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被沉重堆積的云層壓成暗色,坑洼不平的路面凝聚水洼,耳邊偶爾傳來狗吠和人聲爭吵。
逢棠走進(jìn)這棟樓的時候,還碰到了正催促孩子去上幼兒園的爺爺奶奶。
在破舊積灰的門口擺著兩株已經(jīng)干枯的小植物,很顯然這兩株植物已經(jīng)死透了,不過好在花盆還在。
她垂下眼抓住花盆的邊緣,抬起來發(fā)現(xiàn)下面的鑰匙。
“……”
里面一片安靜,安靜的像是這幾年都沒人回來過一般。
昏暗的一樓早已停水停電,逢棠摁了下開關(guān)發(fā)現(xiàn)沒反應(yīng),就又默默的摁了回去。
她看見客廳里缺了一角的桌子。
眼前像是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清瘦少年被抓著狠狠磕上去的畫面,雖然時隔多年,逢棠也不算是當(dāng)事人,但還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廚房逼仄狹窄,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她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個夢,然后目光轉(zhuǎn)向了洗手間。
洗手間門敞著,逢棠能一眼看到水管上系著的粗麻繩,和掛在一旁干到發(fā)硬的毛巾。
只有盛聽筠的房門緊閉。
她確實已經(jīng)很久沒來這里了,盛聽筠媽媽和盛宏離婚之后就火速搬了出去,當(dāng)時他們落腳的地方還是逢棠的。
一套精裝的單身公寓,江玫提前給她買的成年禮物。
盛聽筠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后來逢棠每個月都能收到盛聽筠給她打的房租。
她這么想著,抿了抿唇瓣。
纖白細(xì)嫩的手停留在粗糲冰涼的門把手上。
她不經(jīng)意間一瞥眸,忽然看見老舊的沙發(fā)上似乎躺著一個干干凈凈還會反光的……手機(jī)?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兜。
那是誰的???
盛聽筠的?
**
冷。
硬。
酸。
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盛聽筠沒睡,只是睜著一雙眼睛呆呆的盯著某一處發(fā)呆,整個人開出一朵自閉的大花。
他什么也沒想,就是腦子不太清醒,混混沌沌的覺得自己在飄,只是哪里都沉重。
還冷。
冷意從四面八方侵襲入骨,只是模模糊糊的聽見了外面好像有動靜。
他一點都不帶怕的。
他覺得好歹有一百多斤抵著門呢。
再說他現(xiàn)在什么也帶。
唯一值錢的就只有外面的手機(jī)了。
拿走算了。
雖然這么想,但盛聽筠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指尖。
“……”
他想的沒錯,一百多斤的人抵著門,逢棠確實推不開。
她覺得有貓膩,所以沒推開也沒執(zhí)著的非要開門,無比智慧的選擇了先去拿手機(jī),看看是誰的。
屏幕朝上,逢棠剛把它拿起來就亮了。
手機(jī)屏幕是張背影,女生的背影。
看不見臉。
只是穿著藍(lán)白校服,豎著高馬尾,背對著人瀟灑的揮揮手。
看起來這張圖拍攝的時候是個夏天,陽光烈的要命,路邊的樹枝繁葉茂,枝葉交融間陽光忽閃,少女的頭發(fā)絲兒都在發(fā)光。
這誰啊。
逢棠努力思索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看起來有點像她,但她什么時候這么中規(guī)中矩的穿過校服?
可這是在盛聽筠家里,這要不是盛聽筠的手機(jī)也說不過去吧?
逢棠拿著手機(jī)重新站到房間門口,這次她沒有自己推門,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那们们谩?p> 就跟來找他奪命似的。
“盛聽筠,盛聽筠!”
“開門!”
“你要是不開門那我就翻窗了噢?我真去翻窗了噢?”
“……”
盛聽筠皺了皺眉,迷迷瞪瞪的似乎聽到了逢棠的聲音。
不僅如此。
這家伙還說她要翻窗。
青年重重的咳了一聲,一只蒼白的手抓住身邊的衣帽架。
逢棠少不更事的時候有事沒事就喜歡翻墻逃課出去玩兒,有一次差點被紀(jì)檢部的人抓,一個不留神摔下去,當(dāng)天就叫來了120。
所以他總說逢棠這家伙野的很。
翻墻翻進(jìn)120她都不帶長一點兒記性的。
“……”
“別起來了,坐回去吧,我來扶你?!?p> 衣帽架搖搖晃晃的沒承受住,“Duang”的一下砸在盛聽筠腦瓜子上。
已經(jīng)將翻窗大業(yè)完成一半兒的逢棠看到這一幕都覺得疼。
她看著被砸懵的盛聽筠不喊疼,也沒皺眉,就這么一臉不理解的看著她的方向。
身上深色的襯衫皺皺巴巴。
那一副商業(yè)精英的樣子消失的一干二凈。
現(xiàn)在的盛聽筠倒像是那個時候被欺負(fù)慘了可憐巴巴的大狗勾。
直到逢棠掀開窗簾,從窗臺那兒蹦進(jìn)來,走到他面前。
青年目光柔軟呆滯,一眨不眨的跟隨她。
他看著她在自己面前蹲下,溫?zé)岬恼菩妮p輕捧住自己的臉。
“你這樣真的很讓我懷疑,提分手的到底是我還是你?!?p> 她的聲音如此清晰的落在耳畔,盛聽筠的目光清明一瞬,反應(yīng)過來之后就躲開她的手,把自己的臉往胳膊里藏。
怎么辦。
青年無措的抿緊唇瓣。
他到死都會記得逢棠是個顏狗。
奉行顏值即正義。
他現(xiàn)在這個模樣只會遭她嫌。
窗簾被逢棠完完全全的掀開,窗外刺目的白光照亮昏暗的房間。
逢棠看見對方紅的不正常的耳朵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腰腹。
盛聽筠整個身子下意識顫了一下:“!”
整張臉無意識抬起來,女人纖細(xì)的手繞到他脖頸后,掐著他不讓他躲。
下一秒清甜混合著冷淡雨水的氣息猛然逼近,呼吸纏繞,她的額頭抵上他的。
距離太近了……近的他都能看見逢棠臉上的絨毛。
“逢棠,不合適。”
我們這樣不合適。
可他還是卑劣的想要時間就停留在這里。
就算過的慢一點點也好。
“你發(fā)燒了,我送你去醫(yī)院。”
可逢棠并沒有理會他,方才的靠近就像只是單單的過來給他測個體溫。
青年垂下眼睛,遮住失落黯淡的眸光。
他呼出的氣息滾燙,干脆就主動往前傾,將臉埋在她的頸窩。
逢棠沒有推開他。
他閉了閉眼,垂在身側(cè)的長指輕輕蜷了蜷,克制了好半天才沒有緊緊把人抱住。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
他太想她了。
“……”
他整個人倚在逢棠懷里。
很久之后。
他感覺到有一只手安撫似的,順著他的脊背,像是給貓貓狗狗順毛似的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