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下午茶

　　—…—

　　次日。

　　如唐銘和昂熱所想，路明非的確處于糾結時期。

　　主要是來自噩夢的困擾。

　　從瑪旁雍錯回來后，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做噩夢。

　　有時候可以看清夢境的細節(jié)，但絕大多數(shù)時間，夢境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能夠看得清，卻摸不著。

　　只記得夢中燃燒的火焰，火焰中出現(xiàn)的紅發(fā)身影，像極了熟悉的女孩，尤其是那飄拽的四葉草墜子。

　　是諾諾……么？

　　每次想到這里的時候他都一個激靈，瞬間就從夢里清醒了。

　　這個夢的寓意絕對不好，就像是在說路明非一旦和她產(chǎn)生什么關系，迎來的就是悲劇性的結局。

　　盡管有那種來自少年的憧憬和懵懂，但他也明白，自己終究不可能和這個女孩有任何交集了。她喜歡的是愷撒，一個浪漫多情的意大利男人，一個奧運會的亞軍，一個得力的帆船選手，一個可以跟她一起周游世界的男人。

　　可諾諾真的和愷撒主席有長相廝守的打算嗎？

　　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忽然，手機響起了一大串消息提示音。

　　“牛逼！路明非！校長請你喝茶，去不去？”守夜人手機版，同級生們向路明非發(fā)消息轟炸，讓百無聊賴躺在床上睡懶覺的路明非立馬起身了。

　　說實話，有些驚訝。

　　校長下午茶，絕對是卡塞爾學院里為數(shù)不多的榮譽，不知有多少學生眼巴巴的盼望著，但今年最后一個拿到這份殊榮的人居然是路明非。

　　“去！”他立馬發(fā)消息，回復大家的熱情，“肯定去??！”

　　“和校長好好聊聊學院的未來！你知不知道，自由一日最終勝利者的所有獎勵你都還沒有支取呢！”夏彌也發(fā)消息，看著八卦極了，“這個和喜歡的女生說一下就行，嘿嘿，你就偷著樂吧！”

　　“唔……”路明非愣了一下。

　　那個獎勵……

　　路明非其實知道，是選擇一個女生，并且不能拒絕的交往三個月。

　　還有其它一系列獎勵。

　　但就這個最重磅，畢竟關乎到一個特別的擇偶權，雖然只有九十天，但真能培養(yǎng)出奇妙的關系。

　　可路明非覺得自己名不副實，這個獎勵明明是唐銘替他拿到的，可大家全都當成了他。

　　“算了！就諾諾吧！”路明非在心底下定了決心，雖然愷撒可能不爽，但他想不到其它法子了，總不能讓那種感覺一直糾纏著自己吧。

　　所以他發(fā)了一個表情包過去：“你就不怕我選你嗎？”

　　“怕什么！大不了就當你三個月的女朋友唄！誰怕誰！”夏彌也是半開玩笑式的回了一個小丑表情。

　　路明非哭笑不得，學姐真好說話，如果她晚來一年應該是個好學妹吧？路明非想起了小說里的小龍女，一剎那間的直視感，真的有那么一點像。

　　……

　　下床他才發(fā)現(xiàn)，請柬已經(jīng)送達了，那是燙金的請柬，制式古樸，上面有校長花里胡哨的親筆簽名以及蠟封。

　　路明非收到的時候有些懵逼，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都不知道誰可以隨意進出別人的房間，能夠放下燙金的請柬后，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想想來到了卡塞爾學院這么久也沒有和校長說些什么，他便欣然應約。

　　紅木的辦公室，路明非敲門。

　　“請進?！毙ｉL戴著眼鏡，用相當隨和的口氣笑道：“來了？隨便坐，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一樣?！?p>　　路明非怯生生地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放眼望去，這間辦公室當真有種博物館的即視感。

　　各種古樸的書籍裝訂成冊，上面全都是拗口的拉丁文。路明非學了這么久，也只學了個大概，因此只能辯認出這些書籍是專門記錄各種龍族文化和歷史的。他的目光在辦公室游移不定，很快就轉向了校長本人。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之前遠距離看看得不太真切，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么英俊的老頭，令他那一瞬間覺得這絕對是安東尼·霍普金斯和小李子的合體，上了年紀依舊那般威武不凡，充滿著一種皇家貴族般的氣質。

