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柏?!?p> 身側(cè)傳來熟悉的呼喚,白楓側(cè)頭望去,竟是三年未見的秦明月。
“秦小姐,久違了?!?p> “真的是你?!彼潘闪隧\繩,任由馬匹慢悠悠地靠近他,清秀的臉上是他讀不懂的情緒,“天吳是你,風柏是你,你竟是讓我看不懂了?!?p> “這些都是行走在外的名號,我即是我,秦小姐見到的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p> “是嗎?”她笑了笑,“一同回城?”
“您請?!?p> 他沒注意到她的手掌有一瞬間的握緊,轉(zhuǎn)又松開,踢了踢馬肚子。
“不好奇我為什么遇到你?”
“不好奇?!卑讞飨氲綏顣x剛才說的話,淡笑解釋道,“我和秦小姐向來有緣?!?p> 這話倒是沒錯,他被付常元扔到白鳳神黎,她先救了他,而他后來也救了她的親人,幫她洗刷冤屈。
“緣分可不能張嘴就來?!鼻孛髟虏⑽纯此?,而是看向兩人落在夕陽下的影子,“那天正是靈陣賽放榜的日子,彭小虎找不見你,便急忙進山,而我也好奇寶藏何處,緊跟他而去。你被陳家老祖針對的時候,我就在天上那些飛行靈器上見證著?!?p> 他沒想到他倆當時也在,那彭小虎豈不是也猜出他的身份了?
“當時我們被陳家護衛(wèi)隊挾持,無暇尋找你的蹤影,但是當姚灃用靈陣禁錮你時,我送你的護身玉佩崩碎飛濺,其中一塊恰好被陳家客卿收到手中,我便借此猜測天吳就是你?!?p> “當時情況危急,若不是你的玉佩幫我擋住第一擊,我也許逃不出那靈陣?!?p> “不用與我客套至此?!鼻屣L拂過她的碎發(fā),只聽她低聲笑道,“姚灃的麒麟劍陣至少也是圣階中品,我的護身玉佩絕對無法完全擋下。”
“不管如何,風某依然欠你一份人情?!?p> “那你打算怎么還?”
“暫時不知?!卑讞餮奂馔娔堑某菈σ呀?,似有馬車掛著一連串的大紅花進城,“聽說你最近要成婚了……”
“你聽誰說的?”
“嗯?”他側(cè)眼看她,沒有錯過她那難堪又羞惱的表情,“剛才在墨河邊遇到一位故人,他告訴我的?!?p> “……嗯,是,我要成婚了?!?p> “可是有難言之隱?”他試探地問道,畢竟楊晉前不久才與他解釋了莫家和段震對秦家的惡意針對,再加上她是如此反應,他難免有些擔心。
“沒有。”秦明月的眼神也落到城門處的馬車隊,雙手再次握緊,“你準備怎么還我人情?”
這還真問倒白楓了,他也不知道她缺什么。
一段流云樹的枝葉?不像樣。
二十萬靈石?太世俗。
新創(chuàng)作的靈陣?比較費時間。
“你的大婚日期是何時?”
“半月后?!币坏滥吧穆曇籼嫠卮鸬?。
白楓抬眼看去,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敢問閣下貴姓名?”
“免貴姓丁,名牧景?!蹦腥伺c他拱手作揖,轉(zhuǎn)頭看向秦明月,“你怎么出去也不帶一些侍衛(wèi)?如今高級盛會在即,墨城難免魚龍混雜,進來些閑雜人?!?p> “沒有必要?!鼻孛髟卤荛_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身側(cè)的男人,他卻是毫無反應,就像不明白丁牧景這番話有什么暗諷似的。
“半月后……應當來得及?!彼谛睦锼剂康?,轉(zhuǎn)而下馬與他行禮,“閣下便是秦小姐的未婚夫婿?”
“正是?!?p> “風柏禮數(shù)怠慢,還望見諒?!?p> 他說的是自己方才和秦明月騎馬同歸的事,這對于一位即將成婚的夫妻來說確實不成體統(tǒng)。雖然他內(nèi)心并沒有那么死板保守,但對方畢竟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還是要客氣地道一聲歉,免得人家起疑。
“原來你就是風柏?!倍∧辆暗纳裆鋈欢嗔藥追中老?,“當年明月待你如親人,在你失蹤之后,又回到鶴城尋你……”
“牧景?!鼻孛髟虏恢螘r也下了馬,拽了拽他的袖子,“這是你領的馬車隊?”
“沒錯,這是我從附近鄉(xiāng)村買來的瓜果,到時候婚禮上好招待賓客?!?p> “辛苦你了。”她上前一小步擋在他身前,向白楓行禮道,“風道友,今日我另有他事,便不作奉陪了?!?p> “你們先忙。”
他拉緊韁繩,馬匹隨即往前走,經(jīng)過長長的馬車隊,進入墨城。
他走遠后,她才側(cè)眼看向丁牧景,“你說些什么胡話?”
“這可不是胡話,這是醋話?!彼匚账氖郑钋榭羁畹卣f,“你明知我心悅與你,怎么能忍受別的男人與你單獨相處?”
“你也說了,我當他是親人?!?p> “可你怎知,他是否對你有意?”
