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迷迭香之鑒

　　“我不殺無罪之人?！绷_斯瑪麗說。

　　“他褻瀆了原初神，這就是最大的罪?！眰黜炄苏f。

　　“按照奧姆尼賽因斯的律法，這不是罪。”羅斯瑪麗說。

　　“他殺死了養(yǎng)育他的人，屠滅了自己所生活的村莊，令200余人喪生?！眰黜炄苏f。

　　“準(zhǔn)確地說，是234人。”狂信徒笑著說。

　　“理由呢？”羅斯瑪麗問。

　　“親緣是種束縛?！笨裥磐秸f?！盀榱双@得心靈的自由，那些知曉我名諱的人就不能存在?！?p>　　“按照奧姆尼賽因斯的律法，這算得上罪行嗎？”傳頌人明知故問。

　　羅斯瑪麗沒有回答，她已將法杖一字排開。

　　“火，雷，光?！?p>　　她試探性地射出了一發(fā)火球，緊隨其后的是雷之刃與光之矛。

　　火球結(jié)結(jié)實實地命中了狂信徒，點燃了他的身軀。他在烈火中哀嚎，而雷刃又加劇了他的痛苦。光矛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因為他不是鬼魅也不是異獸，只是一介血肉之軀。

　　“他只是個普通人?！绷_斯瑪麗皺了皺眉頭。“他真的殺了200人？”

　　狂信徒滿地打滾，終于撲滅了火焰。羅斯瑪麗未下狠手，所以他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是234人?！彼?。

　　“一定要我出手嗎？”羅斯瑪麗問傳頌人。“一根硬弓，一把鐵劍就能殺了他?！?p>　　“當(dāng)然?！眰黜炄苏f?！澳悴幌脍A得我們的信任嗎？”

　　羅斯瑪麗只好施以殺手。她對狂信徒?jīng)]有怨恨，所以只射出了一道疾雷。他會死得很快，痛苦不會持續(xù)多久。

　　狂信徒閃躲了一下。顯然，他沒有雷電快，疾雷還是穿透了他的胸膛。但羅斯瑪麗的疾雷原本瞄準(zhǔn)的是他的心臟，而在閃躲之后，卻誤中了他的肺。鮮血涌上了他的喉頭。

　　“抱歉，讓你多受苦了?！绷_斯瑪麗只好射出第二道閃電。

　　閃電直擊狂信徒額頭?？裥磐郊泵ζ^，所以他的腦袋沒被打爆，只是被閃電削掉了半邊臉。

　　羅斯瑪麗喚出雷形之鐮，斬向他的喉嚨?？裥磐皆诤笸藭r不慎跌倒，所以雷鐮沒有砍掉他的頭顱，只割下他的頭皮。

　　羅斯瑪麗的表情變得凝重。人不可能比閃電快，也不會無緣無故地連續(xù)避開三次殺招。

　　“他是褻瀆諸神之人，所以諸神賜予他無可擺脫的厄運?！眰黜炄私忉尩?。“所以沒人能殺他，他只會活著受苦。”

　　狂信徒早已沒了人樣，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但他離死還很遠(yuǎn)。

　　羅斯瑪麗明白了：這位牧羊人，這位狂信徒，正受著某種法則的庇護。常規(guī)的手段對他無效，她需要突破法則才能殺死他?？上КF(xiàn)在的她無法使用超越系魔法。

　　“你明知他不會死，卻還是讓我殺死他？”羅斯瑪麗問。

　　“這就是給你的考驗?！眰黜炄说徽f道?！澳阈枰认蛟醯囊庵咀C明你的價值，而后才能汲取相應(yīng)的回報。”

　　羅斯瑪麗張開右手，而后一把鋼劍飛入了她的手中。她走近狂信徒，將鋼劍刺入他的胸膛，而后一陣閃電沿著鋼劍傳遍他的全身。電流將他麻痹，他已無法動彈。接著，羅斯瑪麗后退一步，一道天雷劈下，正中狂信徒。