　　那身西裝私人定制一看就價格不菲，那副黑色西裝大油頭的模樣活脫脫老年版John Wick！

　　“學院感覺怎么樣？”這位在路明非心目中已經(jīng)和無數(shù)知名演員并駕齊驅的英俊老頭握著他的骨瓷杯問。

　　“學院還好吧。師哥師姐都很親切，食堂飯菜也很不錯，學生證里也有獎學金，雖然一塊牛排就要一百美元，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路明非硬著頭皮說著，組織語言的能力并不算好，因為他有些緊張，一緊張起來鼠標都握不住了，更別提此時面對的還是氣場十足的校長先生。

　　雖然對學院還有很多不滿的地方，比如那要命的龍族譜系學和拉丁文課程，但他也萬萬不敢在校長面前直接說啊，于是就直接從食堂入手得了。

　　“雖說學院創(chuàng)辦了這么久，但不足的地方還是很多，我自己也清楚。”昂熱遞給路明非一杯茶水，“但我不太想管，雖然那群家伙總是惹事，但能把這群小家伙關在學院里就值得了?！?p>　　“校長您是害怕什么嗎？”路明非斗膽問道。

　　“嗯，還是你敢說話?！卑簾岱浅M意的點了點頭，“我對很多人都不放心，但唯獨對你，還有楚子航是最放心的，盡管你什么言靈都看不出來，盡管楚子航隨時可能會炸了學院，但混血種在社會上就是最大的變數(shù)，我能容忍變數(shù)?！?p>　　路明非心說一句校長好手段，這個老頭沒他想的和善，那副面孔充滿了久經(jīng)風霜的平靜，過去肯定面對過什么大事吧？路明非忍不住猜想。

　　“變數(shù)……”路明非齜牙咧嘴，大家都是猛虎，咱簡直就是混在猛虎里的一只小白兔啊！也不知道親爹媽為什么要把他推薦給這所學院……

　　“對了，我的父母……有消息嗎？”路明非想到這里，輕聲問。

　　他一直都寄宿在叔叔嬸嬸家，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頗有怨念，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問問校長，問問他們究竟在哪里挖掘著古老的遺跡。

　　“他們一直都很愛你，雖然不能和你在一起，生活但經(jīng)常會關心，我也很難聯(lián)系到他們，只能幫你捎封信過去，另外，這是他們給你的?！毙ｉL從一本書的夾層里抽出了一封嶄新的信，“原本想親自去亞洲一趟給你，但你既然來了，這封信就由明非你親自閱讀吧?！?p>　　路明非用顫抖的手接過了信件。新鮮的油墨味，看來是最近寄過來的。

　　他一點一點打開，直到將里面的打印紙攤開在桌上。

　　“如果打開了這封信，就表示明非肯定已經(jīng)長大了吧？盡管阻力很大，我們一家人只能分開，但一定會再見面的。我和你爸現(xiàn)在在進行的是一項絕密的工程，也被稱之為末日計劃，坐標我已經(jīng)給你標記出來了，未來的某一天，你一定要重新回到那里，那里有關于你的一切真相，前提是，王座上的龍王全部蘇醒，并且隕落。愛你的喬薇尼、路麟城。”

　　路明非默默將信收回，心情復雜，沉默不語。

　　看來爹媽早就知道龍族了。

　　所以他來到卡塞爾學院，肯定不是什么偶然。

　　“末日計劃，是什么？”路明非抬起頭來，眼巴巴看著校長，望眼欲穿，希望校長能給出一個答案

　　“現(xiàn)在告訴你可能太早了，明非?！卑簾釃@了口氣，“但我不希望你沉淪下去，也不希望你和以往一樣毫無斗志，你該成為自己的主人，所有的龍族，都是你前進路上的絆腳石?！闭f完他站了起來，大力的拍了拍路明非的肩，他的手很大很沉，讓路明非有些承受不住。

　　“絆腳石……么？”路明非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什么。

　　就像一瞬間了解了自己的命運，屠龍的命運。

　　“嗯，絆腳石?！卑簾峥粗?，在完全不成比例的氣場下，路明非真的覺得自己有些寢食難安。

　　忽然，新的客人敲了敲門，在校長應允像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路明非?！贝髦襁吅谘坨R的中年男性向他揮手，又向校長點頭致意了一番。

