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肜現(xiàn)在知道夢境沒那簡單,所以不能操之過急。先找一個簡單的對象來“由思而發(fā)”,他曾經(jīng)湊巧進入過別人的夢,文娟已經(jīng)不能考慮了;張亞男是警察,還是敬而遠之,何況現(xiàn)在對她的印象已經(jīng)不深了;王武呢,可以大大的考慮,想起他就讓楊肜厭惡,正巧想從他身上取的東西。
楊肜對著鏡子,琢磨著王武的心思。初時把腦袋伸入鏡子里,還是灰色的世界。又把腦袋縮回來,繼續(xù)琢磨。以至于自己都有點模糊,露出王武那樣的笑。
他再次把腦袋伸入鏡子,不是茫茫灰色,而是綠色的樹葉,陽光明媚。
往樹下看,有一池碧水。水邊是細沙和鵝卵石,一個穿著吊帶衫和熱褲的女子正在鵝卵石圍成的火堆上烤魚。再往遠處則是草木、山石,一條山溝藏在樹林里。
楊肜把手伸進鏡子里,撓了撓頭,心想:“這是王武的夢,人呢?”
再他看來那個女的多半是王武夢見的,王武本人卻不知所蹤。
楊肜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手還是手,卻沒變成烏鴉的翅膀。他又把腳伸進來,腳還是腳,卻不是烏鴉的爪子。
他心想:“怪了,怎么我沒有變成烏鴉呢?難道老大的鏡子高級一點,自帶變身功能?”
正想著,這樣金雞獨立的動作往前傾,一個站不穩(wěn),全身鉆進鏡子,從樹冠上栽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水里。
在岸上烤魚的女子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去看,不知什么東西掉進了水里。
好在楊肜學過游泳,蹬著腿往上,把頭伸出水面。吐了一口水,瞧見女子正看向自己。他心道:“遭了,被發(fā)現(xiàn)了!”又把頭沉入水中。
果然,女子發(fā)現(xiàn)一個水里有個人,起身大聲嚷嚷:“老王,老王,你快來!”一邊朝樹林里跑去。
樹林里,一棵傘蓋似的杏樹下支著一頂綠色的帳篷。
王武提著褲子從帳篷里出來,問道:“什么事呀?”
女子對王武說:“不好了,我看見水潭里有個人。”
王武問:“什么人呀,男的女的?”
女子說:“沒看清楚,好像是男的。”
王武氣惱的說:“哪個兔崽子敢打攪我的好事?”
又一個短發(fā)女子從帳篷里鉆出來,穿著白襯衣和熱褲。襯衣的扣子也沒扣好,露出半抹酥胸。
短發(fā)女子問:“出什么事了?”
王武說:“阿瑤說看見水潭里有個男人?!?p> 短發(fā)女子說:“這荒山野嶺的,除了你,還會有什么男人嘛?是不是阿瑤眼花了?”
阿瑤說:“是真的,我真的看見了。”
王武對短發(fā)女子說:“阿妙,把我的大桿槍拿來。”
阿妙說:“好的。”轉(zhuǎn)身從帳篷里取出一把大口徑的獵槍。
王武拿過獵槍,說道:“走,我們瞧瞧是哪個不怕死的!”
帶著兩個女人來到水潭邊,卻見一個薄紗裹身的女子背對著他們坐在水邊,用木梳梳著長發(fā)。
王武眼睛盯著那女子薄紗下的腰肢,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對阿瑤說:“什么男人嘛,分明是個女人。”
阿瑤說:“我剛才也沒看清楚?!?p> 王武說:“好了好了,沒你們事了,我來烤魚,你們?nèi)バ菹伞!闭f著將獵槍交還給阿妙。
阿瑤和阿妙很聽話,轉(zhuǎn)身離開。
王武走向水邊的女子,搓了搓手,問道:“嗨,請問姑娘打哪里來呀?”
女子背對著他說:“打下面來?!?p> 王武不知她說的是否是水下面,笑道:“嘻嘻,你喜歡玩水么?要不我和你一起玩呀?!?p> 女子說:“好呀?!闭f著回過頭來,笑靨如花。
王武一看,倒抽一口涼氣,因為看這女子的相貌,不是別人正是文娟。
他后退兩步,說道:“你,你……”
“文娟”也不起身,說道:“怎么,你這么快就把我忘了?”
