊肉的就送過去了”
“好吧”齊棗沒法兒，只能選擇相信。
“家福，家?！卑庸媚镆贿呑鍪拢贿吀吆?。
沒一會兒就聽鋪子里間兒有人同樣大聲的回應(yīng)?！皝砹藖砹恕?p> 來者是個六七歲的小郎君，身著褐衣懷抱一大貓，樣貌清秀，看著倒和包子姑娘有幾分相似。
包子姑娘轉(zhuǎn)過身來，柔聲道“家福，把藕丁放下，收拾收拾桌椅，給客官拿包子。”
“是”那小郎乖巧答道。
齊棗蹲下身子仔細(xì)看著那只大貓，灰紋白肚，和柴老板的那只叫阿寶的，都是貍花貓。長得也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個阿寶戴著金絲斗笠，而這只藕丁呢，帶著的是一頂舊舊的虎頭帽。
“誒，這瑯山鎮(zhèn)都流行給貓戴帽子嗎”齊棗感覺有些好玩，他伸過手想要摸一摸藕丁的虎頭帽，藕丁左躲右閃，試了幾次，全被躲了過去。
“兩位客官，請入座吧”那個叫家福的小郎君，收拾好了座椅，把白毛巾搭在肩頭，小大人似的向兩人拱拱手。
待二人入座，他吹了聲口哨，把藕丁引到一旁，這才小跑過去端蒸籠。
裴洛珩先給太極獸和嬌嬌兒都洗了爪子，這才把它們放到身旁的小椅上。
齊棗迫不及待地掀開面前的籠屜，一股濃郁的麥香撲鼻而來，讓他不由咽了下口水。
五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乖巧地圍坐在一片菘菜葉上，像五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珩哥先吃”他首先給裴洛珩夾了一個，又依次給太極獸，嬌嬌兒各遞了一個。最后才往自己碟子里夾。
這一籠的包子是蜂漿蕓豆的，齊棗剛咬了一口，就被鮮甜無比的滋味兒香地瞇起了眼睛，蒸熟的蕓豆粉糯溫軟，蜂蜜浸潤的面皮兒更是人間美味。
“這個包子的確不賴啊”齊棗三兩口吃完了一個，把籠屜里剩下的那一個夾給裴洛珩。又開了第二籠。
第二籠包子是筍絲餡的。
這瑯山鎮(zhèn)特產(chǎn)的鮮筍殼薄質(zhì)嫩，堪稱上品。用快刀切成細(xì)絲，配上香菇，木耳。佐以黃酒，蔥白。咬上一大口，脆嫩的筍絲微微彈牙，怎一個香字了得。
“姐姐誒”齊棗一拍桌子，“你這包子怎么做的，也太好吃了吧?！?p> 賣包子的姑娘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抹笑，她拿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凈手言道“在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吃食鋪子里，我們家的包子可是排的上號的。怎么，小弟也想學(xué)我這蒸包子的手藝？”
齊棗瞪大了眼睛，“可以嗎？那我還真想學(xué)兩招，等回家了，做給我娘吃”
那包子姐姐臉上笑意更濃，“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家這包子呀，可是祖?zhèn)鞯拿胤?，只傳我們宋家后人，你要想學(xué)，今個就別走了，入贅我家跟我賣包子吧”
“那還是算了，”齊棗摸了摸鼻子，“我還得和我?guī)熜忠黄鹦扌心亍！?p> “修行…有什么好，整天風(fēng)吹日曬的，被狼叼走了都沒人知道。還不如擺攤賣包子呢，風(fēng)也吹不到，雨也淋不著”包子姐姐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緒突然有些低落，不過也就那么一瞬，誰也沒有在意。
她挽了挽有些滑落的袖子，重新把笑容掛在臉上“好了，小弟，不逗你了。你們慢慢吃，阿姊繼續(xù)蒸包子咯?！?p> “欸，胡麻沒有了，家福，你給藕丁拿筐子，讓它趕快買些來”
一旁桌子上磨墨練字的宋小弟放下筆桿，應(yīng)了一聲。就快步跑回里屋，捧出一個小竹簍來。
“藕丁，過來”
原本正懶洋洋地趴在桌角舔毛毛的藕丁，一看到小竹簍就坐直了身子。
宋小弟把竹簍給藕丁背上，又給藕丁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虎頭帽，“去吧藕丁，快些去楊四嫂子那兒買些胡麻來”
藕丁聽了吩咐卻不動彈，只是對著宋小弟“喵嗷，喵嗷”地叫。
宋小弟一拍腦袋“哦哦，沒放錢啊，嘿嘿不好意思啊藕丁，我差點給忘了”
確定宋小弟往竹簍里放了錢，蓋好了蓋子。藕丁這才甩甩尾巴，“噌”地一下跑遠(yuǎn)了。
齊棗伸長脖子目睹了全程，包子都忘了吃了。他又找宋小弟搭話“你家的貓好聰明啊，還會幫忙買東西?！?p> 聽到有人夸自己家的貓，宋小弟也有些驕傲，他揚起腦袋，自豪地說道“那可不，我家的藕丁，又聰明，跑的又快，不但能幫著買東西，還特別能抓老鼠。這十里八鄉(xiāng)的貓里，我們藕丁，也是能排上號的”
看著面前學(xué)著姐姐說話的小郎君，齊棗不僅有些想笑，他把手里剩下的大半個包子塞到嘴里，又道“這十里...咳咳咳...媽耶...水，珩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