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天才。
從小就是,不用別人多說,我自己就能確認(rèn)。在眾多的科目當(dāng)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因為,為了可以讓家里毫不猶豫地支持我走這一條路,我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
在接連創(chuàng)作出所謂的世界級歷史神曲之后,當(dāng)我的名聲足夠顯赫,可以為家族帶來切實利益的時候,終于沒有人阻擋在我通往音樂的道路上。在父母點頭同意為我出資建立一座音樂學(xué)院的時候,那一天,我比自己獲得了音樂最高獎項還要開心。
我成功地如自己所愿,當(dāng)上了那所院校的老師,接收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各地孩子,以期望在其中找到可以和我一同探尋音樂世界的同胞。
然而我卻失望了。沒有這樣的孩子。
他們縱然是純真的,對待音樂是熱切的,但是卻遠遠達不到我所期望的程度。年復(fù)一年,我對學(xué)院里正常流程找收到的學(xué)生徹底失望了——他們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但正因為如此,卻失了天性,反而離最原始的音樂世界越來越遠了。
就如同我一樣。
在所有人都開始支持我以后,我反而沒有以前做音樂那種純粹的開心了。就仿佛一條路走到了頭,前面看到的都是死胡同。
在我灰心喪氣的時候,我的好朋友德爾卡久違地給我來了電話。
德爾卡與我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天生體弱的緣故,他并沒有執(zhí)著地追求那個第一無二的音樂世界。相反,他放任自己徜徉在“平凡”的日子中,體驗生活,做最普通的音樂。
他與我就是截然相反的那個存在。
在電話中,他向我提及了一個女孩子。
“蠻有天分的。”他這樣向我形容。
德爾卡所作的音樂雖然平凡,但是他看人的目光卻很不平凡。能得到他一句稱贊的確算的上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此他口中的小姑娘很輕易地就獲得了我的關(guān)注。
他說那個女孩子在國內(nèi)遇到了些事情,現(xiàn)在孤身一人來到海外,希望我可以照料她。
我當(dāng)然會照料好她——如果她的確像德爾卡所說的那樣才華橫溢。
然而在約定的日子里我并沒能等到那個姑娘。也許是臨陣脫逃,也許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總之我安排到機場去接她的人并沒有見到她的影子。
我也不會特意為了這件事情再去打擾德爾卡,畢竟我的時間也很寶貴。不過惱怒還是有的,我也不是凡人,這種被人耍了一回的感覺還是頭一次出現(xiàn)在我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導(dǎo)致我最近的創(chuàng)作都不是很順利。那些充滿了古板制式的歌曲令我心中作嘔,嘈雜的聲音在我耳邊縈繞令我心情無比煩躁。
也是陰差陽錯,我拿起帽子,走出了學(xué)校,漫無目的地來到了一處酒吧。
眾所周知,學(xué)校附近有很多的音樂酒吧。沒有才能的人們在這里宣泄自己的情緒,有才華的人則在這里展現(xiàn)自己的能力以期望得到一個夢寐以求的機會。當(dāng)然,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真正有才華的人才不會任由自己在這里浪費時間。
我除外。
找到了一個角落里,我沉默地坐了下來。當(dāng)那杯藍綠色的飲料被送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忽然有些后悔了。我本不該來這里的,就沖著這杯看起來異常怪異的酒水。
可偏偏此時起身又顯得頗為怪異,我不想像小丑一樣吸引別人的目光,便強耐著性子坐了一會兒。
沒什么好看的,離我?guī)撞街b的舞臺上坐著的是一支由年輕人組成的樂隊,看著他們身上穿著的充滿了鉚釘朋克元素的衣服,我就可以想象得出他們的音樂是怎樣的風(fēng)格。
當(dāng)然年輕叛逆沒什么不好,只是音樂的叛逆卻不是靠外在的形式來展現(xiàn)的。
這一點,我明白,也無需對不明白的人多言。
我飲下了一杯所謂的“藍色妖姬”,那甜膩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滑進我的食道里,是我從未嘗過的味道,竟然還異常的有些好喝。
我忍不住又坐了一會兒。
臺上的歌手換了一批又一批。
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深紅色長發(fā)女孩走上臺來。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要說我古板,實在是那頭鮮紅的長發(fā)太過突兀,破壞了那女孩整個人的氣質(zhì)。難道沒有人告訴她,就算是想要出名,也要找一個符合自己的形象嗎?
可當(dāng)她抬起頭來,用那雙如水般澄澈的雙眸看向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她本就該是這副樣子的。
她表演的曲目很簡單,一首《藍天》靜靜地響徹在酒吧之內(nèi)。
說實話,這首曲子本不適合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這里的人是塵世里的俗人,來這里是想要圖個一是開心的,沒有人會愿意在這里花時間花功夫去聽這樣洗滌靈魂的曲子。
——她選錯歌了。
我本是這樣想的,可當(dāng)她一開口,我便在一瞬間似乎被帶離了那個喧鬧的酒吧。
周圍是藍天,有鳥鳴,有馬啼,有風(fēng)聲,有花鳥香……一切都被代替了,我的世界之中只留下了那個女孩子的影子,緊張卻莫名淡然自如的身影,讓人深深地為之著迷。
一曲作罷,我是一眾人群中第一個從那種幻想中蘇醒過來的。
沒有人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演出,但我知道!
我連忙拿起帽子,結(jié)了賬,追著那女孩子的身影而去!
她正是我追尋了許久的知己,是真正的在音樂上有天賦的人!
我看著她從酒吧后門離去,一個人,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裹,似乎是個旅人的樣子。但她站在馬路中間,看著街道上的燈紅酒綠,似乎又有些迷茫,有些無路可去。
我便上前詢問她的身份。
她說她是只身一人到海外來求學(xué)的,沒想到卻遇到了小偷,偷走了她的行李和錢包。她的語言不通,難得的遇到我這樣一個愿意和她交流的人。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她卻對我毫無戒心——真是個純粹的人。
我已經(jīng)打定了要收留她的主意,因此問起了她的姓名。
她說,她叫做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