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了多久，馬蹄聲終于停了下來。
向乘云望了望天色，只見天邊殘霞一片，整個棲霞林都籠罩在落日的余暉之中。
向乘云沉聲道：“晚上的棲霞林很危險，我們得趕緊找個歇腳的地方?！?p> 寧為玉十分贊同向乘云的話。
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書院他們是暫時回不去了，而這林子里豺狼虎豹什么都有，確實不適合用來夜宿。
不過，能不能先把他的腰放開……
向乘云的右手摟著寧為玉的腰，讓寧為玉感覺有些不自在，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無比僵硬。
常言道：與朋友交，敬而遠之。
寧為玉自幼便接受世家大族的禮儀訓練，啟蒙先生更是教導他，與人相交需保三尺距離。
寧為玉從未這般靠近過一個人，就連父母親長亦是如此。
仿佛感受到了寧為玉的尷尬，以及緊繃得不能再緊繃的后背，向乘云趕緊將手松開，隨即跳下馬背牽著馬繩前行。
坐在馬背上的寧為玉，低頭便能看到向乘云滿身的傷口，以及破爛外套下的腰窩。
寧為玉：“……”
讓一個傷員步行，而他則坐在馬背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寧為玉遲疑一瞬，還是開口道：“向先生……”
“前面好像有個山洞?！?p> 向乘云的話直接打斷了寧為玉，隨即他加快了向前的步子：“我先過去看看，或許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p> 山洞入口不大，隱約有人高，越往里走就越寬闊，隱約還能聽到一陣水流聲。
“前面似乎有一條地下暗河?！?p> 向乘云拿出一只火折子，拔掉上面的蓋子一吹，山洞內便亮起了一簇微弱的橘紅光亮。
只見前方多處一處瀑布，不斷有活水從流出，最終匯入一小潭之中。
向乘云看向寧為玉，伸出手道：“把弓箭給我。”
寧為玉照做。
向乘云接過弓箭，隨即又道：“你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p> 寧為玉坐到地上，乖巧地點了點頭。
向乘云回來時身后背著一大捆干柴火，腰間還拴著兩只肥碩的野兔，野兔脖子上還有血淋淋的傷口，足以見射箭之人的箭術有多精準。
向乘云生了一堆篝火，又將野兔扒皮清洗干凈，隨后又用木棍將整只兔子串好。
“拿著?！?p> 向乘云將兔肉遞到寧為玉手中，然后道：“你先烤一下兔肉，我去小潭邊洗把臉。”
向乘云轉身走向小潭，獨留下寧為玉干瞪著眼。
這兔肉該怎么烤？
放火上就可以了？
好像應該，就是這樣做的。
寧為玉看著手中的兔肉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兔肉伸向篝火，橘紅的火舌舔舐著兔肉，兔肉很快就緊縮泛白，甚至冒出滋滋的油泡。
一股烤肉的香味從篝火上傳來，很快便飄遍了整個山洞。
好像也沒那么難。
寧為玉心底暗自得意，看來他還有做飯的天賦。
烤架上的兔肉焦黃冒油，寧為玉剛想問兔肉烤好了沒，抬頭便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不著寸縷的向乘云從水里鉆出來，露出的上半身肌肉健壯線條流暢，全然不似其外表所表現(xiàn)出的那般文弱，胸口和腰側的傷疤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野性。
向乘云扒拉了一下頭發(fā)，抹了抹臉上的水，雙手撐著石頭一躍上岸。
寧為玉：“……”
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寧為玉趕緊閉上眼睛撇過頭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向乘云披上破爛的外套，走到篝火邊便聽到寧為玉在那里喃喃自語，便笑著問道：“寧公子，兔肉都烤焦了?！?p> “??？！”
寧為玉趕緊睜開眼睛，將兔肉從火架上拿開。
“寧公子可是有話要說？”
寧為玉看都不敢看向乘云，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就是……”
寧為玉腦子里胡思亂想，很快便想到要說些什么。
“白天，我在棲霞林遇到了一個殺手?！?p> 向乘云面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隨即他坐到寧為玉身邊：“當時什么情況？”
寧為玉低頭回憶，然后道：“當時，馬兄載著我到了一處懸崖，在那里遇到了一個穿著黑色騎射裝，看上去考生打扮的人?！?p> “那黑衣人看到我，就向我開弓射箭?！?p> “起初我以為，那黑衣人只是為了淘汰對手，競爭書院入學的名額，卻沒想到羽箭竟然是有箭頭的，那黑衣人真的想殺我?！?p> 向乘云聞言一陣沉默。
這次射科考核的箭被換了，無頭箭全都變成了有頭箭。
射科考核有這么大的紕漏，其他考生那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回去后肯定有好一陣忙活。
只希望，沒有出什么大簍子吧……
寧為玉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便感到一陣后怕：“當時我堪堪躲過那一箭，那只殺手緊追著我不放，幸虧馬兄，我這才撿了一命?！?p> “我正想原路返回馬場，將此事匯報給書院，然后就遇到了向先生你?！?p> 向乘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p> 寧為玉捋了捋白天的記憶，緩了一會兒思緒，看著向乘云疑惑道：“向先生，白天那些人應該是沖你來的吧……冒昧問一下，那些是什么人？”
向乘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道：“就是，祖上的一些恩怨?！?p> 山洞內一陣寂靜。
見向乘云不方便多說，寧為玉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向乘云拿起一只烤兔：“先吃些東西，在這山洞休息一晚吧，明天便會有人來尋我們?！?p> 寧為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嗯?！?p> 兔肉烤得不怎么樣，甚至還烤焦了，不過兩人都折騰了一大下午，也顧不上口味什么的，速度又不失禮貌地開始食用。
吃完烤兔肉后，向乘云就地躺下。
寧為玉望著布滿碎石，還凹凸不平的地面，眼神中帶著幾分糾結。
向乘云睜開眼睛：“怎么不睡覺？”
寧為玉道：“馬上?！?p> 現(xiàn)在這情況也沒什么可矯情的，寧為玉整理了一下衣袖，學著向乘云那樣躺在地上。
篝火堆漸漸熄滅，山洞內的光亮越發(fā)微弱，漸漸徹底化為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向乘云一直睜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寧為玉。
或許是布滿亂石的地面實在不舒服，即便已經(jīng)睡著了，寧為玉也睡得不太安穩(wěn)，不停在原地翻身。
向乘云情不自禁地靠近寧為玉，他發(fā)現(xiàn)寧為玉蜷成一團，瑟縮著不停顫抖的身體。
“我，我殺人了……”
噩夢中的寧為玉，囈語聲有些發(fā)顫。
向乘云一陣沉默，隨后將寧為玉摟進懷里，低聲道：“拉你下水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