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大夏王朝,啟元十六年的暮春,天空中流云容容,東風送暖,落英繽紛。
金輅(lù)轆轆壓過上林苑官道,往來宮婢見是太子車駕,忙跪立在一側(cè)不敢抬頭。
但此刻坐在金輅里的并不是太子,而是柳貞。
柳貞,年十四,出身大族河?xùn)|柳氏。
雖然看起來出身貴族,但是個破落戶,六歲時雙親亡故,獨女柳貞翻遍家里銅板,還不夠給雙親買副棺材。
最后族長柳青元伸出援手,不僅出錢安葬雙親,還把她帶到家中撫養(yǎng)。兩年后柳青元愛女柳如雪嫁到魏國公府段家,說是怕她思念親人,特讓柳貞跟過去。
在一次跟段家下人爭吵時,柳貞這才知道,原來等自己來了月事后,是要給小公爺段簡,也就是柳如雪夫君做妾的。
那時,她的天直接塌了,沒想到素日和和氣氣的族姐,居然這么盤算她。
為了反抗命運,她鬧著跟段府三小姐段汐月進宮陪皇子公主讀書,而后迷上典雅隆重的太子,但已有太子妃的太子對段汐月情有獨鐘。
為了能入東宮,她甘愿給太子妃做牛馬,多次陷害冤枉編排段汐月各種事。
最近一次,就是引段汐月夜宿齊王府,第二日段汐月和齊王緋聞傳遍京都大街小巷。
為了給愛人出氣,太子殺雞儆猴。
——這個雞,就是金輅里坐著的柳貞。
那個猴子,除了太子妃外,也包括平日欺負段汐月的平陰公主。
她為什么知道這么清楚?
答:以上都是她前世記憶。
直到死后,她才明白自己是話本小說里的炮灰工具人,一切反抗命運的行為不過是為了推動劇情。
卻未想,再睜眼,她回到被殺那天中午。
她禁不住仰天長嘆:老天爺,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女配開玩笑!
默默祈求完上蒼后,上天也給她指了方向。
這一世她要做好事得善緣積福澤,心念天下大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人都能幸福安康,感恩……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也是曲折的。
現(xiàn)在首要解決的是:今天怎么從太子手底下逃脫?
她非常熟悉接下來劇情,太子為了迷惑她,特地讓人用皇太子專用的金輅接她,而她以為自己要去東宮當良娣,積極表現(xiàn)。
首先是太子說賞賜葡萄酒給三個人,太子奴婢彩環(huán)、段簡奴婢丁香、柳貞。
但實際酒倒出來只有兩杯,于是太子讓三人各自訴說功績,為了不讓太子‘失望’,上輩子柳貞大書特書自己功績。
于是其他看客紛紛表示柳貞奇貨可居,甚至有喝醉的說,希望柳貞跟他回家。
為了顯示自己‘平易近人’,太子決定以獵物數(shù)贏得美人,并且讓柳貞參與到狩獵中來。
她便屁顛屁顛跟去了,然后被冷箭射中,嗚呼哀哉!
所以這次,她必須充分發(fā)揚孔融讓梨之高尚美德,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即便是被京城笑掉大牙也在所不惜。
然后她裝作沒臉見人的樣子,表示自己去鄉(xiāng)下待一段時日反省,順道從柳如雪手里拿回籍契,趁人不注意溜之大吉。
對,就這么干!
“姑娘,到了?!眿邒咛嵝蚜懙?。
柳貞深吸一口氣,整理身上衣衫,嬤嬤掀開車簾,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般下車,臉上充滿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嬤嬤心里嘲諷她臨死而不自知,無意瞥見她那雙寒星碎玉般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歡喜,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剛剛在馬車里撞了下?!绷戨S口答道。
此言一出,嚇得車夫雙膝發(fā)軟,太子讓她坐金輅,那便是太子心尖上的人。
嬤嬤心里冷哼一聲這可是太子專用車駕,怎么可能會顛簸,果然是本性難移,都坐上太子金輅,居然還想著冤枉下無辜車夫。
“奴婢一直跟著,車夫盡職盡責,一路上可平穩(wěn)的很!”
嬤嬤咬著牙,順道給了車夫個鼓勵的眼神,車夫忙退到旁邊。
柳貞也注意到車夫發(fā)顫的腿,心里輕輕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改變不了固有印象了。
算了,既然在這個地方的口碑捏不起來,換個地方就是,人挪活樹挪死。
于是她懷著對未來美好的向往,禁不住稍稍快走兩步,跟在后面的嬤嬤看著她一襲紅衣飄逸,午后的陽光打在她左側(cè),瀟灑隨意,竟如畫里的仙人一般。
可惜了,這么好的美人……嬤嬤忽然有些傷感。
不過感傷轉(zhuǎn)瞬即逝。
長得美有何用,還不如段三姑娘,哦,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永安縣主了,不如永安縣主溫婉大氣……嬤嬤收回對柳貞的正面評價。
不多時她們來到上林苑午宴處,依照禮儀拜見外,柳貞眼睛四處打量下,都是熟人。
最上面那個便是太子,右邊是段簡,左邊那個是怎么回事?
她的記憶里,坐在左邊位置上的是齊王,也是齊王首先開口說她奇貨可居。
——倒不是齊王對她有什么想法,而是他一貫主張是:凡太子喜歡的,他都要爭一爭。
“那是五大王!”旁邊彩環(huán)咬著牙提醒她道。
當今天子第五個兒子,封地在趙,也稱之為趙王,跟太子、齊王一母同胞、平陰公主龍鳳胎的謝兆。
柳貞撤回目光。
跟上輩子有些不同,說明此次她脫生的概率比較大。
她忍不住又看了下趙王,只見他劍眉星目,面龐明亮,得知美人注視自己,原本有些愁緒的臉頰上徐徐綻放柔和笑容。
但柳貞并未回報他微笑。
六年前,她以段汐月婢女身份,在弘文館陪皇子公主讀書。某次她搶答夫子問題,被平陰公主嘲諷,讓她去看宮女煎茶。
宮女自然不需要她盯著,百無聊賴中靠著館外河邊柳樹發(fā)呆,漸漸睡著。
后來她是被‘救命’聲驚醒,睜開眼發(fā)現(xiàn)有人落水,跳下去把人救上來后發(fā)現(xiàn)是謝兆。
她記得謝兆冷靜提醒她,若是陛下問起,就說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模糊中閃過一個人影,看背影依稀像二大王齊王,于是跟陛下說了自己猜測。陛下去問謝兆,他說是自己不慎落水,跟齊王無關(guān)。
最后柳貞被打了十大板。
故她對謝兆的印象那時就定下來了:怯懦,膽小怕事。
但謝兆那里有個好處是:由于他一貫的低調(diào)不張揚,逆來順受,就連喜歡欺負他的齊王經(jīng)常一拳打在豆腐上,后來齊王覺得無趣,也就在他面前耍個嘴皮子。
將來很大概率當個逍遙的王爺。
但現(xiàn)實不允許她想這么多,因為她聽到段簡道:“剛剛太子心情好,將自己案前酒賞給你們?!?p> 說著他指了指并排站的三人:柳貞、彩環(huán)、丁香。
柳貞微閉雙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