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柳姨娘
雪下到子時便停了,此時路面積了一層厚雪,春荷挑著夜燈在前頭走著,方亦歡跟在后頭有一腳沒一腳地踏著雪。
她和母親住的近,沒走一會兒,便見不遠處的清湘內(nèi)院透出的暖黃色的燭光。
春荷趕忙小跑上前,敲了敲小門,和守門的婆子通報了聲。
不多一會兒,一位瞧著三四十歲年紀的媽媽從里頭迎了出來,是母親那時的陪嫁丫鬟李媽媽。
李媽媽只見一眼,驚呼出聲:“天了喲!大小姐,這么晚,怎么還尋過來了,這夫人看見都要怪罪了?!眿寢寣⑴瘻掷镆蝗?,又將她身上的大氅緊了緊。
眼前的女子因落了水,原本白皙紅潤的臉色此時卻異顯蒼白,我見猶憐。
李媽媽是看著她長大,現(xiàn)下見她成了這么一副病容,忍不住在心中將柳姨娘狠狠的罵了一遍。
“春荷,最近你皮是不是癢了?”李媽媽用力的擰著春荷的耳朵,訓斥道:“小姐這才落水一天,你就給大小姐披一個大氅過來了,連湯婆子都沒拿一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娘,娘,你松開我,我錯了,娘!我再也不敢了?!贝汉商壑坏盟砷_手中的挑燈,求饒著。
春荷是李媽媽和方大管家的家生子,從小到大跟在她身后,對她忠心耿耿。
只是春荷比她小兩歲,又生的粗心,李媽媽沒少教訓過她。
看著這一幕,方亦歡臉上的笑容更甚,她走上前將兩人拉開,勸阻道:“李媽媽,這次不怪春荷,是我要趕著過來,春荷拉都沒拉住我。”
前世,她出嫁后春荷也隨著她一起到了李家,李家重規(guī)矩,所有的事情都一板一眼地,有時都快壓著她頭透不過氣來,春荷也變得少話沉穩(wěn)倒是鮮少再見到她這樣歡脫的樣子了。
春荷似是找到了靠山,立即躲在了她身后。
“大小姐,春荷這丫頭你別縱著要好好教訓教訓?!崩顙寢屌绿炖洳桓叶嗟R,便護著她往院內(nèi)走。
走過了小門,到了院里,那哭哭泣泣的聲音更甚。
檐下柳姨娘身后跟著一位隨身伺候的媽媽一同跪著,嘴里哭啼叫冤著:“夫人您不能這樣呀,不能因亦歡落了水,就冤枉是我推的呀?!?p> 柳姨娘說著頭還時不時往堂屋中探了探,夫人屋內(nèi)雖沒什么動靜,但這滿屋的燭光,她陳玉梅鐵定也睡不著,既然她現(xiàn)下過的不順心,那么別人也別想舒服。
方亦歡皺著眉臉上不喜。
李媽媽跟在身后,頭也頗疼,柳姨娘原先是跟在老夫人院里頭的,后來仗著老夫人,得了老爺?shù)难郏簿吞鹆俗鲆棠铩?p> 夫人現(xiàn)下把人困在院內(nèi),也沒讓人將她怎么著,可她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對她這樣也沒法子就由著她在院內(nèi)哭鬧不休。
方亦歡嘴唇緊抿,抬步走到她身旁。
前世只覺得柳姨娘柔弱的不能自理,卻不知就她心腸最為狠毒。
這一世她倒要扒開這黑心婆娘的皮,讓世人都給看看。
身邊傳來細微的動靜,柳姨娘轉(zhuǎn)頭看去,看見來的是誰后,就如看見救命稻草般,撲在她身上激動的說著:
“亦歡,你終于醒了!你快去和你母親說說,定是你母親冤枉了我,我打下看著你長大的,小時候?qū)δ阋彩亲詈?,怎會是我推你入湖呢??p> 方亦歡冷著眼瞧著她,這滿口的冤枉,還貫會演戲:“柳姨娘,給你好大的膽子,也敢在我面前顛倒黑白了?!?p> “亦歡,你……”柳姨娘聽著她這話,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可不要亂說,萬事都是講證據(jù)的,我當時也就只是同你走過哪里,誰……。”
她那天做的極為隱晦,不可能會查到她身上
看著她滿口狡辯,方亦歡冷笑一聲,張開手一只玉簪子從她掌心顯露出來。
看到她手中的簪子,柳姨娘雙眼瞳孔微縮,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絲絲的慌張:“這,這是什么?”