　　此時的狂信徒已是一堆焦炭。熏肉的氣息飄揚在空中。

　　然后，羅斯瑪麗看見那堆焦炭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他還活著。

　　她只得再次向前，左手提著他的頭顱，右手揮劍砍下他的首級。她討厭做這樣的事情，但如果必須做，她也會毫不猶豫。

　　她把狂信徒的首級丟給了傳頌人。傳頌人沒有伸手去接，任由首級跌落她的腳下。

　　“這樣就算是死了吧？”羅斯瑪麗問。

　　“的確是死了?！眰黜炄丝戳艘谎勰_邊的頭顱。

　　“他的厄運結(jié)束了?！绷_斯瑪麗說。

　　“不，這倒沒有。”傳頌人說。

　　突然，從東邊刮來一陣龍卷風(fēng)。羅斯瑪麗急忙乘風(fēng)離去，傳頌人也被原初神帶離了現(xiàn)場。龍卷風(fēng)很快便把城鎮(zhèn)化作了斷壁殘垣，浩浩蕩蕩地繼續(xù)前進。最后，它在西邊樹林的消散了，被它卷起的瓦礫如雨般墜落林中。

　　和瓦礫一起墜落的，還有狂信徒的殘軀與首級。它們重重砸在了一片茂密的葉叢上，而那葉子硬得像鐵，竟把狂信徒的遺體撞得粉碎。而后，他的身體又拼合了。他身上的傷口與燒痕都不見，已是一副完好模樣。他又活了。

　　“這又是為什么？”羅斯瑪麗問。她乘風(fēng)飛至叢林上空，目睹了這一幕。

　　“被葉所殺的人，將會獲得重生。這是這片大陸的法則?！眰黜炄苏f。她和原初神飛在羅斯瑪麗身旁。

　　“殺他的人是我，不是葉子?！绷_斯瑪麗質(zhì)疑道。

　　“被你砍下頭顱時，他尚存一息?！眰黜炄私忉?。“墜至葉上時，他才徹底死去?！?p>　　“這不合理?！绷_斯瑪麗說。

　　“只要這片大陸上的人們認(rèn)為合理，它就是合理的?！眰黜炄苏f?！八亩蜻\便是這樣的產(chǎn)物?！?p>　　“所以，你讓我殺他，又有何意義？”羅斯瑪麗問。

　　傳頌人沒有回答她。

　　因為他的時間被凍結(jié)了。

　　整個世界都被凍結(jié)了。在靜止的時間中，能夠活動的只有羅斯瑪麗，以及那位剛剛獲得新生的狂信徒。

　　狂信徒吃力從葉子上爬下。而后，他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巨物。這巨物遠(yuǎn)看像霧，近看是一個個堆疊的方塊，只有從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才能依稀看出它的生物模樣。

　　“這是……什么東西？”羅斯瑪麗伸手召喚法杖，法杖卻牢牢地插在地上，不聽她的使喚。它們的時間也被凍結(jié)了。

　　“這是羔羊的圣物?！笨裥磐矫髅骶嚯x羅斯瑪麗還有很遠(yuǎn)，卻一下子走到了她的面前?！皡s不是牧羊人的圣物。所以你能看到它，而我不能。”

　　“停?！绷_斯瑪麗用鎖鏈編織了一道荊棘之墻，阻擋在狂信徒之前。

　　“你不需要害怕?！笨裥磐饺崧曊f道。“我不會傷害你。我來，只為發(fā)掘你的潛能?！?p>　　他輕輕抬手，一尊塑像憑空聳立在荊棘墻的另一側(cè)、羅斯瑪麗的旁邊。

　　那是一尊精美的石制女戰(zhàn)士像，風(fēng)格氣質(zhì)頗有古希臘遺風(fēng)。女戰(zhàn)士面容秀美，神情凜然莊嚴(yán)，盔甲精致英武，與其說她是一位戰(zhàn)士，倒不如說是掌管戰(zhàn)事的女神。

　　羅斯瑪麗立刻和這尊突現(xiàn)的女武神像保持了距離，警惕地看著它。

　　“你沒見過它嗎？”狂信徒蜈蚣般的身軀扭動，友善地笑著?！八悄愕撵`魂?！?p>　　羅斯瑪麗對狂信徒毫無信任，但她在一瞬間便理解了：他說的是實情。明明是初見，女武神像卻散發(fā)出一股熟悉的氣息。

