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滿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窩囊過。
四十來歲的人,混到這個位置,他本來覺得挺美的。想要再往上,夠嗆。
原因無他,上邊沒人了。
佟滿之所以能夠上來,很大的原因是因?yàn)闂顫h林。
楊漢林當(dāng)初能看上他,一步一步把他扶到這個位置,他真心感謝楊漢林,鞍前馬后伺候了三十多年,無怨無悔。
但是自從蕭默發(fā)跡之后,好像一切都變了。
原來一直殺伐果斷的楊漢林這段時間貌似慫了。
對,在佟滿看來,楊漢林就是慫了。
一個小娃娃而已,剛斷奶沒幾天就敢吆五喝六的。再看看他家,往上翻幾代還是泥腿子,好不容到他老子這一代洗白了,就出來嘚瑟?
有槍了不起?。±献邮掷镞叺臉屌诙嗟氖?!
本來他就對一直讓著蕭默頗有微詞,而在今天,蕭默竟然敢跟他吹胡子瞪眼,這就讓佟滿更加不滿意了。
怎么,我這個都指揮使是泥巴做的,誰想過來捏一下就捏一下是不?
更讓他來氣的是李文勝。
李文勝那會兒剛調(diào)過來的時候還只是個百戶,是他看上了李文勝的才能,一步一步把他給提上來的。
他自個兒什么水平他心里邊還是有點(diǎn)兒數(shù)的,所以把李文勝提拔上來之后,都司里邊的很多事兒他就交給了李文勝來處理。
現(xiàn)在呢?敢公然跟自個兒唱反調(diào)?這還反了不成?狗長了牙學(xué)會咬主人了?
這是他絕對不能忍的!
所以,即便是嚴(yán)賀寬在宴會結(jié)束之后就跟他千叮嚀萬囑咐,說讓他消停點(diǎn)兒,別搞事情,佟滿也坐不住。
在他想來,我現(xiàn)在可以不主動去招惹蕭默,但是我處理自個兒內(nèi)部的事情總可以吧?
所以,他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上奏折參李文勝,說他有勾結(jié)倭寇和白蓮教的嫌疑。
第二件,給廣州左衛(wèi)派了一個代理指揮使。
而且這兩件事兒完全就沒有跟楊林漢打招呼,完全是自己做主。
折子還沒有出廣州府,楊漢林就知道這件事兒了,所以折子被扣下了。
當(dāng)楊漢林看到佟滿折子的時候,整張臉都變成了綠色。
嚴(yán)賀寬看著楊漢林的臉色,說:“楊公,要不再考慮一下,其實(shí)……”
楊漢林一把將奏折砸在地上,長呼出口氣,語氣略帶顫抖的說:“罷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是攔不住的。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別人?!?p> 嚴(yán)賀寬沉默了。他和佟滿是同一時期跟在楊漢林身邊的,堪稱是楊漢林的左膀右臂。
佟滿倒了,他難免會生出唇亡齒寒的感覺。
但是這次佟滿做的確實(shí)太過分了,過分到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求情。
從楊漢林的話語里邊他也能夠聽得出來,放棄佟滿他也非常難受。但是如果再任由這么發(fā)展下去的話,遲早會捅大簍子。
陳矩難以置信的看著陳巍,說:“你真的看到都司衙門里邊出來了鋪兵?”
陳巍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烏龍事件,但是這確實(shí)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發(fā)生了。
陳矩疑惑的看著陳巍說:“佟滿是傻了一些,但是不至于做出自掘墳?zāi)沟氖聝喊桑俊?p> 陳巍說:“叔父,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且據(jù)探子來報,鋪兵已經(jīng)被楊林漢給扣下了,折子現(xiàn)在也到了楊林漢的手里邊。”
陳矩思考了一下說:“這樣,我現(xiàn)在立馬擬一份折子,不要走鋪兵,派遣親信,去京城將折子遞給趙志皋趙大人?!?p> 陳巍說:“為什么不直接遞給首輔王錫爵王大人?”
陳矩斜眼看了陳巍一眼,目光如刀子一般刮過陳巍的眼睛。
陳巍一個激靈,不再多問。
按說折子被扣下了,這么大的事兒,佟滿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都司衙門那兒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另外一邊,被派往廣州左衛(wèi)的代理指揮使剛到地方,說明來意,就被打發(fā)回來了。
當(dāng)時蕭默正好在衙門,見外邊烏泱泱來了一群人,這兒指指,那兒點(diǎn)點(diǎn),好像來逛自己后花園來了。
蕭默上前將人攔住,說:“你們是什么人?”
來人長的還算是偉光正吧,但是怎么都給蕭默一種得勢小人的感覺。
“你就是蕭默吧?這里是指揮使衙門,不是你家,本官是都司衙門最新任命的代理指揮使,以后別沒事兒就往這里轉(zhuǎn)悠!”
蕭默都樂了,說:“代理指揮使?任命文書呢?”
來人眼睛一瞪,說:“你算是什么東西?憑什么給你看!”
領(lǐng)頭的都瞪眼睛了,后邊的人自然擼胳膊挽袖子的裝腔作勢。
蕭默看著這人就煩,招招手。
二虎一伙人早就發(fā)現(xiàn)這邊有異常,見蕭默招手,瞬間就圍了上來。
“這里有個冒充指揮使的,揍一頓,扒光衣服丟出去!”
“哎,你……”
“看這兒!”
來人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二虎那沙包大的拳頭給懟了回去。
叮當(dāng)一頓胖揍,扒光了衣服,十幾個人就被扔出了衙門。
本來來的時候還是騎馬來的,想去騎馬,但是看見幾個人瞪著他們,也不敢上去解馬繩,灰溜溜的就走了。
蕭默拿著從來人身上搜出來的文書,仔細(xì)看了兩遍,看蓋著都司衙門的大印,冷笑一聲,將文書扔進(jìn)火盆,嘟囔了一句:“幼稚!還真是嫌自個兒死的慢。”
就這樣,佟滿派來的人甚至都沒有見著蕭舒盛就直接被打了回去。
晚飯的時候,蕭舒盛就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拉著蕭默說:“胡鬧,這簡直就是有辱斯文!毆打朝廷派下來的官吏,這是要?dú)㈩^的大罪??!你有幾顆腦袋被人砍的?”
蕭默一邊扒拉著大米飯一邊說:“不是朝廷拍下來的,就佟滿不知道腦子又怎么抽抽了,想出的歪主意!”
蕭舒盛說:“歪主意人家也是上官,廣州左衛(wèi)指揮使的位置空缺已久,人家作為都指揮使,自然有權(quán)力先任命一個代理指揮使!你這么做不是將把柄遞到人家的手里了嗎?”
蕭默說:“放心吧老爹,佟滿蹦跶不了幾天了。他今天上書彈劾李文勝,折子已經(jīng)讓楊林漢給扣下了?!?p> 蕭舒盛說:“那也不成啊!就算是……,等等,你剛才說……”
蕭默點(diǎn)點(diǎn)頭說:“對!”
蕭舒盛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說:“他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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