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觀山往事

　　出得暗河石窟，孫缺三人急急忙忙棄舟上岸，腳踏上了嚴(yán)嚴(yán)實實的土地，內(nèi)心方才安定了許多。

　　這一場光怪陸離的冒險之旅，宛若夢幻一般。陳玉樓晃了晃腦袋，又轉(zhuǎn)過身去，讓鷓鴣哨替自己檢查，看看有沒有“落”下什么東西。

　　這里又有說法。

　　曾經(jīng)有人下河游泳，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上岸之時覺得身后有些虛，但他偏偏是一個人，又看不見自己背后。一路走回家，到了村門口遇見了熟人，把人嚇得哇哇大叫。那熟人指著他背后驚道：“屁股、屁股！”

　　原來，這人整個屁股都不見了，露出光禿禿的盆骨架子來。屁股當(dāng)然不會痛了，因為屁股在水里，不知被什么東西咬掉了。

　　“那丟了屁股的人，是死了還是沒死？”鷓鴣哨一邊轉(zhuǎn)身，一邊好笑地問道。

　　陳玉樓搖了搖頭，見大家都相安無事，又道：“雖然是傳說，但黃河一帶的水鬼都頗為迷信?！?p>　　這水鬼指的是下水干活的水工，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黃河邊的人，水性極好，能夠在渾濁的黃河水底潛行甚久，常作采珠人、探寶人等。

　　“按照我說，那妖怪就不該吃他的屁股......”脫離了黃河妖窟，他的心情也陽光了許多，開起了玩笑。

　　“不吃屁股，吃哪里？”鷓鴣哨皺了皺眉頭，還以為他有什么正經(jīng)的話要講，認(rèn)真地聽著。

　　孫缺嘿嘿一笑，姿態(tài)十足猥瑣。

　　“這妖怪若是公的，便要以形補形。這妖怪要是母的，便要畫餅充饑?！?p>　　鷓鴣哨起初還不明白畫餅充饑是什么意思，但見孫缺雙手比劃了個姿勢，瞬間有了畫面。

　　他擺著手指，咧嘴笑著，卻是無語。

　　而陳玉樓兀自在心中稱贊，污??！污??！不愧是尊主，葷段子都能講得如此清新脫俗！

　　談笑間，方才的緊張氣氛頓時也消弭了。三人折返接頭點，昆侖、陳二狗等人恭候已久。他們雖是空手而歸，但陳玉樓見面就是一句“什么也別問”，直接堵住了眾人的嘴。

　　鷓鴣哨去跟了塵做匯報，孫缺則將馮二狗單獨拎了出來。

　　這家伙身為四大家族之一的觀山太保傳人，就不信他什么也不知道！

　　“二狗子啊......”孫缺斜著眼道。

　　馮二狗有些惶恐，不曉得孫老大一回來就找他干嘛，十之八九又是什么壞事。

　　孫缺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他一愣一愣的。

　　“聽說你小子是觀山太保......”

　　不用聽說，不是你說的嗎！

　　馮二狗十分無語，但又絲毫不敢得罪這尊大神。

　　“我爹是，我不是，我真的啥也不是?！?p>　　“不要擔(dān)心，不要害怕！”孫缺笑道，“我不找你麻煩，只是想向你打聽些事情?！?p>　　馮二狗點了點頭，見四下無人，諂媚笑道：“孫老大，有撒子事您就直接嗦噻......別嚇唬我，我膽子小的很?！?p>　　就觀山太保當(dāng)年干的那檔子缺德事，要是被卸嶺一眾知道了，非得當(dāng)場給他卸成十七八塊不可。

　　“干地下行當(dāng)?shù)?，除去發(fā)丘、摸金、搬山、卸嶺四大民間流派外，還有四大家族。你觀山太保就是之一，九幽將軍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什么將軍？”

　　“別給我裝傻充楞！”孫缺用手指頭敲了敲他的額頭，“九幽一脈行蹤雖是撲朔迷離，但當(dāng)年觀山太保收集天下盜門信息，不可能一無所獲?！?p>　　馮二狗苦道：“孫老大，求你別再提著四個字了......我真的是什么也不曉得。我爹離開青城之后，也是只字未提?。　?p>　　孫缺和顏悅色道：“好哇。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便找你弟弟問去?！?p>　　馮二狗勃然變色，驚疑不定地望著孫缺，見他似笑非笑的，霎時間臉色煞白，雙膝一軟。

　　“孫老大，你別鬧......什么弟弟？”

　　“別跟我裝蒜，封學(xué)文。你還有個弟弟，叫做封學(xué)武，對不對？”

　　馮二狗不知道孫缺到底是知道的，這些事情分明都是辦的密不透風(fēng)的??！

　　孫缺“哼”聲道：“你在我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你最好跟我交實話?！?p>　　馮二狗一時間乃是面如土色，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哀求道：“孫大哥，孫仙長！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只求你不要為難我的弟弟，就讓他......做個閑人吧！”

