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禮拜

　　禮拜日到了。

　　原早早的到了教堂等待——當然，他不是急著要參加宗教儀式，而是想要來更深刻的了解這個鎮(zhèn)子。

　　看樣子，來的人不是多——又或者是本來就沒有幾個人？

　　原在靠東面的長椅上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

　　伊莎還在過道里打掃衛(wèi)生，唐娜則在整理自己的秀發(fā)。

　　不過原沒有看見凱薇，她會到哪里去呢？

　　無文，無世，還有伊莎提到的弗蘭克和無巖也沒來——明顯不同于西方人的他們可能并不信仰宗教？

　　其實剛剛進門的時候，原還撞見了卡蘿帶著尼克奔跑，只不過原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不知竄到何處了。

　　原還在教堂見到了“凡”。

　　面容細膩，顯示出年輕的氣息，好像不到十八歲，很是罕見的淺紅發(fā)，打扮是標準的畫家裝，不過原本應該棱角分明的衣著被各色染料涂抹的顯得五彩斑斕，正在拿著畫板描繪教堂中的景象。

　　原沒想打擾他——凡看上去是那么的沉迷于他自己的世界。

　　實際上后來原也通過伊莎了解到關于凡的過去。

　　凡是伊莎幼時最友好的玩伴，僅僅是因為他們都是內向，不愛運動，又格外情感化的孩子。

　　只不過因為家庭環(huán)境不同，伊莎成了位小修女，而凡成為了自由畫家。

　　在原印象里，很沒“錢”途的兩個職業(yè)，與他回憶起的緊張社會環(huán)境格格不入——這里似乎是人心的凈土？又或者是……

　　原不敢想。

　　不論如何，原思緒回歸的時候，儀式已經(jīng)開始了。

　　修先生就在前臺上，不過原在后排還看不清他的樣子。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就是禮拜儀式了，對于不太習慣的原來說，這是漫長且無聊的，期間修也有在用外語講一些話，原聽不明白，老是感到自己莫名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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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原思緒紛飛——是關于那張照片。

　　“原，今天下午計劃去做點什么好呢……”

　　“原，我們把庭院打掃一遍吧……”

　　“原……”

　　他的目光久久凝結在手中的這張合影上，耳畔時不時的回想起心的聲音——他失憶的癥狀，經(jīng)過這幾天的調整好多了。

　　“親人……”

　　原摩挲這照片中女孩的面孔，隱隱覺得這就是他的家人，他要尋找的人。

　　可關于“原”來到鎮(zhèn)子和“心”究竟在哪里的事，原還要進一步回憶和摸索。

　　時間在原不留意時悄悄的溜走了，原回過神來時，儀式已經(jīng)結束，一切又都變得一如既往。

　　伊莎和其他人都離開了，不過讓原眼前一亮的是，那位修先生沒有離開——他正坐在前臺的臺階上閉目養(yǎng)神下。

　　原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好，就走近查看。

　　修估計是感覺到有人來了，無聲的睜開了眼，想要站起來。

　　原連忙過去幫忙扶他起來——他身后背了個沉重的石制十字架。

　　修抬起來了頭，原也看清了修。

　　在原的眼里，修得有八十歲的感覺——蒼白的頭發(fā)，蒼白的眉毛已經(jīng)蒼白的胡子。

　　頭發(fā)已經(jīng)可以說是長發(fā)，同時又由于身材矮小，長胡子已經(jīng)可以垂到地上了。

　　面容由于蒼老而看上去皺巴巴的，像是未保鮮放了很久的蘋果。身著破舊的衣帶長衫，他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根帶葉的木棍作拐杖。

　　修看到原后，目光中透露出的是迫切，是渴望，可轉即又變成了無奈與平靜。

　　“你好，修先生?！?p>　　“伊莎跟我提到過你?！?p>　　“我能在您這里了解一下……鎮(zhèn)子的過去嗎？”

　　此刻，原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他不理解的問題，渴望得到答案。

　　“……”

　　修的眼里閃過一絲悲傷，無助的望向了原。

　　“抱歉，讓您想起……不好的事了……”

　　“沒關系……這是我的錯……我得正視它！”

　　“……”

　　修轉了過身去，抬頭又望了望著那教堂里的神像，向原闡述起了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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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某一天。

　　“哦……這可惡的陽光……”