王武看她坐著不動,心下稍安,搖手說:“不不,我沒把你忘掉?!?p> “文娟”說:“你這么好色,那一定是忘了在閻羅王面前立下的誓言?!?p> 王武說:“不不,我沒忘,我哪敢忘呀?你別誤會,我跟那兩個女人一點都不熟。”
“文娟”說:“哪兩個女人呀?”
王武說:“剛才……反正不熟。”
“文娟”說:“哼,既然你沒有忘記誓言,那么還需要滿足我兩個愿望?!?p> 王武想起在閻羅殿里拜堂,說道:“你……有什么愿望呀?別太難為我,擺脫,我好害怕!”
“文娟”說:“你知道我在地府代你受過,好痛苦,好可憐?!?p> 王武說:“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
“文娟”說:“我以前不是問你要過一百萬么?我想賄賂鬼差,讓它們別給我上刑?!?p> 王武還記得,說道:“我原本是想燒給你的,可是……”想找理由。
“文娟”說:“可是什么?”
王武說:“可是法律不允許呀,燒真錢是犯罪行為。”
“文娟”眼珠一轉(zhuǎn),說道:“那你不必燒了,只需將錢埋入土中,我自會去取?!?p> 王武說:“好,我埋在你墓前?!?p> “文娟”說:“不,不在墓前,你就埋在鐵蓮寺后山的大槐樹下。”
王武說:“好,好的?!?p> “文娟”說:“記好了,兩百萬,不是冥幣,是真錢?!?p> 王武說:“我記好了,記好了!”
“文娟”說:“咱們再會。”說罷,鉆進水里。
王武朝水里看,文娟不見了,沒再浮上來,心想:“真是見鬼了!”
原來這“文娟”是楊肜變的,剛才鉆入水中時變出一面鏡子,穿過鏡子,回到蠟像館。
楊肜鉆出鏡子的時候,帶回來一灘水,弄濕了地面。
沒面目瞧了,問道:“哇,你去哪了?”
楊肜說:“我去了王武的夢里,他夢里有一池水?!?p> 沒面目說:“你又去嚇唬他呀?”
楊肜說:“這個爛人,我就算嚇唬他一百回也不嫌多。何況我嚇唬他,也是行善積德,省得他沉迷于酒色財氣?!?p> 沒面目說:“你這理由真是清新脫俗,不過你得小心了,進入別人的夢也有可能傷害到你自己?!?p> 楊肜說:“怎么會呢?”
沒面目說:“你身上的水就是明證。要知道你的意識可以影響別人,反之,別人的意識同樣可以影響你。你在夢中可以殺人,反之,你懂的?!?p> 楊肜說:“我以為我可以在夢里殺人,是因為我擁有太江給予的力量?!?p> 沒面目說:“不錯。但力量的大小是相對的,如果你經(jīng)受不住別人意識的影響,那么就會反應在你的肉體上?!?p> 楊肜說:“我不明白?!?p> 沒面目說:“比如說你在夢里被人勒住脖子,會有兩種結(jié)果,一種是你的力量比對方強,毫發(fā)無傷。另一種是你力量弱小,會感到窒息,甚至嗝屁。潛意識會反應在肉體上,因此現(xiàn)實之中,你的脖子上大概率會出現(xiàn)勒痕?!?p> 楊肜想起文娟脖子上的勒痕,吞了吞口水,他可不想嘗試那種苦楚。
沒面目看著他的模樣,哈哈一笑,說道:“嚇到你了吧?”
楊肜說:“老大,不帶你這么嚇人的?!?p> 沒面目說:“提醒你一下總是好的,誰知道以后會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楊肜說:“如果真有人對我不利,老大,你可得幫我?!?p> 沒面目說:“誰會對你不利,太江?那我還是閃人比較好?!?p> 楊肜心想:“別提太江,提到太江我就感到壓抑?!?p> 過了兩天,姚濯正在午休,接到周曉詩的電話。
周曉詩說:“阿濯,你有空么?”
姚濯說:“沒空?!?p> 周曉詩說:“我還沒說什么事呢?!?p> 姚濯說:“那你有什么事呀?”
周曉詩說:“我想請你吃飯,以表達我的歉意。”
姚濯說:“什么歉意?”他明知故問。
周曉詩說:“我歉疚的地方比較多,等見了面,我會一一向你解釋?!?p> 姚濯心想:“有那么多歉意么?”說道:“好吧,你說個地方。”
周曉詩說:“水晶海鮮城,今晚六點半。如何?”
姚濯說:“知道了。”
周曉詩說:“那咱們不見不散?!睊炝穗娫?。
姚濯收起手機,靠在椅背上。
坐在旁邊的同事歐陽榮比較八卦,問道:“阿濯,你女朋友給你打電話呀?”
