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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故事

第六章 小五站的活計

小河故事 樹陰照水愛晴容 2708 2021-11-07 19:00:00

  到了小五站村,媽媽帶著我們四個又走了好久,終于,媽媽在一扇生銹的鐵門前停下,四周都是木頭柵欄,并沒有圍墻。

  媽媽推開一扇黑色的小木門,叫著“三姐……三姐……三……”眼淚早就奪眶而出,聲音哽咽得再也說出不來“姐”字。當我三姨出來的時候,媽媽早就泣不成聲。我三姨一把抱住了媽媽,兩個人瞬間哭成了淚人。

  兩個人哭了好半天,我們四個怔怔地在大門口看了半天,媽媽才擦干了眼淚對我們說:“快叫三姨?!?p>  我們異口同聲地叫了三姨。

  媽媽哽咽著對三姨說:“三姐,我必須跟他離婚?!?p>  離婚?我心里震驚了,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我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妹妹怔怔地站在門口,膽怯得不敢進來,弟弟躺在我懷里已經(jīng)睡著了。小妹妹,已經(jīng)跟三姨家的妹妹玩到了一起。

  我的耳邊還響著哐啷哐啷的火車聲,思緒卻已經(jīng)飄遠了。如果爸媽離婚,我該怎么辦?弟弟妹妹怎么辦?跟著媽媽是拖累我,跟著爸爸,如果他喝醉了……我搖了搖頭,不敢想。

  可是我自己,能養(yǎng)活弟妹嗎?

  我剛六年級畢業(yè),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發(fā)了,報到的日期就在今天。錯過了報到的日期,初中還能念嗎?那我要在這里念嗎?還是就此就不念了?

  我心里開始隱隱地不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輟學會發(fā)生在我頭上。

  既然要離婚,就應該早為生活做打算,三姨和三姨夫給我和十二歲的妹妹找了一個差事——綁煙葉。我們姊妹四個足足睡了三天,才算是擺脫了坐火車的感覺。第四天,才跟三姨夫一起去“上班”。

  到了這里,我才知道原來土地真的可以是黑色的。這個小五站村種煙草的很多。到處是一人多高的煙草,綠油油的一片??赡苁呛谕恋氐脑颍瑹熑~比我們那里的要寬大黑亮很多。

  大人們負責把煙葉從煙莖上劈下來,放在背筐里,背到掛煙葉的臺子這里。十五六歲的孩子負責把煙葉綁在竹竿上,再由專人負責把綁好的煙葉放到烤煙房烤干。

  像我這樣的孩子,鉆進煙草里,只能被淹沒,背筐太重也背不起來,因此只能勉強做綁煙草的工作。

  一片新鮮的煙葉大概有一條胳膊那么長,比臉盤還要寬,有的甚至比肩膀還要寬,葉柄比大拇指還粗。

  一根根竹竿被擔在架子上,高一點的人們可以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我個子太小,只能站在竹竿的一側(cè),有時還不能夠到頭。

  首先是把白色的工程線,牢牢系在竹竿上。左手拿一片葉子,右手拿著繩子在左側(cè)的葉柄上繞一圈,擔住勁兒。然后再拿一片葉子,右邊再用同樣的方法綁住一片葉柄,左一下,右一下,煙葉就一片一片被綁在了竹竿上。

  繩子的開頭和結(jié)尾處必須系得牢牢的,中間綁煙葉的過程中不僅要纏結(jié)實,更要抻緊,很是耗費精力和力氣。煙葉很重,每一片都有一斤左右,又半彎著腰,胳膊、腰不一會兒就酸得沒勁兒了,連細細的工程繩都握不住了。

  妹妹沒什么經(jīng)驗,力氣又小,繩擔住的勁兒太小,一抬起竹竿,煙葉就嘩嘩地掉了,折損了很多煙葉。因此被主家呵斥,不能再干了。

  整整一上午,我綁好了整整十擔,一擔三毛錢,一共掙了三塊錢。跟生活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因為來自河北,不斷有干活的婦女和年齡相仿的同事跟李云和妹妹搭訕,不斷地問東問西。最后問到了我倆的年齡,問完不免唏噓一場。我心里清楚,他們就是想知道我和妹妹為什么來這里上班。等他們再往下問的時候,我已經(jīng)懶得跟他們費話,閉口不言了。

  四姨聞訊趕來了,媽媽又哭訴了一遍。二舅來了,媽媽又哭訴了一遍。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好多親戚,我的心被媽媽哭訴得越來越?jīng)?。我越來越擔心,學,到底還能不能上。

