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東分到了指揮班。一個聽起來就高大上的單位。
事實上，高炮系統(tǒng)出身的干部都有指揮班的經(jīng)歷。缺了，不是一定不行。
但是，肯定不好。
服役過抗美援朝的三七高炮，其實早該退出歷史舞臺。91年的海灣戰(zhàn)爭刷新了全世界對遠程打擊的認知。事實在也就是這一年開始，國家發(fā)現(xiàn)了軍事上的落后，開始奮發(fā)圖強。
指揮班老兵伍耀冰站在三班門口正經(jīng)說道：“我來接關文東”
一早起來，大家早已打好背包，準備告別。
好在只是打散，不算離別，故氣氛不算凝重。
和大家一一擁抱后離開。
門外老兵喊道：“關文東入列”，張寶安，趙新風，關文東三人跟著老兵向指揮班走去。
路程不長，一路收獲艷羨無數(shù)。
班長張軍風山東人，全能炮手。因為是超期服役第五年，春節(jié)前休假未到歸期。
副班長陳史天河南人，有線專業(yè)。代理班長工作，籃球特長兵。
老兵伍耀冰河北人，偵查專業(yè)，心算特長。
老兵劉濤河南人，無線專業(yè)。
陳史天很享受這種感覺。自己坐在班級正中，自己是舞臺的中心。盡管家住縣城是非農業(yè)戶口，但是從小家境平困姐弟四人，父母身體也不好。記事起肉包子可以隨便吃的體驗也是到部隊以后才有。一切都要感謝自己的體育老師，打了幾年球。順利的參了軍。
看著剛分來的幾個新兵，陳史天定了下恍惚的神情，嚴肅說道：“開個會，嗯開個班務會。班長探親沒回來。我本不想管的。但是指導員找到我，我只好先代理幾天。按上級要求開會，大家認識一下，隨先說說？”。
伍耀冰繼續(xù)發(fā)言：“各位戰(zhàn)友好，三位新戰(zhàn)友好。今天是全連范圍以班為單位的見面會，主要是新老兵之間熟悉一下，方便以后工作的開展。三個新兵是本屆新兵三甲，且都是高中學歷，歡迎你們，并祝你們在專業(yè)上再傳佳績”。
三個新兵在關文東的領頭下站了起來，以示對老兵吳耀斌的表揚和期望有所回應。
陳史天有些惱恨的看了下老伍，并揮手讓三個新兵坐下。作為班里唯一一個初中生，感覺被刺激了一下。
老兵劉濤發(fā)言：“歡迎新戰(zhàn)友，我會在服役最后一年協(xié)助班長副班長工作，幫助新戰(zhàn)友。”
愣了會~副班長問道：“完了？”。劉濤也是一愣說道：“完了”。
輪到我們三個列兵發(fā)言了，年齡最大的張寶安開始。
張寶安高考發(fā)揮失常后，沒有復讀第二年再考。有些惱怒的選擇了當兵，作為家里的老大，有個很小的妹妹。父親是縣中學的老師，母親在縣城開了個中型的飯店。到部隊后把高考后的不甘拼命用在了訓練上，加之當老師的父親近幾年一直督促他鍛煉身體。使得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在新兵中嶄露頭角。
“很榮幸加入這個光榮的集體。在新兵連的時候，在第一次聽說了指揮班后，我就立志要來。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新兵班長副班長的幫助。今天我坐在了這里很激動。表個決心吧，刻苦訓練，再立新功，完了”。
趙新風覺得自己腦子又開始甕翁響。
作為河南貧困山區(qū)出生的自己，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離不開哪片自己出生的土地，一輩子都會受窮挨餓。沒等高中畢業(yè)就報名參了軍的自己知道，即使自己考上了大學，家里也承擔不出學費。有見識的二叔告訴自己：“先當兵，在考軍?！?。
趙新風知道很多戰(zhàn)友在背后嘲笑自己。
想不明白衣食無憂的戰(zhàn)友們，為什么還要去服務部糟蹋錢。所以他不交朋友，也拒絕一切戰(zhàn)友的贈與。他經(jīng)常把饅頭和包子偷偷帶出食堂，也沒人問他。
趙新風知道自己要什么。
對班長副班長恭敬有加，每天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起床打掃衛(wèi)生的人。那個軍事項目部行就死練。跑五公里加了綁腿。戰(zhàn)友不知道，班長和副班長都喜歡自己。
趙峰峰知道自己語言表達能力不好。
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我不太會說話，好多人都不喜歡我，下連對前新兵班長批評了我。我是個窮山村里長大的孩子，感謝部隊讓我吃飽穿暖。我要學會關心戰(zhàn)友，尊敬班長副班長和各位老兵班長。熱愛勞動，熱愛祖國。謝謝大家，我說完了”。
關文東一直對“戰(zhàn)友戰(zhàn)友親如兄弟這句話”表示質疑。有的戰(zhàn)友實在是不好相與。很多認知上的差距搞的他狼狽無奈。比如說打“夠級”的彩頭是二根“大重九”香煙（3.5元每包）。不吸煙的關文東拿出價值10元的“黃山”也是不行的，會被譏笑以次充好?！癲ouble”（雙倍）了一下更加坐實了之前戰(zhàn)友的想法。
“信任有那么難嗎？”，“有，認知的區(qū)別”唐堂。
新兵連大家分開，互相送了點小禮物。送個帶贈言帶自己家庭地址的本子很是流行。關文東很是抖擻的把自己家的住宅電話號碼寫了上去。“大家都沒見過住宅電話，憑什么他家有?？隙ㄊ谴蹬１啤??！耙槐P王杰的磁帶20多元就是他吹的”，“他還罵過我是農村人......”。
第一次有挫敗感是，班級選訓練標兵。聽說要發(fā)喜報回家鄉(xiāng)，關文東耍了點小聰明。在一個午后買了二只燒雞和N瓶汽水請了自己的戰(zhàn)友。以他當時的訓練成績基本算班級第一。投票結果是小個子周華樹6票當選了訓練標兵。
而只有四票的關文東在事后收到了六個人的暗示投了自己。自己和劉幸福的兩票去掉......