　　那刺眼的光讓修很不舒服。

　　年輕的修望見遠方鎮(zhèn)夏季特有的極晝現(xiàn)象，發(fā)了愁。

　　他當時只是個小小的修士，在教堂里只是默默的跟隨禱告。

　　不過，修還有個“重大的”職責——把守護遠方鎮(zhèn)的四大圣物保護好。

　　修以前聽過老神父跟他和其他信徒講過關于圣物的故事，并叮囑他一定不要弄丟他們。

　　“是這上古的圣物凝聚結界，遠方鎮(zhèn)才得以不受外界災難影響……”

　　這是神父親口說的。

　　這時，修回頭發(fā)現(xiàn)原神情有點迷茫，但還在認真的聽。

　　修緩了緩又繼續(xù)講了下去。

　　“我當時并沒有很把這件事當一回事……因為我從未想過會有災難……”

　　說著，修的眼中仿佛重現(xiàn)了昔日那一幕。

　　那天夜里輪到修值班了，無非就是無聊地盯著教堂大廳里的四件圣物——據(jù)修回憶，分別是寶劍、圣杯、權杖、錢幣。

　　“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里聽過……”原不免心想到，又看向修。

　　“極晝啊……即使是在夜里也明如白晝，讓我的精神疲勞……我……竟然睡了過去……”

　　修轉身傷感地望了一眼原，低下了頭。

　　那天夜里，修被巨大的驚動聲驚醒——眼前的圣物只剩下了一件。

　　他緊握住唯一留下的“權杖”，連忙跑出教堂查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目睹了他這輩子都難忘的景象——充斥著恐怖，痛苦，無助——修曾把它記錄在伊莎的圣經(jīng)里。

　　修沒敢再出去，縮在教堂的角落里，摟著“權杖”害怕得發(fā)抖，窗外不時傳來雷鳴電閃的聲音或是人們的哀嚎，還有打斗的聲音，他多么希望這一切能盡快過去，可眼前越發(fā)朦朧越發(fā)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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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還在下。

　　“醒醒，請醒一醒……”

　　不知過了多久，修能隱約聽到一個陌生女性的聲音，睜開了眼。

　　“你……沒事吧？”

　　修眼前是一個女巫模樣的人，傳統(tǒng)的女巫帽和長袍，不過面容美麗青春，充滿了善意和友好，絲毫沒有恐怖之處，倒更像是萬圣節(jié)打扮成女巫的人。

　　“嗯……我沒事。”

　　修借助權杖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昔日在陽光下發(fā)散著圣潔質感的教堂，如今外面黑暗籠罩，絲毫顯現(xiàn)不出一點生機。

　　教堂里還有少數(shù)的幸存者，大多是十幾歲的孩子，而那位巫師正忙碌的照看他們。

　　這些孩子自然就是五年后的他們——凡，伊莎，凜……

　　修沒見到的是無氏三兄弟和弗蘭克，他們去了哪里？

　　不過，災難過后，修還是見到了他們，并且都安然無恙。

　　此外，在此之前修從沒見唐娜，其他人也是，唐娜是災難后的幾天才到這里的，幾年過去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還是一往如故……她究竟是什么來頭？

　　那位巫師，聽伊莎說的是不愿與大家住在一起，是一直獨居在東南方向的樹林里的。

　　“哦！”

　　修難受得捂住了頭，心中油然生出了罪惡感。

　　那天修在大家不注意時，大步走出教堂，直面驟雨。

　　他仰起頭來無數(shù)的雨點撲到他的臉上，腳下是分外泥濘的路。

　　修無言的來到了南面的花田——現(xiàn)在的墓地。

　　昔日多姿多彩的花朵已經(jīng)被龐博大雨打濕得黯然失色，早已不見盎然的生機。

　　無盡的蒼雷轟鳴著，淹沒了渺小的修。

　　他高舉起權杖，希望能得到回應——可沒有反應，跟其他木棍并無區(qū)別……

　　那雖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修依舊是記憶猶新。

　　原聽修講完后一直想迫切的解答他心里的種種疑問。

　　“修先生，您五年前還是個小信徒……？”原望著“年邁的”修，滿臉疑惑。

　　“……我……今年才二十多歲……災難過后，我就感到自己老得快了點……可沒想到會有今天……可能是我應承擔的懲罰吧……”

　　修望著自己拖地的白胡子，語氣有點傷感，轉觀原則是一臉驚訝——他跟修竟然年齡相仿！

　　原努力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畢竟見到這樣的怪事不是一兩次。

　　深呼吸過后，他想追問修幾個節(jié)點性的問題——希望能得到線索。

　　“可以，不過不要太多……我需要休息……”

