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
像是無數(shù)的針,從內(nèi)向外刺出來,痛也是內(nèi)在的。
柳白恍恍惚惚之中,仿佛看見一柄殺伐之氣濃郁的血色長劍,靜默懸在白茫茫的空中,如絲如縷的劍氣尤為凝練,如同飛瀑般自劍身之中散出,彌漫了大半個天空。
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柳白看見血色長劍突然自主的嗡鳴起來,旋即劍身劇烈抖動,瞬間便幻化出了萬萬千千的殘影,無邊無際的劍影交織成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猛然朝他籠罩過來!
不要!
柳白猛然驚醒,胸口因為劇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緩解著剛才昏睡之中受到的劍網(wǎng)壓迫,實在是太逼真了。
“柳白你醒了?!”一道溫柔卻有些憔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來自于一個黑發(fā)如瀑,雙眸溫潤的女子。
隨著眸光逐漸凝聚,柳白從恍惚之中看清楚了身旁的女子,在其憔悴蒼白的面龐上,帶著一股由衷的驚喜之意。
此女正是任清雪。
柳白下意識的捂了捂胸口,明明沒有感覺到疼痛,可是他卻覺得這個位置格外特殊,好似蘊(yùn)含著牽動一切的東西。
記憶如同泉涌般滾出,柳白立刻回憶起自己被林志風(fēng)的詭異手段擊中,然后便陷入了死寂般的昏迷之中。
“任仙子?!绷讙暝胍鹕?,可是卻覺得渾身虛脫一般,根本用不上一點力量,只能再次頹然的躺在床上。
“你不要動,昏迷期間你的傷勢加劇,幸好宗主給你施展了定身術(shù),要不然你早就被劍氣生機(jī)摧毀了?!?p> 任清雪連忙伸手按住柳白的額頭,青蔥似的玉手帶著淡淡的溫?zé)幔屃椎男闹胁挥傻闷届o下來,好似這雙溫柔的玉手,曾經(jīng)多次在他疼痛難熬的時間里,耐心的撫平了他的痛楚,直至他安然平靜下來。
“我昏迷了多久?”柳白的聲音無比孱弱,比兩塊木板相互摩擦發(fā)出的聲音還要難聽。
“第九十九天了?!比吻逖O其確定的回答道,因為從柳白來到虛幻宗到如今,她從未離開過片刻時間。
九十九天。
柳白心中默念了一遍,頓時有些愧疚的看向任清雪,不用任何人告訴,他就能夠猜出這些時日一定是任清雪在照顧自己,否則第一眼看到的多半不會是對方。
而且任清雪明顯比之前在貫河之中第一次見面時,要消瘦憔悴了太多。
柳白想開口道謝,可是看見對方水潤的眼眸后,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只能默默的將目光收回,輕聲說道:“任仙子可以扶我起來嗎?”
