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諸神黃昏
“嗚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慘叫,將朝輝帶來的短暫寧靜無情地揉碎在坍落的廢墟里,陳陵猛地扒開一群瓦礫,赤身坐在一片斷壁殘垣之間。
這是怎么了?
周圍嗚咽和咆嚎聲此起彼伏,他看見圣殿騎士與奧丁的狂戰(zhàn)士們的尸體橫亙在廢墟上下;一個隨紀伊莜織過來的日本青年用盡全力地按扯住綁在自己斷腿處的傷口上方幾寸的繩子止血,汗如雨下;還有人伏在伙伴的尸首上嚎啕大哭。
“陳陵,還好嗎?”
陳陵回頭望去,見是海倫娜。她在蘇西米蒂出現(xiàn)之前就被帶去治療了,離爆炸的中心比較遠,并沒有什么大礙。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點事都沒有。而且,幽波也完全恢復了?!标惲陣L試了喚出祭裝,竟然不但沒有任何阻滯,反而比之前還更加流暢了。想來,這也是他昨晚超越極限激戰(zhàn)的成果。
不過……不穿衣服就直接這么穿祭裝,還真是有點悶得難受……
“哦……那就好……”海倫娜又瞟了陳陵一眼,把頭向一邊低下去。
“……倒是你……我不在,就知道你會弄得灰頭土臉……”陳陵見她凹凸不平的盔甲上全是灰塵,又出言打趣道。忽然,海倫娜逼上一步,拉住他的手臂一扯,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別說了,你自己不也是嗎……”
陳陵還真沒說下去,因為這種觸感,實在是太……太硬了!還冷冰冰的。要跟別人擁抱,你就不要穿盔甲??!
“嘿!抱夠了沒!”死神忽然從一旁的廢墟里鉆出。“害!蘇西米蒂那一下還真是恐怖,整個機場,連跑道都轟得這么一干二凈。要不是我還開了幾個轉(zhuǎn)輪,幽波界的精英戰(zhàn)力可就要全軍覆沒了?!?p> 海倫娜趕忙放開陳陵,兩人拱手道:“多謝前輩施救?!?p> 死神擺擺手,道:“不必道謝,我救你們純粹只是為了你們在將來的戰(zhàn)斗中能發(fā)揮的重要作用,首先我還是死神,無償救人的事是怎么也做不來的。”
“所以,前輩是要?”
死神先伸手指了指海倫娜:“你把關(guān)于蘇西米蒂的全部情報,不要隱瞞一點,全部告訴我?!?p> 又抬手示意陳陵:“你的話,既然有那種武器和血脈銘刻技,那么就是我們反攻的先鋒了。”
“現(xiàn)在,跟我過來一下,開一個作戰(zhàn)會議?!?p> 死神忽地運起幽波,高聲呼道:“眾修習者,此地不宜久留,先轉(zhuǎn)移陣地!”
眾人皆吃了一驚,死神平時從不在會議上發(fā)言,此時忽然命令起來,自是沒有人信服。然而死神先前一掌擊飛撒拉弗的實力卻是有目共睹,眾人也不敢不從,此時竟遲疑觀望起來。
“死神大人,您是叫我們轉(zhuǎn)移,可是……我們這些戰(zhàn)友的遺體總不能就這么擺在這里吧?”一名騎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向死神道,懷中一個女人的尸身不住地搖晃著。
死神緩緩側(cè)過頭來:“放下,叫你走,你聽不到嗎?現(xiàn)在圣殿騎士都是這種紀律的嗎?”
“可是,那是他的……”一旁又有一名騎士插嘴道。
一股凌厲而冷峻的氣息緩緩自死神身上散發(fā)出來,仿佛是靈魂在吶喊一般:“出!發(fā)!”
“死神不愧是曾經(jīng)的大將軍,”陳陵一邊行進,一邊對身旁的海倫娜說。“真的是行陣和睦,軍法嚴明?!?p> “這到確實,但是就這么拋下同伴的尸體,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海倫娜微微皺了皺眉,遠處,死神正發(fā)號施令著。他一面遣幾個偵查員往羅馬四處打探蘇西米蒂的位置,一面將幾個神系的人化整為零,百余人分三路前往集合地點。
“沒有辦法,這是一場戰(zhàn)爭。”陳陵扭了扭鳥嘴面具,一把將鳥喙部位抓了下來?!叭绻粧仐夵c什么,我們就會沉沒呀?!?p> 見海倫娜一副懵懂的神情,陳陵不好意思地撫弄著帽沿:“一點個人的看法,確實是有些狹隘了吧?!?p> “不是……原來你這個面具能取下來啊……”
“哈?這就是你的關(guān)注點嗎……”
“……”
“……”
“報告!死神大人,我們到了?!?p> 死神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道:“不錯,這種地帶恰好適合作為指揮部。”
“誒?這這這……”海倫娜一見到眼前建筑便驚異地叫道?!斑@邊不是國家最高法院嗎?”
死神回過頭來?!笆前。@邊相對來說設施都比較完善,而且,對面,就是蘇西米蒂的陣地了?!?p> 對面?可是對面就是……
圣天使城堡?!
“前輩,您是說,蘇西米蒂現(xiàn)在在圣天使城堡內(nèi)?為什么他會去幽波修習者的圣地啊?”
