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家愿
袁逸軒和鳳裘與淮桑分開后,他們走了整整兩天,才走出這座山,可當(dāng)他們走到山腳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山下竟是一個百口大鎮(zhèn),集市上熱鬧非凡,似乎今天是個特別的節(jié)日。
袁逸軒疑惑的看了一眼鳳裘,見他沒有說話,只是悶頭往前走去,便也只好繼續(xù)跟著。
“跟緊我,這個鎮(zhèn)子有問題。”
“有問題,那我們還要進(jìn)嗎?還有,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問題?!?p> 鳳裘異常平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后又投給他一個仔細(xì)觀察的眼神。
袁逸軒順著鳳裘的眼神,打量著這個鎮(zhèn)子。
此鎮(zhèn)名為福緣鎮(zhèn),一看這名字就是一個很有福氣且很有緣的地方。這個鎮(zhèn)子修建的極寬,道路也都不是什么鄉(xiāng)間泥巴路,而是青石板路,這里看著雖然偏僻,但是這個鎮(zhèn)子上的人還是挺有錢的。那些農(nóng)戶的家門口都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一看就是有喜事。
不過看了半天,袁逸軒也沒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索性就放棄了,反正他只要跟緊鳳裘應(yīng)該就安全了,只是卻小聲嘀咕道:“這又不是除夕,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的,難道是這鎮(zhèn)上有錢人家的傻兒子搶著媳婦了?”見鳳裘看了他一眼,他立馬裝作沒看到他,往別處張望去。
走了好一會兒,眼看著這個鎮(zhèn)子也快要走完了,可是除了一片喜慶,別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可是鳳裘卻依然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
袁逸軒忍不住問道:“鳳裘,你到底怎么了,我們還等著去靈絕島呢。不如待我們回來后,我在陪你來此處一探究竟,如何?”
鳳裘并未理會他,顯然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考當(dāng)中了,眉峰緊緊攏聚在一起,臉上沒有一絲的情感,完全一副陷入回憶的狀態(tài),只不過這個回憶,他似乎不太愿意想起,亦或者他從未回憶過,所以對這段記憶非常的模糊,因此他顯得格外陌生和吃力。
袁逸軒見自己討了個沒趣,倒也沒生氣,反而借此打量著鳳裘,其實他還從未好好看過鳳裘,想來這一路,若非有他在身邊,袁逸軒真不知自己能走到哪里。
明明就是一副二十來歲的面孔,說話做事卻總給人一種很老成的感覺,顯得他有些古怪,不過有時候卻還挺有趣。在這世上,凡是跟有趣沾邊的,且不討人厭的,他袁逸軒都喜歡,所以對于鳳裘這個朋友,他自然也是喜歡的。
雖不知道鳳裘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事,不過他是真心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問題,正這樣想著,忽然有一個人從他們面前快速跑了過去,隨后那人又由跑變成了快走。
“喂,你站住,你踩到他了,為何不道歉就走?!痹蒈幷f著就追了上去。鳳裘一時還未反應(yīng)過來,見袁逸軒就要消失在前面的巷口,立馬跟了過去,一把將他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他踩著你了,理應(yīng)向你道歉?!?p> 鳳裘看了一眼的自己鞋子,除了鞋梆子有一些泥塵之外,鞋面上并無多余的腳印,故而還伸出腳,讓袁逸軒確認(rèn)了一番。
“不是,我真沒看錯,那難道是他的鞋底太干凈了?走太快了?不行,我還是得去找他問個清楚。”
“算了,我們還是先走吧,這里給我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極少在鳳裘臉上看到抗拒之色,便也沒吵著要去尋那人,他倆相視一眼后便一前一后的準(zhǔn)備出鎮(zhèn)。不巧這時剛好那個踩了鳳裘的男子又從巷口出來了,又碰巧被要轉(zhuǎn)身離去的袁逸軒看了去,只一眼,他便楞住了。
鳳裘見身后無人,回身又走了回去:“小王爺,你怎么了?”