被女子輕緩的攙扶坐起之后,柳白詢問了一些情況,包括自己現(xiàn)在位于何地,受的傷勢情況如何等等,幾乎是將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問了一遍,而任清雪則是耐心細(xì)致的回答著他的一個個疑問,幫助他盡快從九十九天的昏迷之中緩和過來。
這里是六宗地界的虛緲宗范圍,也就是顏歡所在的宗門。
“你爺爺走了?”柳白將最后一個問題拋出,疑惑的看向任清雪。
聽到這個問題,女子的臉上明顯難看了一些,語氣也不太高興的說道:“他?早就游樂去了,除了每十日送來療傷藥草之外,就沒有關(guān)心過其他事情?!?p> 將柳白等人送到虛緲宗之后,老者與虛緲宗宗主交流拜訪了一番,見“定身術(shù)”封住生機(jī)劍氣的殺伐之力后,便急托托的逃走了,生怕自家的小祖宗怪罪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不過雖然離開了,老者卻按時遣人送來療傷藥草,保證柳白通過外藥之法吸收草藥生機(jī),使性命得以延續(xù),不至于去吸收體內(nèi)的劍氣生機(jī)。
“這一桶藥草靈液就是他送來的,正要準(zhǔn)備讓你浸泡吸收,你就提前蘇醒了?!?p> 任清雪對柳白示意了一下,目光望向了房間正中間放置的一個巨大木盆。
木盆有半人之高,色澤漆黑材質(zhì)明顯不俗,其中放著一大盆不知名的仙材藥草,在溫?zé)犰`液的浸泡之下散發(fā)著混合幽香,吸收之后叫人不禁渾身一輕,好似飄飄欲仙。
這盆藥草靈液的價值,恐怕都足夠購買幾件靈器了。
柳白心中暗自衡量,知道自己這一次又欠了老者的一大個人情。
“那我現(xiàn)在要去吸收這盆藥草靈液了嗎?”柳白將心中的思緒放下,報答恩情的事情以后再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將傷勢恢復(fù),不要繼續(xù)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了。
任清雪自然的點了點頭,細(xì)算道:“明天就是第一百天了,今夜子時一到,你就可以進(jìn)入靈液之中浸泡吸收……”
說到一半,任清雪卻突然停了下來,同時埋頭不去看柳白。
“怎么了?”柳白一頭霧水,不知道任清雪發(fā)生了什么狀況,他以為女子是操勞過度,于是偏著頭朝對方的臉蛋望去。
可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任清雪此時神情嬌羞,俏臉嫩紅無比,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再次望向那桶藥草靈液,柳白這才明了過來,原來問題出在浸泡靈液的事情上。
一時間柳白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
任清雪更加無地自容,俏臉之上羞澀神情濃郁至極,之前柳白昏迷不醒倒是沒有覺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對方已經(jīng)蘇醒了,她便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畫面來,頓時讓臉龐火燒般漲紅起來,完全無法抑制絲毫。
“清雪姐姐,我來看師尊了,可以進(jìn)來嗎?”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清晰的咚咚敲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持續(xù)良久的尷尬局面。
“是許良來了?!比吻逖┍谋膩y跳的心臟頓時得到緩解,趕緊起身前去將房門打開。
當(dāng)初顏歡與祁青若賭斗,柳白與許東安叔侄隨其前往,沒想到柳白被褚寄一路追殺到饒川城外,最后被貫河之中煉化水玄宮殿的任清雪救下,而許東安叔侄二人則是跟著顏歡的爺爺回了宗門。
沒成想三人在陌生的虛緲宗之內(nèi),再次重逢了。
神情活潑的許良率先跑了進(jìn)來,由于在虛緲宗之內(nèi)吃的都是仙米靈材,他的體魄骨骼已經(jīng)比在饒川城中強(qiáng)盛了許多,個頭也竄起來了一截。
許東安緊隨其后,不過面對任清雪他還是有些拘謹(jǐn),抱拳謝過任清雪后這才朝柳白看過來。
“師尊你醒啦!”許良猛地?fù)涞搅椎拇策叄髁恋难弁斜M是喜悅,顯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
許東安也快步走了過來,神情激動卻沒有立刻說什么,憋了一會兒才悠悠嘆道:“你昏迷了將近一百天,都快嚇?biāo)牢覀兞??!?p> 雖然已經(jīng)獲得了虛緲宗的仙家功法,也得到了前輩的修煉引導(dǎo),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仙門修士,可是許東安還沒有徹底從凡人的心態(tài)之中擺脫出來,見到柳白一昏迷就是一百天,無疑是非常擔(dān)心憂愁的。
柳白無奈的微笑搖頭,心中卻微微一暖,覺得一股親切的心情浮現(xiàn)出來。
“師尊,是誰將你打傷的啊,我以后替你報仇雪恨!”
