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文盲》連載 26

　　正文共： 29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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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里，大娘拿起一袋像是茶葉的東西往碗里倒，之后用熱水泡開?！按竽铮氵@是在泡茶嗎？”我問?！安瑁裁床?？這是胡蘿卜根?！彼f。“胡蘿卜根怎么是粉末狀的？”我問。“把它磨成末，不就是粉末了嗎？”她有點不情愿地回答?！按竽锷砩夏睦锊皇娣?？這是治療什么的？我也能喝嗎？”我問?！胺N地時間長了，腿受不了，不過這不是治腿疼的?！彼磫柕?。

　　“也沒見哪里說過啊，沒人這么說過?！蔽艺f。“你真是上學時間長了，傻了，你上了這么多年學，不會連白菜和蘿卜都分不清吧?！彼f?！澳呛攘诉@些真的管用嗎？”

　　“好，管用就好，那就多喝點。”我敷衍地回復道。“嗯，專家說了，一天得喝六大碗，像喝水一樣去喝它。”她說。“那前幾天怎么沒見你喝呢？”我問?！拔乙黄鸫簿秃葞淄?，你沒看見而已。對了，你沒屯點嗎？”她問?！巴瓦@個？感覺沒必要吧?！蔽蚁肓讼?，說道。

　　“村里所有的小賣鋪都進這個，我說你怎么不知道呢?！彼f。我聽完后心想：“如果一個東西真的很重要的話，那它怎么會出現(xiàn)供需失衡呢？會有各種力量維持供需關系，保障平衡，即使出現(xiàn)了供不應求，那一定也是短暫的，沒有必要恐慌。你一旦慌了神，相關的‘專家’笑了，有關的商家樂了，你只會后悔?！?p>　　“大娘，電視上那么多專家，你得能分清真假啊。”我認真地說?！叭思易鍪裁?，你就跟著做什么，別那么多事兒，這玩意兒又不貴，對健康也沒什么害處?！彼f?！叭思胰ヌ鴺?，我難道也去嗎？人家買彩票中獎了，我就一定要跟著買彩票嗎？”我心想，見她不聽，我只好保持沉默。

　　“時間也不早了，你現(xiàn)在就幫爺爺奶奶搬家吧，不然天一會兒就黑了?！彼韧?，對我說?！昂??！蔽尹c了點頭，去了爺爺奶奶的房間。

　　奶奶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望著什么，爺爺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小丁，來了?！彼麖椓藦棢?，說道?！班?，今天沒出去逛逛啊？”我問。“沒有，今天要搬家，在家等著?！彼f?！拔液芎闷妫忝刻於简T著三輪車到馬路上，那邊有人和你說話嗎？”我問。“那邊前幾年開著好幾家小賣鋪，人都往那聚，特別熱鬧，現(xiàn)在也不知道為什么被拆了，人就少了，再說同齡人也很少了?！彼f完把剩下的煙吸完，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天這么冷，還出去嗎？”我問。“也出去，就是不在外邊待那么長時間，清早比較冷，就不出去，等吃完晌午飯，睡一覺，下午再出去，待一會，天不黑就回來了?！彼嬖V我。“路上滑，可得小心。”我提醒道?！皼]事，騎著車呢，不會滑倒，出去的時候會帶著拐棍兒。”他說。奶奶在一旁聽著，沒有吭聲。

　　“搬吧，趁天還早?！卑察o了片刻，爺爺開口說道。“好，你和奶奶就坐著吧，我和晨晨去搬?！闭f完，我和晨晨一起把爺爺奶奶的所有東西都搬了過去。

　　“哥，咱奶奶脾氣比較倔，你們要是抬杠了，你就來我家坐會兒，可千萬不能頂嘴，會很麻煩的。”等一切都收拾好后，他叮囑道?！俺车眠^我的人，我不會和他吵架，吵不過我的人，我更不會和他吵架?！蔽艺f道?！皩α?，你們什么時候開學??？”我問?！皩W校還沒通知呢，估計要延后了吧，你想想，國際上的重大體育賽事都延期了?！彼χ鴮ξ艺f。