　　孫缺點了點頭，馮二狗當(dāng)即將他所知之事和盤托出。

　　封思北離開青城山之前，撇下兄弟二人，又將自己藏了數(shù)十年的秘密，盡數(shù)告知了封學(xué)文。

　　觀山太保一脈，由來已久，最初乃是清溪大族，以倒挖巫山棺材峽的懸棺起家。后被劉伯溫賞識，舉薦他們到京中修建大明皇陵。由此入了官籍，大明太祖御賜家主封王禮純金金牌，稱之為“棺山太?！?。后嫌棄名字過于難聽，諧音喚作“觀山太?！?。

　　而這觀山太保在四大家族中并非最厲害的，但對盜門的影響卻是巨大。他所提出的“毀符、棄鼎、剿匪”三策，一度使得明代中期倒斗之事絕跡，也因此被民間四大派載入了黑名單。

　　觀山太保傳到明末，萬歷年間又出了一位奇人，名為封師古。此人眼見世道衰微、圣上無道，一氣之下，稱病還鄉(xiāng)。封家在巫山的基業(yè)仍在，收入主要是開鑿巫鹽礦脈。但封師古對錢財視若無物，回鄉(xiāng)后除了引火煉藥，舊事推演卦象，也常托借云游四海的幌子，帶著手下人去各地盜發(fā)古墓，醉心于收集古墓中陪葬的種種奇珍秘器。

　　有一年，封師古忽然想起祖宗曾經(jīng)留下一篇遺訓(xùn)，告誡后世子孫，說是封家借著在“棺材峽”盜墓，從懸棺盜取了“遁甲天書”，從而發(fā)家成為豪門望族?！肮撞膷{”里明掛暗藏的棺材，豈止成千上萬？在那深山里還埋著一座規(guī)模龐大的陵墓，但這座墓絕對不能碰，否則必有滅族之禍，因為墓里藏著“尸仙”。

　　封師古有“盜墓之癮”，又常有“尋仙執(zhí)意”，所以此心一起，縱有十萬金剛羅漢也降服不住。他一想到自家門口就有座神秘古老的烏羊王古墓，便把祖宗的話扔到爪哇國去了，當(dāng)即率眾進(jìn)山盜墓，不了卻在“烏羊王古墓”中，見到了一些令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東西。

　　隨后，封家分為兩派。一派相信封師古將得道成仙，于是一起進(jìn)了地仙村。另一派則以封師古的同輩封師岐為主，他怕封師古修煉成妖，于是留在了外邊鎮(zhèn)守地仙村，并留下遺囑，要后人設(shè)法鏟除之。

　　至民國年間，封師岐的后人便是“封思北”。他平生多讀道藏，中年后在四川青城山做了道士，仍對祖訓(xùn)念念不忘。一夜將真相告知封學(xué)文后，留下一個包袱，便獨自下山，一去不返。

　　封學(xué)文要比封學(xué)武大六歲，老夫離去后再無親人，下山后流落世上相依為命。由于正值戰(zhàn)亂，眼看沒活路了，封學(xué)文便打算進(jìn)山當(dāng)“響馬”，在綠林中謀條生路出來。臨走前，他把兄弟過繼給了一家姓孫的財主。

　　之后，封學(xué)文在蜀中遇到老羊皮和羊二蛋，一起救下了鷓鴣哨，得他的引薦，化名馮二狗投奔了常勝山。

　　“那包袱中除去一塊觀山太保金牌外，還有一本觀山指迷賦。除此之外，再無它物了?！?p>　　見馮二狗一臉無奈，孫缺心道，難不成封思北這家伙，還真是零星半點本事都沒傳給封學(xué)文？

　　不過細(xì)細(xì)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明代觀山太保傳承至今，迄今經(jīng)歷了數(shù)次人禍（得罪的人太多了）。觀山指迷奇術(shù)失傳也不為奇了。

　　“那九幽將軍一脈，你可曾聽你爹提起過？”

　　馮二狗搖了搖頭，滿臉茫然。

　　孫缺心道，那陰陽端公、拘尸法王兩家還能見于盜史之中，但這九幽將軍一脈，便真如幽靈一般神秘莫測。

　　未能從馮二狗這里打聽出什么來，孫缺也不繼續(xù)為難他。

　　“你繼續(xù)隱藏身份下去也可，但你真就無心祖宗遺言嗎？”

　　馮二狗一愣，接著鄭重跪地，拜道：

　　“仙長本事通天，學(xué)文只想收斂家父尸骨，別無所望?！?p>　　孫缺點了點頭：“地仙村，我早晚也會走一趟。你若是愿意，就跟在我身邊，我從不虧待自己人?！?p>　　馮二狗抬起頭，眼中閃著精光。

　　他算是看明白了，孫缺就是一條大腿?。∵@卸嶺、搬山兩家的魁首，都對他言聽計從、敬重有加。

　　他這半個觀山太保遺子，頓時是激動不已，納頭便拜。

　　封學(xué)文好感度80。

　　孫缺暗自想著，要不把這家伙也收到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