袁逸軒先是無奈的看了一眼鳳裘,不過也難怪,讓他一下從小王爺改口叫逸軒,也算是難為他了,看來他還需要一個習(xí)慣的過程才是,如此一想,袁逸軒又開始仔細(xì)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鳳裘倒是一臉淡然的瞧著袁逸軒那兩顆眼珠子在他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掃來掃去,不過任他如何看,鳳裘的臉色依舊毫無波瀾,平淡如風(fēng)。反倒是袁逸軒被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扭捏的問道:“鳳裘,你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里的?!笨带P裘滿臉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他連忙抬手,急著道:“哎,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實話告訴我,你來這里,是不是來看你同胞弟弟的。”
鳳裘被袁逸軒問的一臉霧水,問道:“同胞弟弟?”
“對啊。你看,就是那個背對著我們的,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衣衫少年,在跟那店家說話呢。不過這說來還真巧,方才我要追著的那個人就是你弟弟無疑了,因為你倆長得實在是太像了。若非你與他穿的不一樣,此番站在我面前,我定然分不出來你倆?!?p> 鳳裘看到袁逸軒一副發(fā)現(xiàn)新鮮玩意的有趣勁兒,就知道他絕對不是開玩笑,因為他越是看似玩笑的話,反而才是最真的。當(dāng)鳳裘再一次回頭巡視著這個鎮(zhèn)子,他臉上除了震驚,更多的就是疑惑了。
他順著袁逸軒的手指的方向朝那人看去,這一看,他終于知道了,這個鎮(zhèn)子他確實來過,不過是在十九年前了。
那一天,是王府的小王爺出生,也是他體內(nèi)的鎖骨丹失效的日子。他當(dāng)時在王府院中曝曬藥材,誰料,鎖骨丹突然失效,他情急之下只得穿上師父晾在院中的衣衫,衣服雖有些大,也有些舊,可那衣衫上的藥材味兒,他異常的喜歡。
那是他進(jìn)入王府十年里,第一次出府。那十年里,王爺待他如親子,當(dāng)初王爺不顧嚴(yán)寒救他性命,令王爺體內(nèi)頑疾加重,十年間,好不容易才得來一子。
在得知王妃有身孕之時,他能感覺到王爺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可是眼角的愁容也多了。那是一種怕失去,怕分離的不舍之痛。
所以,在他體內(nèi)的鎖骨丹消失的那一天,他才終于可以踏上回?zé)o名山莊的路。又幸得無名山莊少莊主出面為他說情,老莊主這才同意他以繼續(xù)在王府潛伏為代價換得一顆定魂丹給王爺,畢竟這定魂丹修煉起來也實屬不易。
而后,鳳裘不僅是王府的醫(yī)官,更是無名山莊的人。在得知鳳裘精通醫(yī)術(shù)之后,老莊主又特將這煉制定魂丹的重任交給了他,他也知道,老莊主這是在試探他,若此丹出了任何差錯,那皆是他之過。而且此丹,非無名山莊弟子不可用,否則視為違反莊令,必會重罰。嚴(yán)重者,直接逐出無名山莊,永不得入。
只是讓鳳裘沒想到的是,那定魂丹,雖幫王爺壓住了體內(nèi)的頑疾,卻不曾想,在幾年后,王爺還是死在了一次春闈之中。至此以后,王妃終日以淚洗面,不久也郁郁而終了。
而這個鎮(zhèn)子,正是他當(dāng)初拿到定魂丹回來時,見這鎮(zhèn)子喜慶盈天,打聽之下,方才知,這村子里的好多村民都曾得到過王爺?shù)恼疹櫍缘弥鯛數(shù)米?,他們便招呼這一方村民,都在家門口掛上紅燈籠,祈福慶賀。
村民們在得鳳裘是王府的門客后,便都爭先拿著自家貴重的東西給鳳裘,算是他們送給王爺?shù)馁R禮了,只是鳳裘卻一一拒絕了,他知道這些東西對于王府來說雖不值錢,但卻是全村人的心意,可他更知道,若是王爺知道了也是萬萬不會收下的,因為村民們最淳樸真誠的祝賀,才是王爺收到的最好最珍貴的賀禮。