“現(xiàn)在我知曉了?!鼻孛髟驴聪蛩砗竽切熘蠹t花的馬車,輕笑道,“走罷,先回家?!?p> 奇陣堂墨城分堂,白楓剛下了馬鞍,里頭的小廝便識趣地過來牽馬。
“風客卿,我們掌柜已經(jīng)在后院等你了。”
“多謝。”
他還以為是墨城新來的掌柜比較重視他,可他進了后院才知道,又是一位熟人。
“休語大人?!?p> 桃花樹下,少女動了動眼珠子,跳著轉(zhuǎn)過身,攪動一片花香。
“你怎么從背影也能認出我?”
“……”他一時語塞,“因為記得你,所以認得出?!?p> “就這,沒了嗎?”
“……沒了。”
“嘁?!毙菡Z雙手抱胸,依舊是那副驕矜的模樣,“那在這里見到本小姐,有沒有驚喜的感覺?”
“有?!?p> 這是實話,能夠被他認可為朋友的人也沒幾個,休語就是其中之一,能夠再遇到她,自然是欣喜的。
她終于有些滿足感,左右看了一下周圍沒什么人,伸出指尖戳在他胸口,忿忿地抱怨,“你小子行啊,改頭換面成了天吳,把鶴城鬧得天翻地覆。拍賣會啊,寶藏圖啊,臨鶴山啊,是不是有點實力就忍不住嶄露鋒芒了?”
她炮語連珠地說了一長串,卻沒聽到他的回話,抬眼一看,他竟是一臉疑惑地盯著她。
“我臉上有東西?”
“不是?!卑讞髡f不上什么感覺,下意識后退半步,與她拉開距離,“休語大人,偽裝身份是為了安全起見,而臨鶴山那一戰(zhàn)也不是為了嶄露鋒芒,只是我被逼無奈,不得不以命相搏?!?p> 這下轉(zhuǎn)由休語愣了,她沒想到他誤會她的意思了。
“我不是責怪你,我是擔……算了。”
“嗯?”
“算了算了。”她有些喪氣地轉(zhuǎn)過身,不愿再看他,“你這次來參加高級盛會的?”
“沒錯?!?p> “你的廂房還在那一處,你自己去吧?!闭f罷,她便想離開,可他又叫住她。
“休語大人?!彼恼Z氣一頓,似是在斟酌語詞,“在下想斗膽問一句,黎神教三年前便已支持姚家挑釁詹陳兩家,難保這一次不會染指墨城,所以奇陣堂打算如何應對?”
“應對?為何要應對?”她不解地說。
她既不知道他和黎神教的過節(jié),也不知曉姚灃在臨鶴山一戰(zhàn)中如何針對他,只是以為他身懷空間靈術(shù),擔心自己被黎神教視為眼中釘。
“若你說的是三年前段震算計我奇陣堂靈陣師的事,本小姐自然不會放過他,但是他背后的黎神教卻不是我能自作主張去敵對招惹的對象。”
她這話的信息量不大,卻剛好彌補了楊晉的消息空白——段震的背后是黎神教。
當年他受莫家所托針對秦家還算合理,可若是加上黎神教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休語這句話明擺了奇陣堂只會跟段震算這筆賬,對于黎神教卻選擇……觀望的態(tài)度?
思及此,他不免有些意外。
黎神教已經(jīng)在白鳳神黎上建立四座圣城,現(xiàn)如今更是摩拳擦掌滲透了不少城池,作為四大勢力之一的奇陣堂絕對比他更明白這一點。
若他們持保守態(tài)度,那其他勢力如百符樓、靈丹會和煉器閣,同樣有可能選擇明哲保身,畢竟黎神教拿下了整座神黎也不能動搖這四大勢力的地位——至少是短期之內(nèi)。
若奇陣堂追究起來,想必黎神教也舍得下類似段震等人的棋子,以此換取各大勢力的表面妥協(xié)。
“所以你一定要把天吳的身份藏好?!彼l(fā)現(xiàn)他不說話,便再三叮囑道,“三年前的鶴城本該由姚家拿下靈陣賽的最高名次,進而爭奪城主的推選資格,如同當年的莫家一般掌控鶴城,成為黎神教的暗樁?!?p> “可你在臨鶴山一戰(zhàn)中拖垮陳家,姚灃也不知所蹤,所以靈佑之城轉(zhuǎn)落墨城,致使黎神教在鶴城的布置付諸東流。如今莫家衰敗、段震人間蒸發(fā),我估計黎神教很可能會再次嘗試染指高級盛會。你最好潛心鉆研陣法,可別鬧出什么亂子了?!?p> “多謝提醒?!?p> “還有?!毙菡Z見他想要行禮告別,立馬伸手阻止他的動作,“我這次作為靈陣賽的裁決長老之一,拿到了鶴城送過來的晉級名單,姚家沒了姚灃,出了個姚洛。你若看到此人,記得盯著他點,有什么異常,不要擅自行動,先回稟予我?!?p> 白楓看她好像把自己當成個毛頭小子似的,事無巨細交代得字字清晰,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風柏謹記遵囑?!?p> “哼哼,謹記就行。”
她揚了揚下顎,心情不錯地從他面前離開。
他邁步走向自己的廂房,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門前也種下了一株桃花樹。
他記得休語剛來墨城時,便要方掌柜弄來幾株桃樹種在后院空地上,沒想到這次來,居然連后排廂房也種滿了桃花。
桃花本是春季才盛開的花朵,在這凄清的秋季,倒也獨得一抹濃香。
他想了想,自己的廂房可能許久不曾住人了,難免有些潮氣,便在桃樹上折下兩枝艷麗的桃花,準備插在房中添幾分香味。
他卻不知,在回廊的陰影里,休語抱胸看著他摘下桃花,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要是不喜歡,我就揍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