  我每天都去烤煙廠上班,對抗著身體的疲憊,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沒有初中的命運。這么多天爸爸沒追來,恐怕不會來了吧,我心想。

  過了十幾天,他居然追來了。我們看著他,感覺很陌生,連爸爸都忘了叫。也不知道,他以后還是不是我們的爸爸。

  三姨和三姨夫居然沒把他轟出去。只見三姨夫和他把酒言歡,我心里理解不了男人們解決問題的方式,不是應該立馬把他給轟出去嗎?媽媽在另一個屋,眼睛又哭腫了終于到了審判的時刻了吧。我嘆了口氣,這就是命運,我得接受。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這么善變。媽媽好像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堅決,不幾天就被哄得團團轉(zhuǎn),有說有笑地跟他打鬧起來了。離婚更是忘到了九霄云外。煙廠,我們也沒再去過,算是真正當上了東北的客人。

  東北的美食很多。這幾天我們才有心情嘗一嘗。大豆油里混合著一種特殊的大豆的香味,一炒菜的時候,嗞嗞地響,悠悠飄出大豆的香味。剛開始吃有些嗆,吃了幾天,不僅感覺好吃,甚至有一些上癮。

  這里的豆腐白嫩白嫩的,根本沒有縫隙,比河北的豆腐細膩很多,比河北的老豆腐又瓷實很多。吃起來嫩嫩的,滑滑的,彈性超好,超Q,配上三姨夫做湯的手藝,真的是一絕。

  這里的甜瓜,一塊錢7斤,5塊錢已經(jīng)可以買一大袋子了。又香,又脆,又甜,連里面的汁液都混合著香甜的味道。媽媽說,這里的土地是可以種甜菜的。甜菜,是一種提煉白糖的植物。我們幾個小崽子吃的根本停不下來,不到半天就吃完了一大編織袋的甜瓜。晚上,一一尿了炕。白天,曬繩上并排曬著一個個畫了大地圖的褥子,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還有洋柿子。洋柿子是一種橙黃色的小西紅柿。混著西紅柿和甜柿子的香味,吃起來就欲罷不能。比河北的西紅柿好吃太多。河北的西紅柿吃起來太酸了。

  我這幾天很是嘗盡了美食。連開學都快拋到九霄云外了。

  他們這里的地爐子跟河北的地爐子不太一樣,看上去更簡陋。就好像是一坨土,中間挖個坑,坑上架起一口大鍋。就是炎熱的夏天,他們也把炕燒得熱乎乎的,坐上去燙屁股。晚上鉆進被窩的時候,總是先出一身汗,讓人感覺十分的酣暢,奇怪的是還不上火。

  哥哥那時候正鬧著輟學。三姨和三姨夫很是無奈。他經(jīng)常領(lǐng)著我們姊妹去他們學校玩耍。他們這里并不像河北,到處都是高高的圍墻。幾乎每家每戶都是用木頭柵欄做成的圍墻。而學校是只有一米二三高的短墻,輕輕一躍,就能翻墻而入。

  那個年代的小五站的學校已經(jīng)配齊了單杠,雙杠等體育器材了。可是我們那里十里八鄉(xiāng)的學校都沒見過這個。

  他說,他們一般早上三點就起來上學了,下午三點就又放學了。因為,三點就天亮了。難怪,早上五點我醒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全起來了。要是我回去跟同學們說,他們肯定覺得這里的人們好勤奮,殊不知這才是他們的正常上學時間點。

  呵,同學,我的初中還不知道在哪里呢。那時候,已經(jīng)接近八月的尾聲了。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我,再不回去,初中就該開學了。我始擔心他們再在這里浪蕩,就趕不上開學了。

  終于,那一天早上,天朗氣清。東北的天比河北的天還要藍,天仿佛是一個藍色的玻璃球罩在大地上。這時候已經(jīng)有點秋高氣爽的意味了。爸爸媽媽終于和三姨三姨夫揮手告別了,我們終于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回家的路上分外輕松,也不用再逃票了,我們都有了座位。這一段顛沛流離的生活算是畫上了小小的句號。我在火車上搖搖晃晃,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期盼開學的日子。

  可是,在哪兒上呢?還能不能上?大概,也沒幾個人跟我一樣,還有三天開學,還奔波在火車上,不知道學校是哪所的吧。

  這段顛沛流離的經(jīng)歷,算是為我曲折的初中生活緩緩地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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