所以,袁逸軒方才看到的是自己十九年前挨家挨戶為他求得百家愿的情景。
袁逸軒見鳳裘一副失了魂的樣子,深感吃驚,因為他極少見鳳裘這個樣子。心說見到自家弟弟也不用這般驚奇吧。不過令他好奇的是,他除了知道鳳裘是無名山莊的人,卻又為爺爺做事外,至于鳳裘到底是何許人,家中的情況......他還真是一概不知,他沒問過,鳳裘也沒說過。
可是現(xiàn)在他知道了,原來鳳裘的家鄉(xiāng)竟離西靈山這么近,怪不得當(dāng)初他堅持要陪自己來西靈山,原來會途徑此地,所以是想家、想弟弟了,而非真心實意的幫自己?袁逸軒不由得收起臉上的笑容,看了一眼鳳裘,他依然還在注視著前方那個跟他幾乎一摸一樣的背影。袁逸軒收回目光,又細(xì)想這一路的陪伴和艱辛,瞬間又打消了他自己這個可笑的念頭。
見鳳裘只是一直看著他弟弟的背影,也不上前打招呼,便猜想他們兄弟倆以前應(yīng)該是鬧了矛盾,甚至可能還說過類似于此生老死不再往來的傷人狠話,所以他這才不敢上前相認(rèn)?不過鳳裘瞧著不像是能說出這么狠的話的人呀,那應(yīng)該就是他弟弟說的。此番見他弟弟這么開心,還挨家挨戶的去打招呼,難道事過多年,他早已將自己的哥哥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還真是越想越離譜,袁逸軒心里笑罵著自己,自己這腦袋里都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都快與京城說禁書的那秦老頭不相上下了。
他覺著無聊,見旁邊有一個搭著草棚的簡陋茶館,便拉著鳳裘走了過去,并指著他弟弟的方向,示意他坐在這里不要著急慢慢看。
店小二走過來,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就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袁逸軒奇怪的看著店小二,有些不高興道:“小二,這里還有一位客官呢,你只倒一杯,你……”
“你是覺得我們付不起錢”袁逸軒把這句話憋了下去,畢竟不管怎么說,這里是鳳裘的家鄉(xiāng),這鄰里街坊的都認(rèn)識他,作為他的朋友,還是不要為難他的老鄉(xiāng)比較好。
袁逸軒正這樣想著,忽然腦中一個念頭一閃,他立即嚇了一跳,差點(diǎn)叫了出來,趕快喝了杯茶水壓驚,只是一連喝了好幾杯,也沒用。不免在心中又開始默默抱怨:“這什么茶,怎么一點(diǎn)也不解渴?!?p> 可是那個可怕的念頭還是在他腦子里揮灑不去,如果這里真是他的家鄉(xiāng),為何這些人看到鳳裘一點(diǎn)也不奇怪,兩個長得幾乎一摸一樣的人,此時相距不過百步,竟沒人發(fā)現(xiàn)嗎?袁逸軒越想越覺得奇怪。他跑過去找到店小二,指了指遠(yuǎn)處那個身著松垮衣服的少年。店小二抬頭瞧了一眼后,一邊做著手上的活路,一邊憨笑著,道:“哈哈,公子是從外鄉(xiāng)來的吧?!痹蒈庮┝祟┥砗蟮镍P裘,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又示意小二繼續(xù)說。
小二將茶壺抱在懷中,顯然不覺得燙,這里的天氣雖然炎熱,但對于茶水來說,熱的口感比較細(xì)膩清甜,若是涼茶,苦感會很重。而且人在極度口渴的時候,喝溫水比冷水要好些,不過對于長期奔波的趕路人來說,有一口涼茶已經(jīng)很不錯,不會太挑。
小二一副我終于可以說八卦的表情,讓袁逸軒更加的好奇了。
小二說完后,袁逸軒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還是很好奇,這一路過來,都不曾見過,也不曾聽獻(xiàn)君他們提起在西靈山附近有城池或者他不知道的疆土都城,畢竟他對朝堂政史不關(guān)心,所以對本朝的疆土領(lǐng)域,更是沒了解過。
可方才小二嘴里的大善人,還是個王爺,而且離這個鎮(zhèn)子也不算遠(yuǎn),所以意思在這里不遠(yuǎn)處有一座城池,這個王爺就住在那座城池里,可這個王爺又是誰呢?
