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出征
決戰(zhàn)在即。
【古途】隱隱感到,他大約是不可能活著回來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應該找程無忌好好地聊上一次。
他去找程無忌,可程無忌不在房間。他又去外面找,結果在基地附近的一個小樹林里撞見了程無忌。
她在做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蛻皮。
在【古途】的想象中,好看女人的蛻皮過程,要么濕噠噠的很香艷,要黏糊糊的很惡心。
但程無忌的蛻皮,既不香艷也不惡心。她的后背裂開了一條縫,而后那縫越裂越大,大到足以讓一個人鉆出。接著,一個人從裂縫里鉆了出來,原本的皮囊就成了一個空殼。鉆出來的那個人分明就是程無忌,身上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樣。用簡單的語言描述這個過程,就是:程無忌的身體里鉆出來一個新的程無忌,原本的程無忌就成了空殼。整個過程干凈整潔,沒血沒膿沒粘液,環(huán)保得很。
“你究竟是誰?”【古途】問這個長得像程無忌的蛻皮人。
蛻皮人轉身,望著【古途】。自己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程無忌。”蛻皮人答道。
“你不是?!薄竟磐尽空f。
“那你當我不是好了?!蓖懫と说徽f道。
“真正的程無忌去哪了?”【古途】搖晃著蛻皮人的肩膀。
“哪里也沒去?!蓖懫と苏f。
“她在哪?”【古途】追問道。
“她不在了?!蓖懫と苏f。
她不在了?!竟磐尽恳庾R到,這句話不是謊言。程無忌已經(jīng)不在了。
“倒計時:64日,7小時,12分,5秒”
恍然間,【古途】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他躺在自己的房間,身上還蓋著被子。
剛才是夢?
不知道。夢與現(xiàn)實的界限,有時并不分明。
【古途】沖出房間去尋找程無忌,但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約定的時間到了,“星之語”的悖反者們集合在大廳,出發(fā)征討赤鴉。
“你們兩個就留在基地吧,這次征討應該挺兇險的?!薄竟磐尽繉崴购蛺凵└暾f。
但基尼斯堅持要去。“你們不是要和毀滅世界的元首作戰(zhàn)嗎?那我們必須助你一臂之力。我們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不可能是毫無理由的?!?p> 既然基尼斯要去,愛森博戈只好跟著。如此【古途】便多了兩個幫手。比起這兩個幫手,【古途】更希望程無忌和羅斯瑪麗等與他同行??上朗码y盡如人意。
此刻的羅斯瑪麗,已經(jīng)回到了奧姆賽因斯高校,將一塊虹色的堅石放到了娜塔茵的桌前。
“羅斯瑪麗?!蹦人鹛ь^望著羅斯瑪麗?!澳惆鸯`魂染石拿來,是要做什么?”
“在回到這個世界之上,我遇到了一個占星師?!绷_斯瑪麗說?!八f,我的心智已經(jīng)瀕臨崩潰?!?p> “我記得你并不信占卜。”娜塔茵說。
“是的,為了證明她是一派胡言,我用靈魂染石檢測自己的靈魂?!绷_斯瑪麗說?!霸疚覐臎]想過對自己的靈魂進行檢測,因為我認為我的靈魂堅如鐵,韌如竹?!?p> 娜塔茵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靈魂染石的色相不斷變幻。
“檢測之后才知道,我的靈魂已經(jīng)被污染了?!绷_斯瑪麗繼續(xù)說道?!拔覜]有被詛咒,也沒有被混沌所侵蝕。那么,污染了我的靈魂的,只可能是我自己的心性?!?p> “你不該對自己過分苛求?!蹦人鹫f。
“我成為守護者的動機并不純粹,我只是將它當作逃避俗世的廟宇。”羅斯瑪麗說?!霸疚乙詾?,即便動機不夠好,只要行為是好的,在付出足夠多的努力后,我還是能抵達彼岸。但是我錯了,守護者的使命是一場漫長的考驗,在時間的沖刷,一點點的雜念最終都會放大成殺死我的毒藥?!?p> “如果你要放棄守護者的身份,我不會阻攔?!蹦人鹫f。
“在那之前,我需要充分履行我的義務,娜塔茵老師?!绷_斯瑪麗把靈魂染石推到娜塔茵面前?!罢埬邮莒`魂檢測。”
娜塔茵沒有拒絕。
她用已經(jīng)化作白骨的左手拿起了靈魂染石,而后堅石改變了它的形狀,變成了一柄細長的劍。娜塔茵反轉劍尖,令它刺入自己的咽喉。而后,一陣凄厲的哀嚎襲來,她的頭頂上長出了一顆細長的虛幻之樹,樹身遍布傷痕,那便是她的靈魂。
靈魂染石再度變化,化作了提燈。提燈閃爍著虹色的光芒,將娜塔茵的樹映得通明。樹干樹枝本是蒼白的顏色,在虹色之光的照耀下卻由白轉灰,又由灰轉黑。樹上的傷口開始流出膿液,原本挺拔堅韌的細樹變得搖搖欲墜。
“您的靈魂,腐蝕得比我的更嚴重?!绷_斯瑪麗說。
“那個占星師是怎么說的?”娜塔茵問。
“我記得您不信占卜。”羅斯瑪麗說。
“或許這個占星師是個例外?!蹦人鹫f。
“她說,三年后,您的心智將會崩潰?!绷_斯瑪麗說。“如果那時世界還沒有毀滅。”
“心智崩潰后,我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娜塔茵自言自語道。“銘玖嗎?”
