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七天,阿鳶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縱然海上風(fēng)光有多么壯闊,可一直航行在海上,連座島嶼都見不到的這種孤獨感,是無論如何也排解不掉的。
閔斕王成日里,總是昏昏沉沉,時睡時醒的,也不大有精神同她斗嘴。只是每每入夜,閔斕王靠著她的身軀都異常地冰冷。
關(guān)于閔斕王每天睡到半夜,都會把被子全部卷走這件事兒,阿鳶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阿鳶在心里給閔斕王貼上了標(biāo)簽——睡品不好。
她也央求過他兩次,不想坐船了,直接使用他的法術(shù)位移到陳倉城不好么?閔斕王給她的回答是,航海使他快樂。
阿鳶望著海平面出神,她開始懷疑閔斕王是受了傷,神通不能用了。這樣的想法一經(jīng)產(chǎn)生,就越想越覺得合理。
這幾天她閑來無事,翻看了很多典籍。讓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關(guān)于聚靈草!
聚靈草的存在根本不算什么秘聞。聚靈草就是永相國皇后身份的象征。
它已經(jīng)不是一株真正的草藥了,更準(zhǔn)確的說,它是一種體質(zhì)。一種永相國歷代皇后通過特殊秘法,傳承下來的體質(zhì)。
一代一代的傳下來,世人只知道,永相國的皇后都具有生死人肉白骨,修補靈根的本事,而這種本事是為了更好的為皇室開枝散葉,誕下靈根優(yōu)秀的皇子。
聯(lián)想到碧海玄天衣,阿鳶突然有一種渺小之感。她覺得一切都像是被造物主刻意安排好的。
救金雁翎就一定要做永相國的皇后,不救金雁翎她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仿佛走進了死局。
她想著,一定有什么辦法的,一定有的!
游船終于在第七日黃昏,在見龍灣靠了岸。
數(shù)天的漂泊,讓阿鳶一上岸,差點摔跤,閔斕王趁機牽起阿鳶的手。
早有官員仆從等候在岸上,一陣繁復(fù)的虛禮過后,閔斕王牽著阿鳶上了一輛華貴的馬車。
“去哪里?”
閔斕王靠在車箱上,看似慵懶隨意,但阿鳶覺得他好像有些過于蒼白了。
閔斕王攥了攥阿鳶的手。
“在這邊別苑休息一晚,明日帶你進宮?!?p> 聽了閔斕王的話,阿鳶心中忐忑。她雖然高興,很快就可以再次沖擊凝體境,可從來沒有進過宮,她還是很怕出糗。
見阿鳶垂著頭沒說話,閔斕王似察覺到了阿鳶的心事。
“你只管跟著我就是,沒人敢為難你?!闭f著將阿鳶攬入懷中,輕拍著阿鳶的脊背:“阿鳶,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不知怎么,阿鳶的心口像灌進了一口醋,酸澀得感覺隨著血液流經(jīng)四肢百骸。
“會考慮的……”
阿鳶知道她跟閔斕王永遠都不可能的??伤丝逃X得,拖著他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聽了阿鳶的回答,閔斕王欣喜如狂,雙手捧起阿鳶的臉頰。
“阿鳶,你說真的?”
閔斕王的眼睛在這一刻澄明清澈,星光熠熠,像個纖塵不染的孩子。不知怎么,阿鳶此刻竟有些不敢與他對望了。
將頭微微轉(zhuǎn)向一旁,阿鳶開口道:“真的……”
閔斕王激動萬分的將阿鳶緊緊摟在懷中。
阿鳶也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回應(yīng)一般抱了一下閔斕王……
頭埋在閔斕王胸口,阿鳶閉上了雙眸。
對不起……阿鳶在心里一遍遍的說著。
別苑在山坳里,清凈又愜意。晚飯后閔斕王牽著阿鳶的手在草地上散步。
他今天高興極了……近千年的歲月里,他上一次這么高興,還是百多年前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時候。
倦鳥歸巢,山林間的夜晚靜謐美好。
一輪清朗的明月掛在半山腰,山間的溪水蜿蜒盤旋,零落的螢火蟲像流落凡間的星火,熠熠閃爍。
“明日進宮,我就將此事昭告天下?!?p> “阿鳶,你喜歡什么樣的典禮?在星耀城閔斕王府?還是陳倉城紫宸帝宮?”
“哦對了,你還沒有去過紫宸帝宮,明天去過之后再決定?!?p> “……”
閔斕王自說自話,話多得好像永遠也說不完。
螢火蟲落在阿鳶的裙擺上,明明滅滅。阿鳶低垂著眼睫,看不清表情。
“阿鳶,你喜歡什么樣式的婚書?”閔斕王拉著阿鳶的手,滿懷期待地說。
阿鳶今天特別的乖順,不知怎么,閔斕王看著近在眼前的阿鳶,卻好像怎么也看不清。只得緊緊地抓著阿鳶的手臂,仿佛只有將她牢牢地攥在手中,他才能安心。
清涼的晚風(fēng)吹過,撩起阿鳶的發(fā)絲,拂過閔斕王的臉頰,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酥麻了。
俯下身想要吻一吻阿鳶光潔的額頭……
似感受到了閔斕王的企圖,阿鳶略略扭頭,閔斕王的吻只堪堪落到了阿鳶的云鬢之上。
“我與阿鳶,天長地久……”
閔斕王攬住阿鳶貼著她的耳畔,動情的訴著衷腸。
閔斕王說著,俯首貪戀地輕嗅著阿鳶的鬢發(fā)。
阿鳶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這樣的話,金雁翎也曾對她許諾過。
“我與阿鳶,天長地久,永不相負……”
“雁翎哥哥,阿鳶此生只為你一人!”
……
往日的種種涌上心頭,海誓山盟言猶在耳,他怎么……雁翎他怎么就……
阿鳶哽咽了,仰起頭望著天邊清朗的圓月,試圖讓淚水流回心底。
“我不是個很好命的人,說不定會給你帶來厄運?!卑ⅧS淡淡的說。
“可我是個福星高照的人,一定能給你帶來祥瑞,在我身邊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護你周全!”
“夜深了,回去吧?!?p> 阿鳶不動聲色地推開閔斕王,轉(zhuǎn)過身,朝著別苑走去。
閔斕王趕忙跟上,一路上還是滔滔不絕的。
“阿鳶,我其實最喜歡吃的是桂花糕,你不是最會做點心嗎?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好……”
……
回了別苑,閔斕王躺下沒多久,就睡熟了。
阿鳶看著他睡熟后那副不設(shè)防的樣子,也說不清是什么感覺。恨他?厭他?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起身吹熄了燭火,阿鳶躺回里側(cè),抬手給閔斕王掖了掖被子,轉(zhuǎn)過身也合上了眼睛。
許是思慮過甚,阿鳶很久才睡著,剛睡著就魘住了。
夢里她站在萬丈懸崖邊,腳下是湍急的河流;天空中電閃雷鳴,對面的山頂,金雁翎孤獨的站在那里。
她想出聲喊他,卻怎么也張不開口。一道道猙獰的閃電朝著金雁翎身上劈砍,任憑她怎么努力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心,像是受著剮刑!
雷電無休無止,仿佛劈了千年、萬年;阿鳶也仿佛矗立在崖邊,生生地看著金雁翎被劈了千遍、萬遍。
“阿鳶,起來了,天亮了?!?p> 閔斕王的聲音從云端傳來,烏云密布的天空像是照進了數(shù)道金光,隨即四分五裂。
“阿鳶,阿鳶!不要賴床了?!?p> 夢境坍塌,阿鳶猛地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