　　“你是……”

　　“叫我富山雅史就好，學院的心理咨詢老師?！?p>　　路明非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一些心理咨詢，所以這位老師還真的來對了。

　　“我記得我以前收治過一個病例，跟你現(xiàn)在的情況有點類似，也是這樣糾結，好像有想不開的事情?！备簧窖攀钒櫭嫉溃坪跻苍谒伎?。

　　“后來他怎么了？”路明非迫切想知道這位仁兄的結局。

　　“S級，天才，想不開，走了。”富山雅史淡淡的道。

　　“所以路君，請多指教，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砂偷?！”

　　富山雅史和他握手，一瞬間路明非還以為這貨是來給自己送終的。

　　他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吃好喝好睡好行吧！”

　　“那太棒了，以后有空多去參加學院的實習，可以去芝加哥動物園玩玩，也可以去附近的美術館，最近有好幾場油畫全球巡回展覽，甚至還有魯本斯《圣喬治屠龍》！卡塞爾學院的學生證也是花旗銀行的黑卡，你的透支額度是其它學生的一百倍，整個北美都是你的天堂！”富山雅史認真道，“想要跑車嗎？去夜店嗎？或者拉斯維加斯？你的選擇很多！”

　　“好……好的……”路明非心想大家可能都很關心他的心理狀態(tài)，畢竟S級已經(jīng)得到認可了，好好培養(yǎng)必是極品，可不能因為失戀或者人生三大終極問題而想不開一把槍頂喉嚨啪嘰了。

　　他點頭如搗蒜，這才告別了熱情的心理部教員和同樣熱情的校長。

　　出來的時候有種恍隔人世的感觸，就連十二月底的陽光都顯得那么刺眼，這是他第一次在國外度過元旦?？ㄈ麪枌W院居然也有春節(jié)的氛圍，因為所謂“過年”中的那只年獸，也在專家的口中被確定為了是一種龍形生物，換句話說，春節(jié)是一種和龍族息息相關的節(jié)日。

　　當時上了一堂《龍族與神話論證》，專家教授講述的內容就是這么離譜，甚至還舉例說了八岐大蛇和海德拉。路明非當時還驚呼不會真的有和八個腦袋的龍王吧！那是畸形嗎？

　　嗯……

　　難怪這幫小龍人要張燈結彩過年，路明非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離開校長辦公室后，路明非聽說楚子航已經(jīng)可以下床活動了。

　　他正在進行康復訓練，混血種強大的自愈能力已經(jīng)讓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摘下美瞳后，那雙瘆人的黃金瞳讓他遠遠看上去就帶著威嚴。

　　“師兄?！甭访鞣谴蛘泻?，“感覺怎么樣??？”

　　他其實不知道該從何開口，所以就這么笑著先問了。

　　“還好，從那邊回來以后，身體狀態(tài)還是可以的?！背雍綄⒒@球扔向籃網(wǎng)，一個完美的三分球。

　　在籃球落地的聲音中，路明非確認楚子航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的確很好，上次見面他還纏著紗布躺在監(jiān)護室里，現(xiàn)在反倒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了，還能去學院自帶的籃球場里和獅心會的人打打籃球。

　　就是剛看著周圍那些獅心會成員們有些不善的面目，他總覺得自己也是混入獅心會打探情報的學生會小馬仔……路明非用力的搖了搖頭，好歹楚子航也是咱們仕蘭中學的榮譽校友啊！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一個他一直都很好奇的問題，“對了師兄，你為什么會來卡塞爾學院呢？”

　　“因為，”楚子航頓了頓，“就是找到了這所學院?！?p>　　并沒有過多解釋這點，事實上楚子航也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說起。

　　就好像當年所經(jīng)歷的一切，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化為泡影般的夢遠去。

　　路明非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師兄再見，以后有空一起回老家過寒假??！”

　　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告別。

　　“嗯……路明非?！?p>　　看著路明非那有些聳聳縮縮的背影，楚子航卻認真的點了點頭。

　　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有些不合群的他，卻難得的在這個男人身上表現(xiàn)出了信賴。

　　教授們認為他是一匹獨狼，但現(xiàn)在獨狼也有了抱團取暖的伙伴，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同類。

　　“同類么？”施耐德教授喃喃自語。

　　他委實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