“銘玖并未掌握禁制系的奧秘,也不擁有不死之身?!绷_斯瑪麗說?!叭绻驹趭W姆尼賽因斯的對立面,將會是比銘玖更強大的敵人。您將毀滅這個國家?!?p>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娜塔茵說。
“我本來不打算這么早就動手,但混沌的侵襲已至?!绷_斯瑪麗說?!叭绻冶换煦缢淌桑鷧s存活下來,那么三年后,將無人可以阻止您。而且,放任您的靈魂繼續(xù)被污染,終究是風險太高?!?p> “那么,動手吧?!蹦人鹌届o地說。
閉鎖禁制系法源,斷開雙生之鑒。而后,銘朽系法力將不再生效,娜塔茵也便將成為可以被殺死的凡人之軀。
娜塔茵閉上了眼睛,羅斯瑪麗卻沒有動手。她猶豫了。
“如果殺死您后,我的心智崩潰,那時有誰可以阻止我?”羅斯瑪麗問。
“恐怕,你需要在那之前自我了斷?!蹦人鹫f。
“如果我做不到呢?”羅斯瑪麗說。
如果生的意愿戰(zhàn)勝了死的決心,她便無法殺死自己。而隨著心智將一步步滑向崩潰,她的意志力將會日趨薄弱,自裁也將變得愈發(fā)艱難。
“你必須做到?!蹦人鹫f。“動手。”
羅斯瑪麗高舉法杖,火焰與雷在她的前方凝結成矛。刺下去,娜塔茵便會死亡,而她,將會獨自承擔守護者的職責。
火雷之矛在空中停滯著,等待著她的號令。
“=灰界=”
“=第五環(huán)=”
各方悖反者勢力,已在最后的赤鴉遺跡完成了集結。根據(jù)【鐘】的預測,赤鴉會于1小時后降臨此地。他們已做好準備,她一出現(xiàn),眾人便誘爆遺跡中的“遺產(chǎn)”,以“環(huán)災”困住赤鴉。
在人群中,【古途】看到了【系縛】的身影,他甚至把他那個畸形兒子帶來了??吹健鞠悼`】,【古途】感到很尷尬,但他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去打個招呼。
“嗨,【系縛】。”【古途】說。“之前那個‘遺產(chǎn)’的事情,我很抱歉?!?p> “我習慣了?!薄鞠悼`】說?!澳莻€‘遺產(chǎn)’只是個希望,而希望都是會破滅的?!?p> “你現(xiàn)在不在‘蒼輝石’了吧?!薄竟磐尽空f?!拔疫€以為你不會參加這次行動?!?p> “有人開出了不錯的報酬,我就來了?!薄鞠悼`】說。
“你還帶著兒子?”【古途】問。【系縛】的兒子是個累贅,無需贅言。
“如果我死在這里,誰會照顧他呢?”【系縛】說?!叭绻?,不如讓他和我一起死在這里?!?p> 我?guī)湍阏疹櫵??!竟磐尽亢芟脒@么說。這種話,說出口很容易,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古途】不知道如何將對話繼續(xù),于是他告別了【系縛】。
可在赤鴉到來之前,他實在無事可做。于是他跑去找【遙】聊天。
按理說,以【遙】的身體狀況本不該參加這次行動的,但她堅持要來。她決定要做的事情,沒人能讓她改變主意。
“既然是決戰(zhàn),你們自然需要醫(yī)生。”他說。
“即使我們不需要醫(yī)生,你也會來?!薄竟磐尽空f。
“為什么這么說?”【遙】笑著問他。
“我覺得你和我很像,都是尋找自我毀滅的人。”【古途】說?!拔覀冊凇妗皇轮袑ふ也坏綐啡ぃ酝龍D從死亡中發(fā)現(xiàn)意義。”
【遙】不說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但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也許我會換個活法?!薄竟磐尽空f。
“比如說?”
“就是平平凡凡地生活啊?!薄竟磐尽空f?!拔以J為平凡的人生是種噩夢,所以拒絕承認它的可取之處?!?p> 不凡的人生,在異世界間穿行的人生,說到底也只是虛妄。古途在想,如果在一個平凡的時代,平凡的他和平凡的程無忌相遇,攜手共度一生,是否一切會有不同?
不,這個假設從一開始就不成立。平凡的他,不會和程無忌相遇。
“你有沒有想過,”【古途】說?!叭绻銢]有出眾的悖反天賦,就是個普通人,現(xiàn)在會有什么不同?”
【遙】聰明,漂亮,溫柔,又善解人意。這樣的她,即使沒有超能力,也會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吧。她理應能過上幸福的人生。
“10年前的那件事,令你失去了超世的才能?!薄竟磐尽空f?!暗悴]有失去了一切,你不過是變回了那個普通平凡的自己而已?!?p> “普通人不用坐輪椅?!薄具b】說。
“【遙】,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即使坐在輪椅上也是如此?!薄竟磐尽空f?!叭绻阍敢饨蛹{這個世界,你值得過最好的人生?!?p> 這些話蒼白無力,屬于“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范疇。于是【古途】改變了說法。
“其實,我來自別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人體不是由代碼構成的,也不會被反噬?!薄竟磐尽空f?!叭绻阍敢?,我可以帶你去那個世界,也許在那里,你的雙腿會不治而愈。”
“我不愿意?!薄具b】說。
她選擇現(xiàn)狀,擁抱孤獨?!竟磐尽空f的話是種希望,而希望最終都是會破滅的。
他們的對話沒有繼續(xù)下去,因為赤鴉信徒來了。
信徒們不會讓悖反者聯(lián)盟的計劃輕易實現(xiàn),所以戰(zhàn)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