在過兩天這個王爺?shù)暮⒆泳鸵獫M月了,所以那個少年正在問他們尋百家愿,據(jù)說聚齊一百家的誠心祝愿,那么得此愿的人可以百歲無憂,一世康善。
袁逸軒雖然膽小,但他不信這些,因為在他模糊的記憶中,他的父親也是一個好人,母親更是和善,可是他倆都雙雙離去,所以他從不信好人會有好報,反而他比較喜歡禍害遺千年這樣的說法,所以他盡量讓自己變得與旁人不同,于是也才有了京城紈绔子弟之首的稱號,這個稱號至今無人取代。不過他并不覺得丟人,這條路是他選的,他不后悔。
想到此,袁逸軒有些譏諷的笑了笑,冷冷道:“看來這個小王爺以后要倒霉了!”還不等他繼續(xù)說,只見鳳裘突然道:“小王爺,莫要亂說?!?p> 袁逸軒一時之間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看到鳳裘眼中的冷淡卻又飽含著一絲的擔(dān)憂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雖然他不想活成這個大善人王爺?shù)臉幼?,可也不能阻止別人。
同樣是小王爺,卻有這樣一個人愿意為他祈福求愿,是他此生之幸,袁逸軒此刻希望這個未滿月的小王爺真能如百家愿上的祝愿一樣平安無憂一世。
可是方才鳳裘眼中的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傷的那種表情,讓他看了很不舒服,他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他突然覺得鳳裘的身上有著很多很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他以前并不想知道,可是看了鳳裘剛剛的眼神,他突然特別想知道,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可能他天生就是這種喜歡窺探別人秘密的人吧,他在心中這樣腹誹著自己。因為除了這個,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此刻是有多么想了解眼前這個越來越神秘的鳳裘了。
他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問店小二一些事,只是看到他在忙,也不好再去打擾他。再次嘆了口氣,走到鳳裘的對面坐下,拿著茶杯抬手準(zhǔn)備灌下去,卻被鳳裘用手擋住了。
袁逸軒愣了一下,不知他要干嘛,正要詢問,只見鳳裘從腰間取下水囊,遞給了他,并道:“喝這個,方能解渴?!?p> 袁逸軒雖不知道他此舉何意,但接過去以后就飲了幾口。
“哎,鳳裘,還是你的水好喝,這茶壺里的水都快要被我喝完了,競一點(diǎn)也不解渴,反而越喝越渴,我看這就是一家黑店?!闭f著將茶壺打開看了又看,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又嚷著要去找店小二問清楚,卻再一次被鳳裘阻止了。
袁逸軒實在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一頭霧水的感覺了,他有些嚴(yán)肅的看著鳳裘,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p> 鳳裘見袁逸軒是真的急了,便也不打算瞞他了,淡淡道:“在幻境之中,不管吃什么,喝什么,皆為假象,所以……”
“所以我剛喝了一肚子空氣,所以我們現(xiàn)在在幻境中,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卻沒告訴我?!?p> 袁逸軒的三連問,到頭來換來的只是鳳裘的三連不可否認(rèn)的點(diǎn)頭,卻沒有多余的解釋。
他雖有些無語,卻也怪不得鳳裘,畢竟在幻境中,也不能大意,更沒必要事事都解釋清楚。袁逸軒看著鳳裘不說話,又看他臉上的表情正慢慢恢復(fù)平淡,便往那少年看去,只是那少年早已不見了。
等他再回過頭時,店小二也不見,鎮(zhèn)子上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說詭異的場面袁逸軒也經(jīng)歷了不少,可是這青天白日的,這么多人突然就消失了,他還是很害怕??磥砟懶∵€真不是病,這是他本性中的一部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以這膽小的性子,他這輩子算是改不掉了。
