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禍起大船
篝火燃起來,上面架著被刮了毛的山雞,雪月望著它,肚子姑姑作響。
回來的雙胞胎只有一位,雪月分不清誰是雙生,誰又是雙子。等甚齊烤好山雞,用木簽叉起一塊雞腿肉過來,她才看到門口另外一個雙胞胎。
雙胞胎身后站著一個黑衣白玉冠的男人,氣宇軒揚,劍眉星目,正處在少年和青年階段,有種難以宣之于口的獨特魅力。
男人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進(jìn)山洞,甚齊這時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別緊張?!甭归e云從石門里出來,安撫了甚齊警惕的心:“他是我同門師兄,常蠡?!?p> 常蠡看了一眼甚齊和雪月,最后把目光移向了鹿閑云。
鹿閑云帶著常蠡進(jìn)了石門,把事情簡單跟他說了幾句,希望常蠡能把甚齊和雪月帶回宗門:“師父讓我下山歷練,這兩日我就要走,實在沒心思管他們?!?p> 常蠡眸色黑沉,似要把從里看到外。漫長的沉默讓鹿閑云的表情近乎龜裂,她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半晌,常蠡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口吻冷硬,嗓音低沉,說道:“他們是生是死與我們何干?!?p> 鹿閑云啞然,這話讓她怎么接,被攆到這份上了,一開始她也不想管的。
鹿閑云覺得自己再這樣,暴露是遲早得事,看常蠡的眼神就能看出來,自己這種行為已經(jīng)非常不符合原主的做事風(fēng)格了,可她能有什么辦法。
鹿閑云氣的伸手推開常蠡:“我也不想管,就當(dāng)我神志不清行嗎。”
她氣不是氣常蠡,而是氣她自己。憋得久了,她覺得自己快要神經(jīng)了。
她也是服了自己了,竟然以為把人弄進(jìn)藥魔宗后就萬事大吉了,可她又不是真善人,隨便救只阿貓阿狗就帶回家。她是鹿閑云,是魔修,殺人不眨眼萬事不關(guān)心的女魔頭!所以——她是抽風(fēng)了嗎,難道不怕被人看出來和原主不一樣的作風(fēng)嗎?
鹿閑云這時候真想抽自己兩巴掌,把事情想的過于簡單,蠢的可以。其實她沒必要為了兩個陌生人暴露自己,真的沒必要。
現(xiàn)在實在不想和原主認(rèn)識的人接觸,她推著常蠡往石門那邊走:“你說的對,他們倆愛死死。是我多管閑事了,你快回去吧,讓你白白跑這一趟,回頭我再給你賠禮道歉?!?p> 走到門邊,常蠡就不動了,剛剛來一推就走的身形現(xiàn)在穩(wěn)如磐石,鹿閑云不敢硬來,退后一步,看向他:“怎么了?”
鹿閑云心里虛,可面上還是冷冰冰的模樣。
“我答應(yīng)你帶他們回去。”常蠡的回答讓鹿閑云倍感意外。
“總得給我個理由吧,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救他們?!背s徽f。
“心情好算不算?!甭归e云一開口就是敷衍,繼而苦笑道:“就是合眼緣,覺得他們要是死了挺可惜的?!?p> “嗯。”常蠡嗓音從胸腔里發(fā)出,這算接受了她的回答。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p> 鹿閑云模棱兩可:“三年五載,說不定?!?p> 她也不確定,到現(xiàn)在她還沒想好去哪兒。
“需要什么盡管提?!?p> “師父給了?!甭归e云腰間掛著玉佩和儲物袋,她沒什么需要的。
常蠡視線上移,最后目光定在了嬌艷的小臉上:“衣服很漂亮?!?p> “是嗎。”
“很適合你。”常蠡說。
“謝謝。”鹿閑云也喜歡這套衣服:“你的眼光好?!?p> 其實他想說是穿的人漂亮,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得到了常蠡支持,甚齊和雪月這次就會得到藥魔宗短暫的庇護(hù),雪月知道后十分感激,她沒想到鹿閑云是藥魔宗的弟子,不過仔細(xì)想想,這里就在菩提山山腳下,要是跟藥魔宗沒半點關(guān)系,誰能把洞府開在這兒。
甚齊則對鹿閑云拱手說道:“以后有機會定會報答姑娘的恩情。”
“憑我一個人想護(hù)也護(hù)不住你們,報答我就不必了,還是報答我?guī)煾赴?。?p> 這么算來,藥魔宗算救了他們兩次。難怪藥魔宗能躋身前三的魔道門派,不是它實力多強,而是它不能得罪,誰也保不齊會不會有跪著求到藥魔宗門口的一天。
治病救人的魔修藥魔道長,是魔道中的一股清流。
甚齊逃出皓月門后身上的所有法寶靈石都沒了,全靠著雪月的堅持才能活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又得藥魔宗弟子伸以援手,他內(nèi)心感激,在走之前回身對鹿閑云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鹿閑云站著不動,想磕就磕吧,大不了多折點壽。
看著人離開,鹿閑云就正式和雙生雙子說他們要一起下山歷練的事:“嗯,你們都提前準(zhǔn)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fā)。”
此刻她對外面詭迷又驚險的世界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翌日,泉水縣大船鄉(xiāng)。
最西邊的海域上方有成群的海鷗飛過,紅發(fā)女孩蹲在沙灘上把海浪沖過來的貝殼扔進(jìn)腰間的魚簍里。
肥魚是個小胖墩,整個身體都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看起來像極了節(jié)肢動物,他彎腰起身對著紅發(fā)女孩就是一陣亂喊:“蕉妹,你看我撿到了什么?”