睿智的唐堂說了句睿智的話：“你的付出是有回報的，或者說你期待有回報。不算真心付出，或者說不算無私的真心付出”。關文東消化了一下，點點頭。又回味了一會，笑了笑。
“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jīng)挫折永天真”不算太天真的關文東意識到，和農村籍的戰(zhàn)友相處，自己搞砸了。他們青春可愛的同時也固執(zhí)狡猾。
望著四周等待自己開口的人，關文東決定再開一局。
“各位班長好，戰(zhàn)友好，我叫關文東來自AH珠城市。今年十七歲的我第一次獨立來到軍營，就是個標準的新兵蛋子，請各位班長老兄多指導幫助。不高興了踢二屁股也行。最后歡迎大家有時間去我們家鄉(xiāng)玩，我請大家吃飯”。
陳史天在關文東發(fā)言的時候注意到，他手腕上帶的那塊手表和直屬隊職工科長的一樣。莊科長是師直機關的籃球主力，去年自己去陪著練了二周。不只一次看見了同樣的手表。
“那個國家的來著”，正在出神呢，突然看見大家都在望著自己。“說的不錯，三個小伙子都不錯。大家還有事嗎？”。陳史天本想宣布散會，看見心情不錯的伍耀冰，就喊住準備散去的眾人?！巴藗€事說一下，節(jié)假日期間內務衛(wèi)生還要加強。伍耀冰你要注意了，尤其來了新同志后，老同志要多做表率。散會！”
伍耀冰沒有想到他會在三個小列兵到的第一天，不顧面子的奚落自己。當昔日的二個好友因為八元錢鬧翻后，人性的弱點暴露無遺。
二個月前，指揮班老班長復原。陳史天，伍耀冰，劉濤三人在二龍山飯店給班長送行。伍耀冰幫酒醉的陳史天墊付了平攤的8元。幾天后給四班長送行，陳史天在被要求還賬的時候一口咬定自己的份子錢給了飯店老板。
飯店老板只有欠錢的記錄，加之年底生意比較火，根本不可能記得收錢細節(jié)。
本來是一件不大的小事，雙方完全可以協(xié)商解決。加之伍耀冰家里條件不錯，兩人關系也不錯。大家都沒在意的時候，矛盾升級了。先是陳史天說外訓時救過被狗攆的伍耀冰，害的自己縫了好幾針。
伍耀冰說自己因為這件事請他吃了四次飯。而陳史天只承認二次，另外二次自己是陪著去的。
伍耀冰又說好幾次給他帶煙都沒給錢。陳史天承認二次，并賭咒發(fā)誓帶石林煙時給錢了，證人也有云云......。
本來大家都在看笑話，包括一旁的指導員笑的不行。結果明顯下風的陳史天拋了個猛料“你到村里李裁縫家給他死去的父親畫符，還喝人家的酒，拿人家的錢，不都是我?guī)湍闳鲋e檔過去的嗎?”。
封建迷信害人啊!
伍耀冰的副班長丟了，本來考慮陳史天也犯有錯誤。想讓劉濤干的。結果劉濤不愿意介入她們的紛爭，一心只想好好服役，復原回家安置工作。
明天找他還錢，伍耀冰的手里有張老班長復原時陳史天的20元欠條。盡管鬧翻了，但是自己還是在班長的請求下，在陳史天的沉默下轉了債務。晚上熄燈前，當著大家都在伍耀冰說道：“老陳，我周末要請假去LY看病，你想辦法把欠我的錢還了”。
萬萬沒想到，有人會向自己借錢。早起掃地的趙新風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