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世界拋棄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里了吧?”
“沒錯?!?p> “當(dāng)父母給我提出這個要求時,我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我曾經(jīng)多次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他們薛柏的存在。可是,我做不到。于是我又嘗試著拒絕他們的安排,但這我也做不到。”
“這么一想,自己真是個懦弱得無可救藥的人?!?p> “思來想去,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聲東擊西,靠轉(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來打消讓我相親的念頭?!?p> “我們家原來的條件不算好,但也不能說差。爺爺去世的時候給我爸留了一筆遺產(chǎn),那是他一輩子省吃儉用的結(jié)果。然后我爸在我小學(xué)的時候,拿這筆錢跟他的幾個朋友合伙開了一家豆瓣廠。豆瓣廠的生意不怎么樣,只能勉強維持度日?!?p> “廠是在倉市嗎?”
“不,是在倉市管轄的東成縣。我老家就是那的,大學(xué)之前也一直都在那里?!?p> “到了我上高中那年,這個經(jīng)營得不怎么好的豆瓣廠終于宣布破產(chǎn)了。它不僅沒賺到錢,還把我們的家底掏空了。而我媽又在同一年出了事故,手和腰都傷得很嚴(yán)重,昂貴的醫(yī)療費迫使他們把家里的房子賣了,然后租了個十幾平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這么一租,就是好多年。”
“一室一廳嗎?”
伊伊懂水希的意思。
“嗯。因為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上了高中,學(xué)校是封閉式管理,每個學(xué)生都必須住校,所以家里租房不用考慮我,這樣也能省下一大筆錢。”
“那放假呢?也留在學(xué)校嗎?”
“不,周末放假的話,我都會在晚上趕回學(xué)校留宿。但是像寒暑假的話,學(xué)校是不許我們留宿的,所以就只能在家打地鋪?!?p> 水希不由得對伊伊產(chǎn)生了一些同情,但這個女孩似乎對此并沒有什么抱怨。
“所以你將他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房子?”
“嗯,我在去年十二月底,給他們買了一套小房子?!?p> 水希在心里默默盤算著:伊伊作為一個高中老師,學(xué)歷至少得是本科。去年買房的時候只有二十三歲,那會兒最多應(yīng)該也只工作了兩年左右吧。
她雖然是精靈,但也知道在人類的世界里房屋是個奢侈品,于是不由得對伊伊有點小小的欽佩。
“買這個房的錢,其實是我從上大學(xué)到工作所有的積蓄?!?p> “大學(xué)就開始工作了嗎?”
“嗯。我爸爸在那次生意失敗后又嘗試了兩次創(chuàng)業(yè),但是結(jié)果都不怎么樣,家里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所以大學(xué)期間他們從來沒有給過我生活費,就連學(xué)費,也只有大一的時候給我交過一次,其余的,都是靠我自己。”
“所以從剛進大一開始,我就四處找工作,做兼職,雖然工資不多,但好在學(xué)校里也用不了多少,所以畢業(yè)的時候還有好幾萬的存款?!?p> “可畢業(yè)后開支就大了。而且我還需要租房,所以我每個月固定拿出一千五當(dāng)生活費和支付房租,剩余的所有錢都存了下來?!?p> 真是一個很厲害的小女生呢。
“當(dāng)時我是全款買的這套房子,因為不大,我勉強能支付完。而且我特意買到了倉市,沒有在東成縣。因為我知道,從小縣城搬到了倉市,他們會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次階層跨越?!?p> 水希會心一笑。
“可以說,這個房子給了父母極大的喜悅,這也算是作為女兒的我,活到這么大為他們盡的最大的一次善心。父母和我預(yù)想的一樣,他們高興極了,逢人便夸我,所有親朋好友都很快地知道了這件事。我成功地成為了他們口中有出息的孩子?!?p> “果然,買房的喜悅讓他們忘了相親這件事,后來他們就沒再提起。我認為這個買房的舉動足以讓他們相信,我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有主見的大人,他們可以對我放手了?!?p> “把他們從東成縣接過來后,我沒和他們住一起。因為那會兒工作的地方離家有點遠,所以仍然一直自己租房住?!?p> “不過慢慢地,不知道是聽別人說了什么,還是他們感到這樣依然不夠滿足,他們給我提了另一個要求——到學(xué)校里上班,而且就到倉市十二中。我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買的房子離倉市十二中不遠,只有兩個街角的樣子。從這個角度來說,個房子好像買錯了?!?p> “最開始我還能應(yīng)付他們的要求,告訴他們?nèi)绻皇俏椰F(xiàn)在的工作,根本不可能給他們買到房。這些話還是有些效果的,能堵住他們的嘴。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對這套說辭形成了免疫,再也聽不進去了?!?p> “父母對我的催促變得越來越頻繁,從最初的每周一個電話,到后來每天三個電話,都是逼我從現(xiàn)在的崗位辭職。他們覺得在學(xué)校的工作更穩(wěn)定,而且還可以和他們住在一起,這樣也能省下一筆租房的錢?!?p> “其實我知道,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們沒有說出來:他們覺得學(xué)校老師說出去更好聽,更有面子。”
其實伊伊不說這句話,水希也能明白。她已經(jīng)從這些描述里摸清了這對夫婦的性格。
“我很難過,我想在外闖蕩出自己的一番事業(yè)。可就像之前說的,我從小幾乎沒有違抗過他們的命令。這次他們的的催促如此頻繁,施加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我知道,我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們?!?p> “慢慢地,我也想好了退路。要不就先聽他們的,如果到學(xué)校后不適應(yīng),便再跳出來,這樣我的選擇還多一些。畢竟現(xiàn)在這個社會,想在外面干不動了再回學(xué)校,可就難多了。”
“于是你就這樣自欺欺人地聽了他們的安排。”
“盡管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離開學(xué)校?”