姚濯瞧了他一眼,說道:“不是,有人請我吃飯?!?p> 歐陽榮問:“誰呀?”
姚濯說:“多嘴。”
歐陽榮問:“那去哪里吃飯?”
姚濯說:“水晶海鮮城?!?p> 歐陽榮說:“哇,有錢人呀!”
姚濯說:“去哪里吃飯要很多錢么?”
歐陽榮說:“廢話,不是VIP都無法預訂包廂?!?p> 姚濯說:“你怎么知道的?”
歐陽榮說:“我去吃過一次?!?p> 姚濯挑了一下眉毛說:“真的?”
歐陽榮笑著說:“被你看出來了,我沒去過,是聽別人說的?!?p> 姚濯心機一動,說道:“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去?”
歐陽榮睜大眼睛:“真的么?”
姚濯說:“當然是真的。放心吧,請我的人一點也不吝嗇,多個人不過是多雙筷子而已?!?p> 歐陽榮握住姚濯的手,笑著說:“OK,謝謝啦,老兄!”
姚濯說:“不過到時候你得準備一身帥氣的衣服,知道不?”
歐陽榮說:“知道,那么高檔的地方,當然要穿帥氣一點嘍?!?p> 到了傍晚,歐陽榮穿著帥氣西服站在水晶海鮮城的門口,左顧右盼。
過了一會兒,一輛摩托停在路邊,姚濯從車上下來。
歐陽榮打量他,只見姚濯穿著棉襖、牛仔褲、休閑鞋。
姚濯看歐陽榮目瞪口呆,說道:“你冷不,還披著衣服?”
歐陽榮說:“要風度不要溫度嘛,話說,你怎么穿成這樣?”
姚濯說:“穿成這樣怎么了?”
歐陽榮說:“你不是讓我穿帥氣一點么?”
姚濯說:“對呀,你是跟班嘛,當老板的反而可以穿隨便一點。”
歐陽榮說:“你是老板么?”
姚濯說:“我不是么?”
歐陽榮諂笑道:“是是,你是老板。老板,咱們進去吧?!?p> 姚濯說:“好的。”
兩人進了餐廳,歐陽榮看見客人們大多穿著簡單且不失風度,而侍者都穿著筆挺帥氣的西服。
來到三樓的包廂,姚濯看了一下門牌號碼,敲了敲門。
里面?zhèn)鱽碇軙栽姷穆曇簦骸斑M來?!?p> 姚濯推開門,走進去,見周曉詩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穿著香檳紅長款大衣,里面是白色碎花上衣,寶藍色的A字裙,腳下香檳紅的高跟鞋。
看見姚濯進來,周曉詩笑著起身,說道:“阿濯,快坐!”
雖然姚濯穿得很隨意,但周曉詩知道他的性格,絲毫不以為意。
她又看了一眼姚濯身后的歐陽榮,說道:“你,麻煩去開一瓶香檳?!?p> 歐陽榮一愣,心想周曉詩把他當作服務員了。
姚濯對周曉詩說:“曉詩,他可不是服務員,而是我的同事。”
周曉詩看著姚濯的臉說:“你,同事?”心想:“你跟我一起吃飯,還帶著同事,有沒有搞錯?”
姚濯說:“是呀,而且你還跟他有點緣分?!?p> 周曉詩說:“哦,什么緣分?”說著打量歐陽榮。
姚濯說:“因為他叫歐陽榮?!?p> 周曉詩說:“哦,明白了。”她明白誰是歐陽榮,但依舊不明白姚濯為什么帶個跟班。
姚濯向歐陽榮介紹說:“歐陽,這位就是周曉詩,還記得么?”
歐陽榮滿臉堆笑,向周曉詩伸出手來:“記得,記得,周小姐,您好!”
既然來了,周曉詩也不能趕他走,說道:“不客氣,坐吧,坐吧?!?p> 三人坐下。
姚濯說:“曉詩,請我吃個飯用不著來這么壕的地方,過去的事情嘛,我不會計較的?!?p> 周曉詩說:“我真的覺得很抱歉?!?p> 姚濯說:“抱歉什么呀?你要覺得心里有疙瘩,待會咱們好好喝幾杯,就當做了個夢,行不行?”
周曉詩點頭說:“好,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豁達大度?!?p> “篤篤”,又有人敲門。
周曉詩說:“進來?!?p> 一個服務員進來,對周曉詩說:“周小姐,請問可以上菜了么?”