鳳裘瞧見了他臉上的恐慌,立即站起來,準(zhǔn)備拉他出鎮(zhèn),誰知他以為鳳裘要不顧他離開,便先一步拉著鳳裘的胳膊,小聲道:“那個,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這里也太邪門了。”
鳳裘簡單回應(yīng)了一句,便隨他拽著自己的胳膊離開了鎮(zhèn)子。他們走了大概十里地遠(yuǎn),也不見袁逸軒喊累,估計他真是害怕,直到又走了小半個時辰,遇到一處溪流,鳳裘這才提議在此休息片刻。
袁逸軒隨性而躺,手中盤著清涼的石子,清爽之感瞬間傳遍全身,舒緩疲倦,令人愜意。他笑了笑,從手中挑了一個最小的石子,朝水中丟去,溪水很淺,沒什么聲音,不過溪水潺潺的流淌著,本就是一副天然符律。
等他不知不覺沉沉睡去又混混沌沌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問了鳳裘以后,才得知,沒有靈力之人,困在結(jié)界中太久,容易損耗體力,再加上又走了那么久的山路,體力應(yīng)該是有些透支了,所以才困盹了這么久。
鳳裘遞給他一些干糧,喝了一點(diǎn)水,而后又在附近大概十丈范圍內(nèi)走動了一會,這才覺得好多了。
他看鳳裘一副不急不緩的樣子,心中充滿了濃濃的好奇感。
“小王爺,有什么想問的,不妨直說?!?p> 袁逸軒聞之色變,生氣道:“怎么還叫我小王爺,你是不是還在為我昨天說的那冒昧之話生氣?”
鳳裘不知道袁逸軒竟會在意自己對他的稱呼,之前還以為他也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他是當(dāng)真的。不過方才鳳裘一直在回想著昨日在鎮(zhèn)中一事,所以有些疏忽了,正要改口,突然袁逸軒上前一步,又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不管你與無名山莊有什么關(guān)系,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我爺爺?shù)娜?,在我這里,你就只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若你只愿將我看作王府的小王爺,那我便也不攔著你,你想叫便叫吧,只是從此我倆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你回去守著爺爺也好,回?zé)o名山莊也罷,都與我沒關(guān)系?!?p> 鳳裘頓了頓,淡淡道:“你還未曾聽我解釋,怎知我會如此說?!?p> 袁逸軒又撿了些石頭朝溪水丟去,也不看鳳裘,似乎有些賭氣,有些試探,道:“不用聽你解釋,獻(xiàn)君和沐風(fēng)都知我身份,卻從未如此見外的稱呼我為小王爺,對于我來說,這便就是拿我當(dāng)作真正的朋友了。”
鳳裘看著被石頭激起層層波紋的溪水,皺著眉頭,提了提聲:“如此說來,我方才這一聲‘小王爺’不是真心的,所以傷了你的心?!?p> 袁逸軒扔了最后一個石頭,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鳳裘,又俯身繼續(xù)撿石頭,剛彎腰,卻看見鳳裘的手伸在他面前,而且手中還有很多石頭,扁平有致,一看就是挑了很久的,極為適合打水漂,不過這溪水太淺,不適合打水漂,所以袁逸軒看了一眼后,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隨意挑去,隨口道:“傷心不至于,有一絲難過,倒是真的?!?p> “傷心與難過,難道不是一個意思?”鳳裘說完,將石頭放在一旁,是足以袁逸軒看得見的地方。
“傷心是絕望之舉,難過乃與吾不通之意,略微有些遺憾罷了,但不至于落個傷心欲絕之地。”袁逸軒說完用力扔了一個較大的石頭,這也是他扔的最遠(yuǎn)的一個,也是石頭最大的一個,看見被濺起的水花不少,他笑著跳了一下。
鳳裘也笑了笑,語氣依然平淡如水,道:“我以為你會好奇這結(jié)界該怎樣破解,我們何時才能出去,又何時才能拿到黑靈芝。”
“哎,這個不用擔(dān)心,如果能破了這結(jié)界,你早就破了,破了以后,我們便能出發(fā)趕路,那靈絕島又不會跑,黑靈芝也不會跑,何故擔(dān)憂這些呢?!闭f完,他將手中所剩下的三顆小石子全部扔了,挽起袖子走到溪邊去洗手。
“靈絕島是不會跑,可是黑靈芝卻會被人搶先拿走,逸軒當(dāng)真不急嗎?”