許良握了握自己的拳頭,舉到柳白的面前繼續(xù)說道:“顏姐姐交了我一部煉化法門,以后我可以施展金庚之氣幫你報仇師尊?!?p> 心中默默催動煉化法門,許良的拳頭之上逐漸彌漫出一股淡金色的霧氣,雖然柔弱,卻泛出肅殺尖銳之意,若是一拳揮去,絕對可以砸碎巨石,斷裂千年樹干。
柳白不禁莞爾一笑,許良叫自己師尊實在太順口了,他都不好意思拒絕。
不過隨即他就將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許東安,詢問道:“為什么不教許良修煉功法,而是只教一部煉化法門呢?”
修煉功法是集大成之領(lǐng)悟,創(chuàng)造出來的功法,哪怕級別再差再差,也比一部煉化法門要強(qiáng),虛緲宗就算舍不得傳授宗門核心功法,也不應(yīng)該如此吝嗇,只教一道煉化法門。
而且柳白觀察許東安,發(fā)覺他修煉出來的仙元品質(zhì)就很不錯,明顯不是普通功法可以凝聚出來的,顯然是得到了賞識,賜下了珍貴功法,沒道理許良待遇這么差才對。
許東安臉上一笑,看向柳白的目光蘊(yùn)含深意,笑道:“我侄子說只學(xué)你的功法,就算拿天底下最好的功法過來他也不學(xué)?!?p> 從許東安的神情之中,柳白看出來這個老友明顯是將侄兒甩給自己處理了,一副我也沒招你看著辦,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柳白無奈一嘆,望見許良咧著一口白牙天真的看著自己,不禁頭有些大了,自己都混到如今這個地步了,還怎么去為人師表,傳授別人修煉成仙呢?
就在柳白想要開口勸誡許良之時,卻陡然覺得渾身一顫,氣息跟著迅猛的衰弱下去,搖搖欲墜的根本支撐不了身體坐立。
“他的生機(jī)虛弱了,要趕緊浸泡在藥液之中,獲得藥草生機(jī)的補(bǔ)充才行!”任清雪俏臉蒼白,趕緊上前扶住要栽倒的柳白,將他的頭顱靠在自己的懷里。
許東安也知道柳白的大致情況,聞言趕緊過去將柳白抱起,然后朝木桶走去,將其放入了溫?zé)岬乃幰褐小?p> “將他的衣物除去?!北M管有些羞澀,任清雪依舊不顧他人的看法,繼續(xù)說道:“他要依靠肌膚吸收藥液,不能讓衣物成為屏障?!?p> 將柳白的衣物除去之后,許東安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看見柳白已經(jīng)開始自主的煉化其藥液生機(jī),不由得緩和道:“如今已經(jīng)蘇醒過來,以后煉化藥液的進(jìn)度就可以加快了?!?p> “對了,我去通知顏仙子?!痹S東安猛然回想到顏歡之前說過,柳白醒來之后要盡快告知她,好便于安排下一次的療傷進(jìn)程。
望著叔叔急匆匆的背影,許良嘟著嘴說道:“我叔叔天天就想著顏姐姐,只敢在屋子里思戀,不知道主動開口,太笨了,都快愁死我了?!?p> 望著小家伙露出一副大人般的神情,任清雪不由得捂嘴一笑道:“你懂什么啊,你叔叔這叫大智若愚,說不定你顏姐姐就喜歡呢?”
聽到任清雪的話,許良不敢反駁,而且小臉還露出一副認(rèn)認(rèn)真真表情,篤定的說道:
“師娘說的對,我叔叔雖然笨是笨了點,但是希望還是蠻大的我覺得?!?p> “去!一邊玩去,誰是你的師娘,小心我打你?。 比吻逖┠橗嬐蝗灰患t,水潤的雙眸悄悄朝木桶之中的柳白瞥了一眼,旋即揮動白皙的手臂驅(qū)趕道:
“趕緊去修習(xí)煉化法門去,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影響我。”
“哦?!痹S良當(dāng)真不敢在任清雪面前造次,乖巧的答應(yīng)一聲后,便輕輕邁動步子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