水希的話一針見血,劍指命脈。
伊伊確實是這樣。
為了心甘情愿地到學(xué)校工作,她想盡了一切辦法說服自己。她的內(nèi)心深處知道,她放棄自己的夢想,放棄自己的喜好,放棄賴以生存的高薪,都是為了父母那不值錢的面子。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以后的職業(yè)生涯已經(jīng)在此刻就定好了。
但她依然在麻痹自己,騙自己以后還能過想要的生活。
也許是一下被人看穿了,伊伊感到慌張,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直視水希。
她在自欺欺人,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
當(dāng)時她給好朋友也說了這個決定,好朋友都勸她,事業(yè)這種人生大事應(yīng)該自己拿主意了,但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父母的話重于泰山,朋友的話輕于鴻毛。
后來,朋友們雖然對這件事有看法,但都欲言又止,不再過問。更沒有人這樣直接了當(dāng)?shù)厮合滤拿婢摺?p> 反正她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戳穿她除了友誼破碎外,得不到任何結(jié)果了。
“是,,,是,這樣的。”
她投降了,她承認了自己的虛偽。
“我聽從了他們的建議,或者,說安排,會更恰當(dāng)一些吧。今年三月我便到了這所學(xué)校工作,一切都是他們愿意看到的樣子。不過,到了這所學(xué)校我也沒和他們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了教師宿舍。反正這也不用額外花錢,他們也就默許了。”
“我想的是住在教師宿舍,他們便對我的生活不那么了解,也便于我和薛柏繼續(xù)偷偷地交往。我在等待時機,好告訴他們這件事情,可一直沒等到?!?p> “你覺得什么時機是好的呢?”
“???”
“我,我,我不知道。”
水??粗烈辽盥裣氯サ念^,也不再為難她。
“繼續(xù)說吧?!?p> “因為父母看得嚴(yán),他們會過問我的行蹤,所以我只能偶爾找個借口,在周末的時候去白晝市找他。而且這個時候,我的父母都在倉市,我就更不可能讓他來主動來找我了?!?p> 似乎還記得水希之前對她的提問,她強調(diào)了最后一句。
“結(jié)果不幸的事發(fā)生了,五月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p> 伊伊終于繃不住了,掩面哭泣了起來。
這次她哭出了聲。水希在旁邊不停地給她遞紙巾,又重新給她倒了一杯水。
從她一進門的時候水希就看出來她懷孕了,雖然肚子還并不明顯,但作為精靈的她只需看一眼就感受到了。
你不是一個人,她那句話,指的就是這個。
“我連薛柏的事都不敢給父母說,懷孕這件事就更沒有勇氣了。對于薛柏那邊,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對父母隱瞞了我們交往的事情。我就這樣兩邊都瞞著。”
“這樣累嗎?”
“很累??晌覜]辦法。”
“在懷孕后,我先這個消息告訴了薛柏。那天我直接去了他家,當(dāng)面說的。他表現(xiàn)得很高興,那種喜悅,我甚至從未見到過,他是真心盼望著這個孩子的到來。他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媽媽,然后兩人一起帶我去白晝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檢查了。”
“可,檢查的那天我看到了一個背影,好像認識,但又想不起來,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p> 伊伊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小插曲說出來。
“你說一下詳細情況吧?!?p> “那天是周日,醫(yī)院里的人很多,我們排了很久的隊。在等待檢查的時候,我遠遠地看到走廊盡頭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因為只是一個背影,而且一晃而過,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的臉,也沒有看清衣服,所以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像誰。不過說實話,我很怕這件事被熟人知道,所以后面在醫(yī)院的時候一直心驚膽戰(zhàn)。檢查一結(jié)束便給薛柏和他母親說我要回學(xué)校了,校長臨時通知有個會要開”
“薛柏立即提出開車送我,這也是他第一次提出這種請求,換做以前我會非常高興,但是當(dāng)時我拒絕了他。我怕萬一碰上那個背影,更怕碰上我的父母,所以就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坐高鐵回來了?!?p> “那個背影是怎么樣的?”
