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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仙鎮(zhèn)的女人

第六章 日本人投降了

朱仙鎮(zhèn)的女人 井底女蛙 2101 2021-10-07 20:33:33

  姥姥家在開封城書店街,北道門醬油胡同。

  胡同像一條小水溝,曲曲彎彎的伸向遠(yuǎn)處,看不到盡頭,陽光很少能照進(jìn)胡同,終日里胡同里是陰暗、潮濕的。家家的窗沿外,朝向胡同里,晾曬衣服,這些衣服好像是從沒干過,總是滴著水。

  胡同里,時常會有小販穿行在此。

  或步行或推著獨輪車或推著平車,車上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得人或車總朝向一邊歪著。他們嘴里吆喝著。

  “花生糕了,買了,新做的,新鮮的很吶!”

  “面人啊,各式的面人,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了。”

  “換鍋底嘍,換鍋底嘍……?!?p>  “磨剪子嘍,戧菜刀……?!?p>  我很喜歡在胡同內(nèi)藏貓貓,姐經(jīng)常是找不到我,有時她累了,索性丟下我,她自個兒回家了。我就躲在角落里,藏著,貓著。胡同里靜寂了,不再蒸騰,我才感到餓了,才悻悻起身離去。

  幾天沒看到大舅了,聽說日本鬼子活埋了一百多人,舅舅和舅姥爺都被鬼子活埋了,他們是英雄,是打鬼子的英雄。

  其他的人我也記不得了。

  姐姐開始學(xué)女工活了……

  城里有一些事和人很耐人尋味。有個小貨郎,經(jīng)常來,帶來了許多好玩的玩意,特別要提起是他帶來的皮影兒戲,姑娘、媳婦兒都愛看。不知怎的最近也見不到他了,說有人看見他的人頭兒了,在鎮(zhèn)口牌樓上掛了好幾天,說他是抗日分子。

  日本人在開封扎營后,設(shè)卡設(shè)崗,整日的搜查過往的人們,發(fā)放良民證。每天,天一擦黑,街上就有日本憲兵隊的巡邏,唰唰的皮靴聲,總會讓人不寒而栗。每天我都會看到日本鬼子押解著幾個五花大綁的人從我家門前經(jīng)過。

  那些中國人身上不怕死的勁兒,一直縈繞在我幼小的頭腦里……。

  爹爹和娘在北道后門對面的馬街院,租個門面做磨面的生意。哥和嫂子在旁邊的燒餅鋪里租賃了一間房,做籠屜生意。

  生活勉強(qiáng)過吧。

  我家的街對面是個鬼子機(jī)關(guān),膏藥旗聳立在空中,每天都有成批的鬼子一撥撥的出入。

  把門的有兩個人,都在三十歲左右。一個叫范冰堂,另一個叫王方。范叔叔喜歡我,欣賞我的膽量。但他總是小心翼翼,很膽小。他經(jīng)常喚我到他身邊,給我說一些事情,:“日本人很壞,殺戮了許多中國人,侵略我們,你怕嗎?”

  “我不怕,我小,他們不會咋我的?!蔽叶碌恼f。

  “替叔叔送個信兒,送到宋門外柳條胡同五號,一個擺煙臺攤的老頭兒那兒。這事兒天大了去了,對任何人不要講。”說著他把一個信,裝進(jìn)我的花褲衩內(nèi)面的一個小布兜里,又往里塞了又塞,接著說:“王方是個漢奸,你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他會去匯報鬼子的。”

  他叮囑一番后,我又背了一遍收信的地址和人,他才放心的點點頭。

  我一溜煙的跑去了,拐兩個胡同,又穿過一條馬路,沿路向東走了二百米,路西到了柳條胡同,我找到五號。這院子不大,院門口有個擺煙攤的爺爺,我小心的把信拿出:“范叔叔讓我給你送的!”他很興奮的,臨走總會拍拍我的腦袋,好像是贊許吧。

  日子就這樣過著,鬼子在開封的殺戮從沒有停歇,馬路上的行人也時不時的被槍殺。爹說,是他們想把日本人趕出咱中國,是勇敢的人,是讓人敬重的人。我想范叔叔是這樣的人,那個爺爺也是這樣的人!

  就這樣,來往在北道后門和宋門外的大街小巷中,在槍聲和恐怖里,我漸漸長大了!

  娘對爹說:“三妞的婆婆派人捎信,商量成婚的日子吶?!?p>  “這兵荒馬亂的,孩子還小,我看再等等吧。”爹嘆口氣說.

  姐夫常年不在家,外出跑生意。姐的孩子小,娘派我去給姐姐帶一段時間孩子。

  姐在包公府那兒的向陽街。姐家的西隔壁是個大院子,大瓦房少說也有五六間,進(jìn)出這個院落的都是一些日本女人和孩子,偶爾也看到日本軍官模樣的人進(jìn)出。姐說這是日本軍官家眷住的房子,里面有個朝鮮女人精通日語,負(fù)責(zé)給他們做飯兼翻譯。他們的飯菜很香,香氣會擋不住飄出房間,飄到街上,令人垂涎三尺。

  一段時間,朝鮮女人對我講,是否幫忙,照顧一下她的孩子,這樣她可以騰出時間給日本人做飯,這樣以來,可以減輕她的勞累。我很喜歡她家的飯菜香味兒,欣然答應(yīng)了。飯前,我會到這個西院,給她帶孩子,她忙碌地做飯。午飯了,日本人一群圍坐在炕上,女的、小的,那個日本軍官也常常急怱匆的回來。有次,這個日本軍官盯了我半天,眼睛咕嚕嚕地上下打量著,朝鮮女人連忙上前,給他嘰里咕嚕的一番話,他點點頭。朝鮮女人對我說,我給他說,你是來給我?guī)Ш⒆拥?,讓你午飯在這吃了。

  那天是我吃的最香的一頓飯了,牛肉、雞肉、魚我都吃了。

  沒過兩天,記得是深秋,天有些冷。姐、朝鮮女人和日本女人在家門口聊天,嘰里呱啦的一番話,日本女人、朝鮮女人一陣子比比劃劃,日本女人手掩著臉龐,抽泣著,扭著身軀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朝鮮女人對我們說,她說他們要回國了,仗打敗了,投降了。

  心里一陣歡喜。

  冬日的太陽很柔弱,陽光也就是午后不久就散了,冷清的街道行人稀少,店鋪的人也早早打烊了。

  寂靜的夜晚,暗流涌動,那是噴薄欲出的暖流,城市的人,怎能感覺到呢?

  晚飯后,隨著一聲說話,進(jìn)來了那快人快語的朝鮮女人。她神秘的坐下,對姐說,日本人要撤退了,那個日本軍官先送孩子回國,再回來接他夫人。他夫人哭死了,也是,不是說走就能走的?;疖囌径际窃蹅冎袊?,火車能走得了嗎?咱中國老百姓,見著日本人就打,見到他們的女人孩子就殺。你想,日本人殺了多少中國人,禍害了多少姑娘,中國老百姓都?xì)庵鴧龋?p>  第二天,那院兒里靜了,日本女人和朝鮮女人都不見了。

  日本人投降了,抗日戰(zhàn)爭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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