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急火攻心
扈大一出手，雙方械斗便停住了。
小五看著一向袒護他們的官兵到來，頓時冷笑一聲：“扈大，抓住這些賊寇，他們打砸搶燒，殺人越貨?！?p> 扈大本來就對昔陽家反感，又聽到這個家奴竟然直呼其名，更是反感異常。
劉成受了傷，胳膊處鮮血淋漓，他卻一抱拳，沖扈大說到：“這位大人，這些人無理取鬧，還拿著武器聲稱要砍人，我們?yōu)榱吮Ｗo城內(nèi)的聽眾，才跟他們打了起來，望大人明鑒?！?p>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扈大又是特喜歡別人恭維自己，雖然只是縣衙的縣嗇夫，小小的官職，但他卻極其看重這個位子，最喜歡別人尊稱自己，尤其喜歡“大人”這樣的稱呼。
劉成倒是提醒了他，他對小五一瞪眼，呵斥到：“無故擾民，還非法持武器發(fā)生械斗，給我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
眾衙役一聽，要抓的人是拿武器的人，自然是昔陽家奴們了。
而流民一方的人全都持棍，不算武器。
此時，有人附耳扈大，低聲說道：“扈嗇夫，張大人辦案一般是雙方都要先押回縣衙?！?p> 扈大一皺眉頭，瞪他一眼，“張大人說的原話是將昔陽家奴統(tǒng)統(tǒng)抓拿歸案，沒說抓流民??！再說了，流民都被砍傷了，鮮血不止，亟需緊急救治，無法進行關(guān)押。”
那人急忙會意，欠身一笑，便領著眾人一揮手朝城門外走去。
小五一看官府只抓他們的人便嚷嚷起來，沒想到卻被一官兵一棍子打在腿上，頓時吃痛不已，跪在了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遠遠地望著昔陽家的人被官差押解走了，流民護衛(wèi)卻未被押走。劉病已朝著扈大微微抱拳行禮。
扈大微微一笑，轉(zhuǎn)身便跟著隊伍走了。
狗三兒急忙帶著受傷的護衛(wèi)去醫(yī)館進行救治。
一旁的元大牛冷冷一笑，繼續(xù)仰頭喝酒。
若是元大牛出手，昔陽家的人恐怕幾招就被干趴下，但劉病已事先有交代，不讓他出手，更不讓狗三兒出手，讓昔陽家的人鬧去，鬧得越兇越好。
等縣衙的人來質(zhì)問，就以擾民為由，給昔陽家扣個屎盆子。
沒想到縣衙這般為流民著想，只把惹事的昔陽家奴給押解走了。
廣場上的人本來聽了劉病已的訴說憤怒不已，沒想到杜縣縣衙這般體恤民意，頓時鼓掌聲和歡呼聲響徹一片。
“真乃為民著想的張青天?。 ?p> ……
這民聲民意很快便傳到了張歐的府中，夫人對張歐的崇拜愈加深甚了。
張歐的大嘴撇地更加厲害了。
廣場上，很多人開始對著劉病已稱贊不已。
“年少有為，伸張正義，實乃國之棟梁?。 ?p> “相比較而言，朝廷卻無為了，不得不讓人痛心呢！”
“連年征戰(zhàn)，賦稅加重，流民增多，國庫虧空，這也是沒辦法啊……”
議論聲越來越傾向于對朝廷的聲討了。
張賀朝身旁的桑大人望去，發(fā)現(xiàn)他的臉此刻鐵青無比，難看至極。
正當眾人紛紛揚揚地議論時，劉病已“啪”地一聲敲了敲醒木，繼續(xù)開書。
“上文書說到……”
廣場上的人再次陷入故事當中。
劉病已說得情節(jié)跌宕起伏，聽眾們聽得深深入迷。
不知不覺太陽高懸正南方，日中時分已到。
劉病已當聞到飯香味時，才說到關(guān)鍵點上，果斷地捏起醒木敲在石板兒上。