“比較壯,但不算高,可能就一米七左右?!?p> “男的?”
“嗯?!?p> “還有其他特征嗎?”
“沒了。”
“認識的人里面有這種體型的嗎?”
“沒有。那天過后我就一直在回想,但是徒勞無獲?!?p> “這樣啊。”
“嗯,事后回想,我越來越覺得是自己嚇自己?!?p> “也是在我查出懷孕后不久,一周左右吧,父母突然又開始提出相親的事,來得毫無征兆。他們說,我到這個學(xué)校已經(jīng)半個學(xué)期,差不多算穩(wěn)定下來了,可以開始著手下一步人生大事了。我還沒準(zhǔn)備好把有男朋友的事告訴他們,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懷孕的事,我更加不知該從何開口了,這讓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中”
“我只能先應(yīng)承著,想通過這樣先穩(wěn)住他們,然后再慢慢想辦法?!?p> “這可能不是個好法子?!?p> “我知道,但是那時的我很恐懼,甚至到了看到他們就不由得發(fā)抖的境地,我不得不這樣做。從那之后的每一周,我都被安排了各種相親對象,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天相親三次的情況?!?p> “他們從哪找這么多人?”
“不是他們,是親戚給我安排的?!?p> “你們親戚這方面的能力有點強啊?!?p> “哎,可是說實話,他們找的那些相親對象都一言難盡。哪怕是沒有薛柏,我也覺得他們,并不是很好?!?p> “說說看?!?p> “這些人當(dāng)中,半數(shù)都是字都沒認全就早早出來工作的,還有一部分是丑得沒法看的。更離譜的是,我才二十四,相親對象里居然有一個四十二歲的,都可以做我爸了?!?p> “雖然沒有真心實意地相親,可我還是很難過。我以前聽說過,別人給你介紹什么樣的相親對象,就代表你在別人心里是什么形象。我在別人眼中,原來這么糟糕啊?!?p> “其實你很好,別這么想?!?p> “另外,這些相親對象,你父母把關(guān)嗎?”
“不,他們很信任這群親戚?!?p> “那你給他們抱怨過相親對象嗎?”
“沒有,畢竟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當(dāng)時我一心想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p> “我終于意識到,不能等自己的肚子大起來了才告訴他們,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于是在上個月,也就是在六月中下旬左右吧,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p> “你當(dāng)時相親多久了?”
“嗯?”
伊伊對水希的提問感到疑惑,這和現(xiàn)在的事有關(guān)系嗎?
“我算一算啊,嗯,大概,有三周的樣子吧?!?p> “好的,你繼續(xù)說吧。”
“我選了一個周五晚上告訴他們,當(dāng)時我們?nèi)艺诳匆粰n搞笑的綜藝節(jié)目,氣氛還不錯。我坐在沙發(fā)上,說我要跟他們說件事,然后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告訴了他們我有男朋友。”
“他們震驚極了,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們當(dāng)時的想法是什么,只想著趁現(xiàn)在還有勇氣,趕緊把話說完。于是把懷孕的事一并告訴了他們。我盡量說著薛柏的好話。告訴他們那些親戚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如何差,薛柏相對于他們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p> “可是,突然之間,他們開始變得極為憤怒,原來開始的沉默只是火山爆發(fā)的前兆。你應(yīng)該能想象到,他們大動肝火,用盡世間一切骯臟的話罵我,我爸甚至打了我?guī)装驼?。從上初中后我就沒挨過打了?!?p> 像是被那些巴掌,被那些污言穢語壓得喘不過氣,伊伊一臉的痛苦。被打的右臉,現(xiàn)在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很快,我的父母,我的爺爺奶奶,我的姨媽,大伯,二伯,哥哥姐姐,我能認識的所有親戚,真的是所有,毫不夸張,他們?nèi)贾懒诉@件事。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樣給他們傳達的,又為什么給他們說這些,反正就這樣,我成了家族的壞人。每天都能無數(shù)的接到電話,接起來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p> “什么妓/女,賤人,婊子,幾乎所有你能想象的話,我都被罵過了。”
平時不動肝火的水希,此刻胸腔中也忍不住熊熊燃燒著一團怒火。
別人說這些話都很過分了,何況是至親。
“所有人都來質(zhì)問我,我的父母對我這么好,我為什么要如此傷害他們?”
