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第一次見到石燼是在很小的時候。
那是我6歲的暑假,最向往的事情就是去夜市玩充氣蹦床。
都是許藝這個女人,寧愿在家吹空調(diào)看電視劇,也不愿意陪親愛的妹妹出門吹吹晚風。
那個暑假,媽媽每天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早出晚歸。放假在家的許藝睜眼閉眼都能被我纏住。
“姐姐,我想去玩蹦蹦床!”
“外面太熱了,去看書吧?!?p> 直接要求戰(zhàn)術(shù)失敗==
“姐姐姐姐,你干嘛呢?”
“學習。”
“你好幾天沒出門了!”
“沒關(guān)系?!?p> 迂回戰(zhàn)術(shù)失敗==
“姐姐,我把桌子擦干凈了,你帶我去蹦床吧!”
“把地也拖了?!?p> 打感情牌戰(zhàn)術(shù)失敗==
“姐姐姐姐!姐姐!”
“誒呀煩死了,換衣服出門?!?p> 軟磨硬泡戰(zhàn)術(shù)成功^^
終于如愿以償?shù)奈?,拽著許藝來到了我喜歡已久的一處蹦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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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占據(jù)著整個夜市的C位,兩側(cè)各有一個滑梯,中間是可以爬上去的充氣海豚,圍欄是藍色的,平坦的地方還豎著兩排充氣座椅。
“去吧去吧?!?p> 許藝撒開我,就餓虎撲食般沖向看護區(qū)尋找板凳。
我自己爬上蹦床,在入口處仰視了許久。
??!我的夢中情床!
我來了!
我飛撲向了充氣海豚。
趴在上面感受了一會蹦床的材質(zhì),以及內(nèi)部發(fā)出的充氣聲,下一步我準備挑戰(zhàn)大滑梯。
剛剛上到滑梯頂端排隊,就有幾個小男孩沖過來,領(lǐng)頭的胖小孩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讓我先!”
“憑什么!我先來的!”
“我王哥個子高,應該他先!”
“王哥”身后的幾個小孩無腦附和。
不知道是誰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向后仰著就從滑梯上掉了下去。
“啊!”
所幸下面是軟軟的蹦床,可是蹦床粗糙的接縫仍將我的腿側(cè)劃出了一道紅印。
頭朝下落地也太不優(yōu)雅了……
掛在頂上的照明燈晃得我睜不開眼,但是還是能聽到小胖他們的嘲笑聲。
我坐起身想查看一下傷口,但是光此刻好像又被人擋住了……
嘖,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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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心情奇差的我在抬頭的那刻,瞬間快樂了起來。
??!帥!哥!
他真的從小就好看,眉毛濃濃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紅紅的。除了比長大后多了一點嬰兒肥,剩下的別無二致。
“要不要我拉你呀?”
他的小奶音打斷了我的花癡。
“好呀,謝謝你!”
他在我身后蹦著,推我躲到了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心里有點委屈,抽抽噎噎地想哭。
“我?guī)湍愦蛩?!媽媽說了,欺負女孩子是不對的!”
“可是,我媽媽也說了,打人是不對的……”
他沉默了。
“綿綿??!綿綿!!”
完了,許藝估計是看不著我,慌了。
“我姐??於紫?!”
我拽著他蹲下來,躲在圍欄后面。
“你叫綿綿?”
“對呀。你叫什么?”
“我叫史……”
“你們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我仰頭一看,許藝趴在圍欄上,低頭看著我們。
“剛才繞了一圈都沒找到你,原來躲在這呀。這是新朋友?”
她托著腮慈祥地看著小男孩。
“對呀,剛才他拯救了我!”
“哈哈哈,和小朋友說拜拜吧,我們該回家了?!?p> “我不想回家嘛~”
我仰著脖子沖許藝撒嬌。許藝瞬間翻臉。我心虛地躲開她的眼神,發(fā)現(xiàn)小男孩還在盯著我們看。
“再說一遍你叫什么?”
“我叫石燼?!?p> 石燼,真好聽,長得好看的人連名字都好聽。
不好,再磨嘰許藝該怒了。
“石燼,我們明天再一起玩!拜拜!”
“拜拜,綿綿!”
他沖我的揮手的表情里,怎么好像還帶有一絲不情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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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小孩長得挺好看的呀,你喜歡他?”
回家的路上換許藝對我絮絮叨叨了。
“他是我的好朋友?!?p> “腿怎么弄得?摔跤了?”
“剛才一個小胖子,特別壞,把我推下滑梯了!”
“剛才?!我找他家長去!”
許藝拽著我就要掉頭。
“別別別!”
要是被石燼看到,多丟人!
“誒,姐姐!我想吃冰粥!”
趕緊轉(zhuǎn)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我吃著加了雙份椰果的冰粥,腦袋里面全都是石燼逆著光,向我伸出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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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躺在雙層床上,許久都沒有睡著。
睡在上層的許藝在看電視劇,一會哭一會笑。后來她呼吸漸漸均勻了,我也掐著自己不能睡。
終于聽到媽媽在樓道的腳步聲,我火速翻身、下床、穿鞋、開門。她看起來有點疲憊,沖我笑了笑。
“小美女,這么晚還沒有睡?”
“媽媽,你能給我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嗎?”
“好。”
她坐到沙發(fā)上,將我攬進了懷里。
“從前,有一位王后。在一個冬天,她看著雪花像羽毛一樣從天上掉落,便想,如果我有一個女兒,皮膚如白雪,黑發(fā)如烏木,我就給她取名為,白雪公主……”
我在她懷中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在她鼓起來、軟軟的肚子上,聽她溫柔的聲音緩緩講述著。漸漸地,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要睡著了。
我晃了晃她的胳膊。
“媽媽,我是綿綿公主嗎?”
“對,你是媽媽的綿綿公主?!?p> 她輕柔地撫著我的頭,睡著了。
“那我今天遇到來拯救我的王子了?!?p> 我沖著無人傾聽的夜晚冒出了這句話。
在那夜的夢里,似乎隱隱約約見到了石燼的臉,在光芒之下將我拽起身來。
當時的我一定沒有想到,那不是我唯一一次見他,而是我們兩個故事的開始。
當時的我更不會想到,未來的他還會用這樣的姿態(tài)一次一次地拽起我,就好像,拯救我是他的快樂一般。
我的人生其實很糟糕,但是為什么我總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呢?
大概是因為媽媽和姐姐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兩個女人,同樣她們也是最強大的兩個女人。強大到,就算爸爸永遠都不會回家了,我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大概是因為我足夠幸運,能讓石燼愛我這么多年,暗中抵擋下我可能會踏入的陷阱。
所以生活對我可能確實不大友善,但是總會有好事發(fā)生。
對啊,如果不是總有好事發(fā)生的話,我為什么會在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就看到了那個背著卡通雙肩包、圓圓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學校的大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