“預知后事如何，且聽明日分解?！?p> 半晌功夫，現(xiàn)場觀眾還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
“我說這位小師父，你能不能今日便把故事講完了。吊著人家的胃口，還要明日再跑來一趟嗎？”
他這一聲質(zhì)問，勾引了很多人的共鳴，紛紛迎合到：“是啊，小師父，你今天講得也太少了，這才講了一個半時辰。”
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他們還嫌不夠長。
“故事雖好，但聽得不過癮?。 ?p> ……
劉病已并無答話，拾起粗瓷碗，喝了一口白開水，這才笑瞇瞇地聽著眾人的埋怨。
此時，狗三兒上臺，沖廣場上的人大吼一聲：“時辰已到，今日評書到底結(jié)束。想聽的明日上午再來排隊等候。散場了，散場了！”
眾人這才不情愿地起身。
城門口的人趁著人群還沒涌過來，便趁早朝門口走去。
這些人帶動了所有的人開始朝著城門口走去。
大伙兒邊走著邊評說著故事里面的人物以及情節(jié)。
“好聽！明日吾還來聽！”右臉處有個紅色胎記的男子說到。
城門口外的小伙子見到那人這般說了，朗聲說到：“明日將有一條小狗來了。是誰說的，明日若再來聽評書就是小狗了！”
周圍的人都是紅色胎記男子的朋友，一聽這噱頭，急忙指著他哈哈大笑。
“哈哈，韓兄，以后莫要輕言發(fā)誓，小心真的應驗了！”
紅色胎記的男子羞地滿臉通紅。
“不來就不來，我站在城墻外聽，不就算我沒來嗎？”
一群人哈哈大笑，夾雜在人流中朝前涌去。
等到聽眾走得差不多了，程謙便安排婦孺拿著掃帚去打掃衛(wèi)生。
劉病已查看了受傷的劉成等人，見他們傷勢無大礙，這才放寬了心。
此時，程謙抱著一大抱的竹簡上前來，稟報到：“這些是想歸鄉(xiāng)的流民的人數(shù)，以及所需要的川資路費，還有要發(fā)放給他們的口糧，布衣，木車腳力，以及歸鄉(xiāng)后耕種的糧食種子，這樣以來，費用就花得七七八八了?！?p> “費用只要夠就行?！眲⒉∫汛蜷_一捆竹簡大體地看了一下。
“不過……”程謙欲言又止。
“不過什么？”劉病已問到。
此時，他們不知道，在距離他們不遠處正有四人遠遠地站在那里，仔細傾聽著劉病已跟程謙等人的對話。
桑弘羊聽著程謙剛才稟報的事情，頗為驚訝。
發(fā)給流民川資路費？還要發(fā)放沿途口糧，以及歸鄉(xiāng)后的種糧？還要給他們發(fā)放布衣？竟然還有木車腳力？
這……即使是朝廷也辦不到這一點啊。
數(shù)萬流民得需要多少費用啊，這可是一筆巨資??！
劉病已竟然做到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哪里來的這筆巨款？
此時，聞聽程謙吞吞吐吐說到：“有人說這些前時昔陽家的，公子取來得不正當，擔心昔陽家打擊報復，沿路實施搶劫等事?！?p> 劉病已冷哼一聲，“他們倒講起仁義來了？你問問他們，昔陽家何曾對他們講過仁義？還不是拿他們豬狗不如地喂一些湯湯水水，還得以此為回報，搶他們的妻女，賣他們的丈夫兒子？”
程謙見劉病已生氣了，忙歉然道：“公子莫生氣，這種聲音還是少數(shù)?！?p> 劉病已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態(tài)了，“還是那句話，你多多強調(diào)，這是朝廷發(fā)給他們的，我劉病已只是暫管這筆費用。另外，你找一些文采較好的書生寫一封表彰昔陽家為流民慷慨解囊的公開信，之后安排人四處宣揚一下。”
“是！”
站在不遠處的桑弘羊頓時點了點頭，悄悄地在袖子里朝劉病已伸了一個大拇指。