　　“不管是否延期開學，你都要好好學習啊，”我說，“你知道為什么對你說這個嗎？”“不都這么說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家長、老師都這么說。”他不以為意地說道?！叭绻悴缓煤脤W習，將來會和你爸爸一樣，被迫做自己不喜歡的體力活兒，天天醒過來想的是生存，而不是生活?！蔽艺f?！澳遣煌脝?？”他向我拋了一個媚眼，回復道?！皠e調(diào)皮了，你跟著你爸爸，去干一天活兒，你就不這么說了。”我瞅了他一眼，說。

　　“我那個時候還在上大學，應該是大二，你爸爸那個時候也在吳漢，”我想起了那段時光，對他講到，“他在一個工地做建筑工人，有次打電話讓我過去?！薄斑€不是請你吃飯嗎？”他問?！笆堑?，他是這么對我說的，也帶我去飯店撮了一頓，后來留我干活兒了?！蔽腋嬖V他。“大學不用上課嗎？”他疑惑地問。“平常有課，一般周六日就沒了。你爸是在周五給我打的電話?！蔽艺f。

　　“他說接了一個私活兒，去清理下建筑垃圾，讓我?guī)蛡€忙?！蔽艺f?！吧妒墙ㄖ?？”他聽得迷迷糊糊，問?！霸趺凑f呢？”我思索了一下，想找個通俗易懂的說法，說，“比如說，學校門口有個拉面館，后來不干了，有人想租借門市來開個文具店，就需要裝修，需要拆除之前的各種東西，這些沒用的東西就是建筑垃圾，一般都是水泥?！蔽医忉尩?。“去干活兒之前，我是很開心的，畢竟吃飽喝足了，但是剛走進那家店，就傻眼了?！蔽艺f道?！霸趺椿厥聝?，活兒很沉嗎？”他問?！罢娌皇且话愕某??！蔽艺f。

　　“怎么就那么多垃圾呢？擺的那里都是，都快找不到下腳的地方，全是很大的水泥塊兒?！蔽艺f?！拔野譀]和我說過?！彼f?！澳惆謶摳嬖V你，并且讓你親自去干一天活兒，你就知道為什么要讀書了?！蔽艺J真地對他說?！澳惆謳胰コ粤俗灾?，酒足飯飽后，哦，對，我不喝酒，就是吃飽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借來了一輛貨車，開著車就過去了。那個時候是下午一點，正接近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我就和你爸一起搬，一塊兒一塊兒地搬，也不知道是因為點兒背還是其他原因，我左腳踩到一根釘子，這么粗，這么長?！蔽艺f道。

　　“那應該流不少血吧？”他壞笑著，對我說?！拔页槟?！”我憤怒地愣了他一眼，呵斥道。“別那么生氣，只是開個玩笑。”他向我解釋。“幸好只是扎到了我鞋子的前端，就是腳趾前面，我穿的是氣墊鞋，后來找了很多修鞋的地方，都沒法修，粘不好。早知道就把你拽過去幫忙了。比磚還沉，真的是一塊兒、一塊兒搬的，搬了足足有七個多小時，從小到大都沒有這么累過?！蔽冶г沟?。

　　“七個小時，沒吃晚飯嗎？”他問?！俺粤耍罄^續(xù)搬，搬到晚上九點多才弄清。”我說?！拔野钟醒g盤突出和塵肺病，原來是這樣造成的?！彼兊谜J真起來，說道。“咦，你怎么知道的？你爸可不讓我們告訴你。”我說?！拔野趾臀覌尷鲜浅臣?，有時候還打架，我爸有一次正要動手，卻突然捂著自己的腰，痛苦地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被我媽問出來了。干他那樣的工作，有幾個不得？就像感冒一樣平常?！彼f。我突然覺得他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