　　修同意了。

　　“關于女巫師……”

　　“她好像叫賽麗（Sally），災難過后就沒再見到她了……她的住所里也空蕩蕩的……伊莎對她更了解些，你可以去問問她。”

　　“關于權杖……”

　　“我這幾年來一直想激活圣物的力量，可一直以失敗告終，只是這權杖看上去更嶄新了，甚至還長出了葉子……看來僅僅靠著一件是沒用的……可丟失的另外三件該向何處找啊……”

　　“關于古堡……”

　　“我……不太了解，在我出生以前它就在那里了，那是個老舊的莊園，莊園主一直是不露面的，具體里面在干什么我也不清楚……”

　　修想了想。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在災難之后，那座古堡會周期性的發(fā)散出怪誕的紫光……這是之前沒有過的?！?p>　　“我大致了解了，如果有困難，我一定會幫忙的，還要……找回自己的記憶！”

　　原右手捶胸表示誓言，便轉身離去了。

　　修望著原遠去的背影，又凝重地看了看自己枯枝般衰老的雙手，搖了搖頭，也離開了教堂——一如既往地閉目養(yǎ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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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教堂后，原冷靜地整理了一下剛剛接受到的信息——現(xiàn)在了解到鎮(zhèn)子過去的他不再因為未知而感到恐懼了。

　　思索片刻，他決定先調查鎮(zhèn)子，自己的事先放在一邊——畢竟幾乎沒有線索。

　　關于突破點，應該就是未露面的無巖，無世——無文也有提到過，他自己有不堪回首的過去，還有那位“賽麗巫師”——他決定去問問伊莎。

　　不過在去伊莎家之前，他想先去趟……

　　原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凱薇并不在家。

　　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到凱薇了，心里莫名擔心起來她——即使是閱歷豐富的冒險家，也不可能永遠不會失誤。

　　原在她門上的紙上寫下：

　　如果你回來了，請告訴我——原。

　　這時，原聽到拐杖聲，感到前面有人過來，便立馬查看——原并未見過的人。

　　他外貌跟無文很像，但氣質大相徑庭——褐色大褂布衣，拄著老式拐杖，還有深藍薄圍巾——妥妥的文人模樣。

　　他的眼睛有些異樣——原小心翼翼的嘗試過去問好。

　　“你好。”

　　“啊……你好。”

　　他先是一驚，后也回敬了原——行了個莊重的鞠躬禮。

　　“我叫原，前幾天來到這里的，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無世，我……眼睛看不見，請多多見諒。”

　　“哦……原來你就是無世……你應該認識無文吧？”

　　原想起了凱薇給他的地圖，無世的家就在鎮(zhèn)子的西北角。

　　“嗯，無文是我的兄弟，我是最小的，無文第二，老大是無巖。”

　　“我的住所就在無文旁邊?！?p>　　“他一向很爽快，不過那幾天不是……望你們相處愉快?！?p>　　無世看上去有點心事，說話也顯得拘謹。

　　“無文聽不見，無世看不見……那么……”

　　原頭腦里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關于無巖，你知道些什么……”

　　“無巖是我們三兄弟最大的……不過……他比我還要內向，一直獨居在墓地……”

　　“墓地？”

　　“墓地旁有個葬儀館?！?p>　　“我明白了……他是不是不能說話？”

　　“是啊……你見過他了？”

　　“沒有，只是猜想而已……我想我得去找伊莎了，再見?！?p>　　原告別后，走向伊莎的住所。

　　無世也揮手告別。

　　“你好厲害……像我之前遇到的布恩斯先生一樣……”

　　無世小聲說了一句。

　　回憶涌現(xiàn)在無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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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無世在拐角處撞上了正想從唐娜家離開的布恩斯。

　　“當然沒關系……嗯？你看著眼熟……”

　　“我們之前見過？”

　　由于無世無法看見布恩斯的面孔，所以他能平易近人與布恩斯交流，不然的話……

　　“哦！是你啊，小家伙……你還有兩個小兄弟對吧！最近還好嗎？”

　　“……？”

　　“哦，五年前我可救過你們一命呢?！?p>　　“……五年前，我好像想不起來了……”

　　“那你也太不行了啊，得，我還有事，告辭了！”

　　布恩斯開玩笑似的把話講完，便轉身去弗蘭克的住所。

　　“五年前……啊啊啊，難道……”

　　無世感到驚恐到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