　　“你聽到它的聲音了嗎？”狂信徒問。

　　羅斯瑪麗沒有說話。

　　“不，你聽不到。”狂信徒自問自答。“所以，你才會任由它哭泣?！?p>　　風(fēng)聲嘯起，仿佛是人的哭聲。

　　“它渴望解放。你束縛它太久了?！笨裥磐秸f。

　　這時，羅斯瑪麗注意到這尊女神是被鎖鏈?zhǔn)`的。鎖鏈亦為石制，與雕像融為一體，因而難以察覺。

　　狂信徒伸出手。他的手臂長得不像人類，輕易就穿越了荊棘墻，輕撫到雕像面龐。石制鎖鏈開始作響，而雕像額頭閃爍起光芒，一個美妙的圖案隱約顯現(xiàn)——那是印刻形成的前兆。

　　黑色巨物蠢動著，構(gòu)成它軀體的方塊在迅速地彼此換位。乍看之下，巨物的形狀沒有改變，但實則其構(gòu)造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模樣。

　　羅斯瑪麗立即射出十?dāng)?shù)道鎖鏈。鎖鏈洞穿了狂信徒的身軀，將他刺得遍體鱗傷，卻又“恰好”沒刺到他的要害。

　　狂信徒只得后退。他的手離開了雕像，于是它額頭的光芒也消散了。

　　“真可惜?！笨裥磐秸f?！澳惚緛砜梢垣@得新的力量的。”

　　“然后放任靈魂被你污染？”羅斯瑪麗反問?！皞黜炄耸菍Φ?。你是比‘真理之門’更為危險的存在?！?p>　　狂信徒笑得更燦爛了。他身后的黑色巨物陡然膨脹，似乎要吞噬天地萬物。

　　“謙遜是種美德，真希望你也能擁有它?！彼f?！澳菢拥脑?，你就不會誤以為自己竟能看透我們了?！?p>　　“我沒看透?！床臁皇俏业膹婍棥！绷_斯瑪麗說。“但我是名守護者，所以很擅長辨別危險。雖然我不清楚你所掌握的那股力量是什么、有多么龐大，但我知道，它的意志是吞噬這個世界。”

　　狂信徒還在笑，不置可否。

　　“在吞噬這個世界后，”羅斯瑪麗繼續(xù)說?！八鼤^續(xù)污染其他世界。所以，它是奧姆賽因斯的威脅。而你是開啟它的鑰匙，所以我必須殺了你?！?p>　　“所以說，你應(yīng)該學(xué)會謙遜?！笨裥磐秸f。“要知道，現(xiàn)在的你，正在我所創(chuàng)造的空間中?！?p>　　在羅斯瑪麗的周遭，萬物靜止。

　　“她和她的神明都幫不了你。”狂信徒看了一眼傳頌人。她如蠟像般一動不動。

　　羅斯瑪麗試圖撿起法杖，但法杖像是被固定在了地上。她干脆把它們留在原地，就這樣詠唱起了魔法。雷與火立刻貫穿了狂信徒，將他的長條身軀轟得破破爛爛。當(dāng)然，這樣的攻擊是殺不死他的。

　　“我很寬容?！笨裥磐骄従弲s堅定地向羅斯瑪麗走向。他越過了荊棘墻，任由鎖鏈將自己的身體撕得殘破?！罢缱畛跛f的，我不會傷害你。我想做的，僅僅是引導(dǎo)你的命運?！?p>　　他的手即將再次觸碰到女武神塑像。

　　但他沒有。

　　因為在那一刻，羅斯瑪麗突然有了種異樣的感覺。

　　“……雙生之鑒？”

　　在那一刻，她恢復(fù)了超越系的力量。

　　她不理解這是怎么回事。而她沒有時間去理解這一切，她必須反擊。

　　“此乃，超越世間之理！”

　　她手中有劍，而那劍刺向了虛空。虛空中不見狂信徒，狂信徒卻死了。

　　這一次，他的厄運沒能保護他。

　　——所謂魔法，即顛覆法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