居功不自傲，還把這份仁慈讓給了朝廷，以及大戶，這份肚量難能可貴。
劉病已又翻開一個竹簡，問到：“木車購置了多少輛？”
“一共采買了六百二十一輛。”
“這么少？”劉病已皺起了眉頭。
程謙卻不著急，笑一聲，答道：“那是因為先前我已經(jīng)安排工匠制作木車，到今日正午已經(jīng)做出來了五百四十兩，如果這兩天再趕制一下，能達到一千二百兩，足夠他們用了?！?p> “不錯！”劉病已滿意地點了點頭，“按木車的行市價格，給工匠們支付費用，不能讓他們白干?！?p> “好！老夫這就安排。”
程謙說完，卻沒有走開，劉病已問到，“還有什么事嗎？”
“流民們能歸鄉(xiāng)，這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只是他們擔心沿途的匪盜橫行，他們又攜帶錢糧，恐怕路上會遭遇麻煩?！?p> 劉病已聽了卻微微一笑，“這就是我為何要以鄉(xiāng)鄰為單位讓他們組團歸鄉(xiāng)的緣由了。每一組最少的人手是百十人，這里面有青壯勞力負責沿途護衛(wèi)，一些中年男子負責用木車推著所用口糧。多準備的一些木車則是用來搭載年紀較大的老人或者幼小的孩子?！?p> 程謙聽了大喜。
劉病已又問到：“那些負責護衛(wèi)的人都簽軍令狀了嗎？”
“都簽了！”
劉病已點了點頭，“我不是不信任他們。他們既要負責大伙兒一路上的人身安全，又要把所有人送回家鄉(xiāng)，最后才能歸家，責任重大啊?！?p> “明白！”
劉病已想起了什么，繼續(xù)說道：“另外，我也修書一封，準備上報朝廷，讓官府沿路派兵彈壓一下匪賊，保護流民的安全。朝廷總該為流民們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還是天下萬民的主人嗎？”
“大膽！”
劉病已的話還沒說完，旁邊便有人輕聲斥責一句。
劉病已循聲望去，竟然發(fā)現(xiàn)在忙忙碌碌的流民人群中赫然站著四人。剛才說話的人正是御史大夫桑弘羊。而站在他一旁正沖他笑瞇瞇的正是張賀。
張賀身旁站著倆小子，當然是郭福和郭祿了。
這倆小子正沖著他做鬼臉呢。
劉病已大喜過望，急忙上前，沖桑弘羊施一禮：“學生參加桑大人，參加張大人?！?p> “好大的膽子啊，竟然誹謗朝廷！”桑弘羊故作嚴肅到。
劉病已卻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簡，“學生不但口頭上進行鞭笞，還要上書萬言書進行罵街呢，桑大人接招吧！”
桑弘羊冷哼一聲，但手兒卻伸過去，一把把那捆竹簡奪了去。
他迅速地翻看一遍，頓時叫了一聲：“好！這實乃治理天下流民的良策??！”
桑弘羊如獲至寶地卷起來揣進懷里。
不過，劉病已還沒等到他的夸贊便聽到了他的牢騷滿腹，“你也太慢了，陛下等這個良策已經(jīng)多等了不少時日了。這幾日陛下天天召見老夫詢問流民良策可否答出。逼得老夫都懼怕上朝了。今日，陛下更是著急，直接將老夫哄了出來，說讓老夫來杜縣散散心……”
劉病已卻聽得十分新鮮，打趣到：“早知道桑大人這般不講情面，學生就不這么著急獻出計謀了，應該再等個半年！讓桑大人急火攻心，最好一命嗚呼！”
“好你個小鬼！看老夫怎么參你一本?！?p> “本公子何懼之有！”劉病已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起來，惹得眾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