周曉詩說:“上菜吧,對了,來兩瓶香檳?!?p> 服務員說:“好的,請稍等?!庇殖鋈チ?。
歐陽榮一直打量周曉詩,心想:“可惜,可惜,當初我怎么就與她失之交臂呢?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關(guān)鍵是有錢?!?p> 他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姚濯的衣袖。
姚濯轉(zhuǎn)頭看他,見他在使眼色,知道他有話想說。
姚濯的周曉詩說:“曉詩,我去一下洗手間?!?p> 周曉詩說:“好?!?p> 姚濯剛起身,歐陽榮也跟著起身,說道:“不好意思,我也去一下?!?p> 兩人出了門。
歐陽榮對姚濯說:“阿濯,你讓我跟你來吃飯,不是為了撮合我和周小姐吧?”
姚濯笑道:“你怎么這么聰明呢?就是,就是。但我怕你緊張,所以不敢明說?!?p> 歐陽榮說:“我怎么會緊張呢?多謝你呀,阿濯?!?p> 姚濯說:“謝什么呢?你可要好好發(fā)揮喲?!?p> 歐陽榮點頭說:“知道了?!?p> 兩人去洗手間洗了手,又走回來,在包廂門口問一下服務員,得知已經(jīng)上了菜。姚濯動了心思,問服務員都上了哪些菜。
服務員從口袋里拿出清單給他們看。
看完,兩人才走進包廂。
周曉詩把頭靠在手上,微微斜著看他們,笑著說:“你們怎么去這么久,肚量是不是大了一點?”
姚濯看著一桌子海鮮,摸著肚皮說:“是大了一點。哎呀,這一桌子好菜,真是可惜了?!?p> 周曉詩說:“可惜什么呀?別客氣,咱們先喝點香檳。”
歐陽榮一聽,趕緊給他們倒酒,然后給自己也倒上。
三人喝了一點酒,然后才吃菜。
姚濯夾了一片三文魚,蘸了醬,放嘴里嚼了嚼,說道:“我說可惜就是可惜在我這張嘴上,沒吃過好東西,所以沒有見識。我吃的是啥呀,我也不知道?!?p> 旁邊,歐陽榮提點道:“你吃的是三文魚?!?p> 姚濯配合他表演,說道:“這就是三文魚呀,不錯,不錯?!?p> 周曉詩看向歐陽榮,說道:“歐陽,你很懂海鮮么?”
歐陽榮說:“不敢,不敢,我只是略懂一二。”
周曉詩說:“那你看得出這三文魚是哪種魚么?”
歐陽榮說:“我看是金鱒?!?p> 周曉詩說:“不錯,有眼力。”
歐陽榮心想:“我有個屁的眼力呀,還是阿濯鬼點子多?!闭f道:“過獎了。呃,曉詩,我可以這樣稱呼你么?”
周曉詩說:“當然可以?!?p> 歐陽榮說:“曉詩,你家里是經(jīng)商的?”
周曉詩說:“沒錯。”
歐陽榮說:“那你怎么回去心理醫(yī)院上班呢?”
對于這種問題,周曉詩也不知道回答過多少次了,眼下根本沒有興趣回答。
她反問道:“你覺得呢?”
歐陽榮說:“你一定有自己的理想,先去體驗生活,然后再創(chuàng)建自己的醫(yī)院,是不是?”
周曉詩說:“是,這都被你看出來了?!?p> 周曉詩到醫(yī)院工作是為了經(jīng)濟獨立,更多的考慮是不想按照爸媽安排好的道路走,那樣太無趣了。至于創(chuàng)建自己的醫(yī)院,則完全不在計劃的日程上。
歐陽榮說:“其實我也有創(chuàng)業(yè)的心思?!?p> 周曉詩說:“是么,你想創(chuàng)什么業(yè)?”
歐陽榮說:“我想有一家自己的AI設計公司。”
姚濯鼓掌說:“歐陽兄好志氣,我就不敢這么想。將來我要是賺了錢,就開一家飯館,這樣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還能賺點小錢。由此可見,我的志向遠不如你呀?!?p> 歐陽榮說:“哪里,哪里。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周曉詩對姚濯說:“你想開飯館,我可以投點資呀。”
姚濯說:“呃,飯館檔次對你而言太低了吧,何不投資歐陽的設計公司呢?”
周曉詩說:“因為我完全不懂什么AI,還是你的飯店靠譜?!?p> 姚濯聽了,用食指撓了撓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