死神又將頭微微上揚,似注視著什么。
“蘇西米蒂既然要召喚幽榜,幽波輻射量必須大。而地球上幽波輻射最濃郁的當屬圣天使城堡,那么他一定會選擇在那里將幽榜召喚過來?!?p> 圣天使城堡,塔頂。時間是,公元2062年9月21日上午10時45分。
紀伊莜織被綁縛在米迦爾雕像的背面,衣著十分整齊,仿佛并不是受困于此,而只是在遠眺羅馬城的風光。一旁,蘇西米蒂將未央劍插在雕像腳下,雙手按住劍端,劍身上不斷有一圈圈白色的幽波潮涌般擴散開來。
他是在不斷地釋放幽波,以引起幽榜本位的注意,當本位注意到這一強烈的幽波反應時,真正的幽榜便會躍遷至反應發(fā)生處。
“蘇西米蒂,你還能再慢一點嗎?”紀伊莜織忽然反諷道。
“可以啊。你以為,這種話就能讓我自亂陣腳?”蘇西米蒂頭也不回,直愣愣地盯著東北方向。“看樣子,你的信徒們都傷得不輕呢。即使感受到了反應,也沒有一個敢殺過來的呢?!?p> 紀伊莜織忽然又輕笑了一聲:“蘇西米蒂,你這是[有問必答]嗎?剛才那個是一個反問句啊?!?p> 這次,蘇西米蒂沒有答話。
意大利最高法院,中心審判廳內(nèi)。時間是,公元2062年9月21日上午10時46分。
“任何人,無論是否恢復,都不許擅自出擊!一定要繼續(xù)等,再等五小時。”
死神對身旁一名傳令官道。那傳令官來自奧丁神系,平時就在奧丁雷厲風行的作風影響下訓練出一種令行禁止的態(tài)度,此時收到命令,全然不問,立即傳達下去了。
“好了,我們繼續(xù)開會?!彼郎褶D(zhuǎn)過頭對坐在辯護席上的海倫娜道?!爸笆前烟K西米蒂的來龍去脈都給講清楚了吧,而且,你是確定不能參戰(zhàn)?!?p> “對。只要和蘇西米蒂接觸,我就會被他操控。到那個時候,我紋章的能力,恐怕是會對大家造成極大的干擾?!?p> 死神又看了看一邊的奧丁?!澳阌X得呢?接下來是怎么打?!?p> 奧丁苦笑道:“你問我怎么打,這我也不知道啊。蘇西米蒂本來就有那種能吸收幽波的武器,現(xiàn)在又吸收了三個執(zhí)行者的憑證,其中光是動用撒拉弗能力就已經(jīng)在我之上;弗拉德三世那邊要是完全使用,能有你那樣的水平;憲次郎雖然正面作戰(zhàn)的能力不強,但是他那個速度是真的棘手,幾乎是瞬移。就算再加上一個陳陵,他憑借一個弒神武器又能擋多久?積攢了幾十年的血脈銘刻技備用幽波昨天晚上就用光了,雖然是個強大的能力,但是今天怎么用的了呢?”
四人皆無話。但死神敏銳地察覺到,陳陵的神色不對,像是有什么話不敢說出來。
“沒事,你說吧。”死神盡量和顏悅色。
陳陵又遲疑了片刻,這才開口道:
“其實,我還能使用血脈銘刻技?!?p> “什么?還能再用?可是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就已經(jīng)耗光了……”死神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曾經(jīng)的本以為對方會驚訝,但完全沒有,仿佛一切都在死神的預料之中。死神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曾經(jīng)的美髯已經(jīng)被風沙蝕盡了,但這個動作卻是一直保留了下來。
“是還能再發(fā)動。不過……”死神伸出一根手指?!澳悴粫窍胍覀兊膱?zhí)行者憑證吧?”
這句話說出來,奧丁登時雙目圓睜。
“死神,你要清楚你在說什么。如果我們把憑證交給他用來發(fā)動血脈銘刻技,那么,如果他的血脈銘刻技沒有絕殺蘇西米蒂,我們可就沒有一點抵抗能力了?!眾W丁的目光猶如寒鴉一般深邃。憑證是執(zhí)行者力量的來源,其蘊含的幽波總量是一百個修習者修行一輩子積累下來幽波量的六十倍左右,且執(zhí)行者品級越高,憑證蘊含的幽波量就越大。而陳陵發(fā)動一次血脈銘刻技,竟然需要兩個執(zhí)行者的憑證。
要知道,一個執(zhí)行者放棄憑證,就意味著不能從幽榜處直接獲取幽波,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恢復的時間,頂多能保持現(xiàn)在的實力五分鐘。
“那難道蘇西米蒂就能從幽榜那里獲得幽波了嗎?”陳陵面上,先前被他摘下來的鳥嘴面具又緩緩浮現(xiàn)在原本的位置。“如果我們打不贏,幽榜可就會被蘇西米蒂毀滅。那個時候,憑證什么的,對于兩個普通的老人,還有意義嗎?”
“我的血脈銘刻技,需要的幽波多少,全由它的效果決定。效果越強,需要的幽波就越多”陳陵站起身來,將右手在胸前攢成一個拳頭?!奥犆靼琢藛??這是一場豪賭,因為我也不知道這么多幽波夠不夠我要的效果。但是,這也是我們獲勝的唯一機會了?!?p> 奧丁與死神相視良久,無言。
但不知何時,他們已握住了陳陵的雙手。
決戰(zhàn)前,最后的十五分鐘。
“陳陵,我有話跟你說,再不說,恐怕就沒時間了。”
陳陵一直凝望著對岸的圣天使城堡,沒注意死神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趕忙回身相迎。
死神沒有在意,枯槁的面龐勉強擠出一絲陰森的笑容:“從剛才的表現(xiàn)中我就看得出來,果然,你對你這血脈銘刻技的實質(zhì)……一無所知呀。”
見死神如此發(fā)話,陳陵不由得全身一震,深吸一口氣道:“前輩,莫非您知道……”
死神用空洞無物的眼眶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指向陳陵手邊的永夜鐮——
“本質(zhì),便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