伊伊抬起了頭,
“我也想問,我為什么傷害了他們,我只是想自己談一場戀愛,找一個自己愛的人結(jié)婚??!”
“為什么全世界都認為是我的錯呢?”
“你怎么做的呢?”
水希對她的提問避而不談,反倒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我還能怎么做,我忍受著所有的謾罵,所有的侮辱,不能還口,也不敢還口。他們好像所有人都有理,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zé)我?!?p> “我以為我承受了一切就能換來原諒,能換來他們的一句同意,但是我錯了,他們讓我去墮胎!”
“我嚇到了,我打電話給薛柏,我告訴了他我現(xiàn)在遭遇的痛苦,讓他趕快來找我,來我家提親,但是,”
又是一片許久的沉默,水希發(fā)現(xiàn)外面的蟬鳴聲不知什么時候小了很多。
“薛柏并沒有來?!?p> “他只是讓他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媽媽,承諾如果結(jié)婚會給我們一套白晝市的房子當(dāng)做婚房,其他什么也沒說。”
“沒有人來我家接我,沒有人來拯救我,只有那個電話,唯一的一通電話?!?p> 伊伊的聲音變小了,像在自言自語。
“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我現(xiàn)在過得生不如死,他是唯一能拯救我的人,但他卻沒有出現(xiàn)。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為我沒有告訴父母他的存在而生氣,覺得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的?!?p>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明明他是愛我的。哪怕生我的氣,也不至于不來接我,更何況我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我們應(yīng)該一起面對這一切呀!”
“為什么只是讓他的父母打個電話呢?也許太忙了吧。”
“如果他來了,你會和他走嗎?”
對于水希突然提出來的問題,伊伊感到震驚,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
她冷靜下來,一點一點地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
這花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
“不會?!?p> “哪怕他來了,我也不能對不起父母?!?p> “我得聽他們的,他們才是我的親人。”
果然是這樣!
水希深深嘆了一口氣,但是沒讓伊伊發(fā)現(xiàn)。
“從那之后,我媽媽把他家的電話拉黑了,也搶過我的手機把薛柏拉黑了,我和他徹底斷了聯(lián)系。他游戲的頭像也沒有亮起來過,就這么灰暗地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p> “我想到了死。只要我死了,所有人都不用痛苦了。厭惡的人以此贖罪,他們應(yīng)該會感到舒坦,而我也能逃離這個家了?!?p> “但是我不能死,我的父母除了這套房子外什么也沒有,我必須存下錢來留給他們,至少十萬吧。雖然不多,但是他們起碼能生活得好一些,這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p> “他們后來讓我去打胎,我也聽了?!?p> “反正薛柏不要我了,留這個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前幾天我去找校長請假,他問我做什么,我說我要墮胎。我也不想費盡心思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心已經(jīng)死了?!?p> “聽聞這話的他抬起頭仔細打量著我。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雙眼睛,昏黃的,小小的,躲在一副厚厚的眼鏡后面,像一只見不得光的老鼠。這雙眼睛就這樣旁若無人地打量著我,掃遍我的全身,我感覺惡心極了,我想吐。”
伊伊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好在他并沒有多說什么,爽快地準(zhǔn)了我的假。直到前幾天,我教師宿舍的舍友問我是不是請假要墮胎了,我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jīng)在學(xué)校傳開了?!?p> “而且我的舍友告訴我,他們說的話更加難聽!”
伊伊咬著牙,一副憤怒的表情。
“你知道他們怎么說我的嗎?”
眼睛看著屋頂,那上面的水晶燈高高地掛著,一塵不染。
她的這句話像在問水希,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他們說我在外面到處勾搭男人,在白晝市有不正經(jīng)職業(yè),所以才周末經(jīng)常往那跑,也才能有錢給我父母買房子?!?p> “后來我的肚子被搞大了,便急切地找著接盤俠,不斷地相親,再惡心的男人我都能接受??墒撬心腥硕疾灰?,他們嫌棄我,說我臟?!?p> 伊伊輕蔑地笑了,那是一個心如死灰的人的笑,這笑里充滿了對人間的失望。
如果今天沒來找水希,估計伊伊已經(jīng)出事了。
“以前學(xué)校有個男老師追我,他長得又矮又丑,令人作嘔。可最近碰到我,連他都是一副嫌棄的表情?!?p> “他教什么科目?”
“政治。”
水希點點頭。
“我甚至覺得上課的時候,那些學(xué)生看我的眼光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這讓我很難受。”
“沒錯,我被世界拋棄了。”
“父母不要我,親人憎惡我,薛柏離開我,學(xué)校也快容不下我了,我能怎么辦呢?”
伊伊的眼睛里充滿了無奈。
水希覺得現(xiàn)在的她就像一只在街邊流浪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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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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