“這?你不知?”看著她這一副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方亦歡嗤笑一聲,拿著玉簪在她眼前晃了晃。
柳姨娘的心也隨之跟著蕩了蕩。
突然她神情全卸,頹然的跪坐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這是她的玉簪,若只是一只普通的玉簪還好,可那簪上偏有老爺親自刻的字,老爺?shù)淖质亲霾涣思俚摹?p> 瞧見她這一副樣子,方亦歡嘴角含著笑,一副極有耐心的蹲在她面前:“你說,我父親要是回來,知道這件事后你會怎么樣?”
柳姨娘聽著她說的這一番話,心中早已慌亂如麻,方敬正和她之間并無多少溫存,若知曉她存有這般害嫡之心,怕是會厭棄她,到那時她在方府就更難立足。
這玉簪她當日是帶了的,只要把她院內(nèi)的丫鬟抓來問話她們都會供出來的。
現(xiàn)在她能拿著這玉簪過來問話,肯定是已經(jīng)查到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亦歡,姨娘是被冤枉的,不管誰跟你說了什么那都是假的,我沒有必要要這樣做呀,你要相信姨娘呀?!绷棠锴榫w激動抱著她的腿,叫冤著,已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
方亦歡睨了一眼,看著她這虛情假意的樣,心頭泛起陣陣惡心,抬腳將她蹬開:“李媽媽,堵上她的嘴,把她帶到偏院去?!?p> “不,不要,亦歡,你聽我解釋,我…….”只可惜她還未說完,便被人嘴塞汗巾拖走了,任由她臉上的眼淚鼻涕縱橫。
方亦歡推門而入,陳氏正坐在圈椅上,手抵著太陽穴半寐著,只見她四十的年華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來歲,方亦歡一雙清澈的杏眼也是隨了她。
母親陳玉梅和父親算是家業(yè)上的利益婚娶,好在母親嫁來后,父親待母親還算敬重,兩人感情也算平和。
陳氏聽見動靜,睜開雙眼往門外看去,見到來人后皺了皺眉,嘴中擔憂的輕聲斥著:“你這落水才剛醒,身子還未好全怎么就出門了!”
前世母親去世后,她連最后一面都不曾趕到,現(xiàn)重活一世能夠重新靠在母親懷里撒嬌,她眼中突然發(fā)酸了起來。
“母親,我落水后,你擔心壞了?”方亦歡沒忍住,進來后整個人依偎在她肩上撒著嬌。
“哼,我擔心你做甚。”兩人一貫都是嘴硬,話剛說完,陳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怎得還瘦了?”陳氏摸著她手都還泛著冰涼,臉色蒼白透著幾分病容。
看著自己萬般嬌養(yǎng)的女兒被那賤人害成這樣,陳氏瞪著眼,咬牙怒罵出聲:“那腌臜貨,平時在府內(nèi)裝的嬌弱,與世無爭,卻沒成想竟生了這種潑天的害人之心,這事我絕饒不了她?!?p> 原是今日一早方亦歡想去府內(nèi)的冰湖邊看看能在冬日里開的荷花,卻沒成想柳姨娘早早就候在哪里,兩人還未在橋上說幾句話,方亦歡便被他推著入了水。
想起她剛被撈起來的時,整個人渾身泛著青紫失去意識,她當時嚇得腿軟的站不住。
陳氏將女兒拉至軟榻上坐下,心有余悸:“好在,多虧了莫成安那孩子,他及時趕到跳湖救了你,你身體這才沒受到什么大的影響?!?p> “莫成安救的我?”方亦歡詫異出聲,明明前世她落水后,是被春荷她們撈起來的。
而且前世她在冰水中泡久了,命雖保住了,但身體的根基都損壞了,大夫說她以后都很難懷上孩子。
怎么和前世有些出入?
“這次也是僥幸,今年他跟著父親回來的早,在外淘了些好玩的東西,家門還沒進呢,就想著給你送來,就恰巧趕到你落水?!?p> 方氏說完,眼中滲出些滿意,前腳她女兒掉入水中,后腳莫成安便扎進水中救人,全然不顧寒冬臘月要人命的冰湖。
等把人救了起來時,他自己都凍成了青紫色,這份心實屬難得。
但這僥幸躲了這回,那還有下次呢?,方氏雙眼又燃起怒,她柳月伶好恨的心,嚴冬的天,推人入湖,看來是存著心不想讓人活命??!
“也得虧你今日派人傳話的及時,我將她院內(nèi)的丫鬟壓著細細審問,最后已有幾人招了供,現(xiàn)在人證確鑿,等明日一早我就把那賤人給處置了。”
陳氏說完緊握住她的手,心里不安才消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