袁逸軒嘴角浮現(xiàn)了一個滿意的笑,隨后起身看著鳳裘問道:“鳳裘,你說這個結(jié)界是針對你的,還是針對我的,又或者說是針對去靈絕島的人?”
鳳裘看著他,停了手中的動作,等待著袁逸軒繼續(xù)說下去,不過袁逸軒并未在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搖了搖頭,看袁逸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松了口氣,問道:“你可有想到什么?”見袁逸軒也沒有更多的思緒,他思索了一會兒,道:“其實有很多傳說都是從百年前千年前或者是更早之前流傳下來的,可這些傳言多數(shù)只是用作消遣,故而被忽略,有的則被人半信半疑的當(dāng)做教化育人的口賦,還有一些被人偷偷當(dāng)做是上天的垂憐,從此有了發(fā)財?shù)拈T路。這是自古以來,很多自詡有稟賦之人的追求。”
“你想說什么?”
鳳裘干笑幾聲,輕聲慢語道:“我本以為這黑靈芝乃虛假之物,可是見這么多的人如今因它而被困于此,所以,我堅信這黑靈芝一定存在,至于是不是生長于靈絕島上,這就不得而知了?!贝藭r的袁逸軒一臉的期待,“從古書上記載可以推斷,黑靈芝已有上千年,千年足以讓陵谷變桑田,東??蓳P(yáng)塵,誰又知黑靈芝如今已變成了何種模樣?!?p> 其實這些終究是世人的心境不同罷了。
袁逸軒明白鳳裘的意思,他不過是在變相的安慰自己罷了,又或者因為其他。倘若靈絕島沒有黑靈芝,那他爺爺體內(nèi)的邪靈之氣必然是無法醫(yī)治,李獻(xiàn)君的父母也會因此喪命,而這一切都因為他的爺爺。
其實這個問題,他想了很多次,很多次他都是很自私的認(rèn)為,如果黑靈芝只能救治一人,他會毫無疑問的選擇救爺爺,可是每一次他這樣選擇后,他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出李獻(xiàn)君那張痛心絕望的臉。午夜夢回之時,他總在想自己是否該來西靈山,是否該去爭黑靈芝,雖然他爭到的幾率很小很小,但是他的仁孝在心底一次次的告誡他,不要放棄,至少要去嘗試爭取。
此時聽到鳳裘的這一番話,令他糾結(jié)無主的心中竟莫名的松快了一些,他似乎不用在做一個不公平和無論怎樣選擇都違心的抉擇,這一刻是他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的輕松,比治好他臉上的患靈之氣還要令他自在。
倘若真的尋不到黑靈芝,他的爺爺或許會死,可他知道爺爺沾滿鮮血的雙手,終究會有伸向他自己身上的那一天,這一切都是他爺爺咎由自取,但身為孫兒的他不會不管,無論如何,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救治爺爺。即便那個人冷血無情,殺人無數(shù),但終究是他爺爺,即便爺爺身欠無數(shù)命債,千刀萬剮也無法原諒,但血脈牢牢印在他的骨髓里,他必然會盡一切可能救治爺爺和李獻(xiàn)君的父母,爺爺造的孽,只能他來償還了。
鳳裘見袁逸軒一直未說話,臉上也是異常的平靜,嘴角卻掛著一絲歡笑,是一種輕松安逸自由的笑,這種笑他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過了。
或許對于袁逸軒來說,被困結(jié)界中,也是另一種美好的放松。這一刻他不用掙扎,也不用在百爪擾心、瞻前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