肥魚有些興奮的手在空中大力擺動,手里正抓著什么東西。
“什么?”被叫做蕉妹的紅發(fā)女孩臉上明顯懶洋洋的,并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肥魚急吼吼的跑過去,把手伸到她面前:“金槍魚,是金槍魚?!?p> 說完小胖墩肥魚就興奮的跳了起來:“晚上有金槍魚可以吃咯,晚上有金槍魚可以吃咯!”
蕉妹看他傻了吧唧的樣,直接翻了翻白眼,繼續(xù)埋頭撿自己的貝殼事業(yè)。
她撿的是漂亮的貝殼,想把它們串起來,做成吊墜,那樣一定美極了。
日頭越來越高,太陽不知不覺就掛到了上空,海藍(lán)色的海域上空一片澄藍(lán),廣闊干凈又帶有濕咸的海腥味。
蕉妹一個人玩的忘乎所以,直到某棟屋子后面?zhèn)鱽硎煜さ暮艉奥?,蕉妹才從沙灘跑到用鵝卵石鋪的路口,雙手做喇叭狀懟著嘴,對著空氣喊:“好的奶奶,我這就回家!”
蕉妹奶奶喊蕉妹回家吃飯,蕉妹撒腿就往家里趕,余光看到一抹綠色,剛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人消失在了拐角的屋子后面。
誰呀,蕉妹念頭一閃就拋諸腦后,隨后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趕。
奶奶進(jìn)山挖了野菜,桌子上不再只有魚了,她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碗筷,剛坐到板凳上就被奶奶趕去洗手了。
“今天抓的什么呀?!?p> 正用干巾擦手的蕉妹聽到奶奶的話,她說:“是貝殼,我要做新娘項鏈?!闭f完她抬抬胸脯,顯得厲害的不得了。
烈陽當(dāng)空,越靠海越悶熱。正午十分,幾處碼頭無半點人影,浪潮不厭其煩的沖擊著海岸。
蕉妹不顧奶奶的告誡偷偷溜出來了。她鉆進(jìn)了一列排子房的下面,這里容她一個九歲的孩子綽綽有余。她是不會回去的,她還要做仙堡,當(dāng)仙子。至于貝殼,等晚上回去再串。
她坐在房子下面,能看見斜前方一口暴曬在太陽底下的石水槽,上面扔著一堆灰撲撲的衣服,邊緣上掛著幾片的爛菜葉。再望過去就是海和沙灘,以及露出一角的小山包。
收回視線,蕉妹又馬不停蹄的開始創(chuàng)造自己的大業(yè),她把這里變成自己新的秘密基地,以后就不給肥魚那個死胖子玩了,誰讓他最近老跟和她不對付的小熊妹玩呢。
隨后她撇了撇嘴,埋頭繼續(xù)手上的工作。
九歲大的孩子精力有限,她砌著沙墻玩了一會兒困意就涌了上來,在房子下面找了個角落一趟就睡著了。
睡夢中只感覺到臉上一股濕冷粘膩的觸感不停舔舐著她的臉,她醒了,待看清是什么東西后,瞳孔因為恐懼而收縮,張開嘴還未出聲就被卷進(jìn)了黑色腥臭的口中。
寂靜無聲。
“蕉妹。”
這時剛出門的肥魚恰巧路過排子房,他左右觀望似乎在尋找著什么,隨后伸著圓臉低頭看了一眼排子房的下面,除了剛堆砌一半的沙雕,周圍沒有任何人,一片空蕩。
“蕉妹你在哪兒,快出來,蕉妹——”肥魚的呼喊聲和腳步聲漸漸變遠(yuǎn)。
剛出森羅洞不久的鹿閑云和雙生雙子三人來到了泉水縣。
日頭高照,嫌曬的鹿閑云找了家店面就鉆了進(jìn)去。
上了樓,找了個空閑的角落坐著,眼尖的小二跑過來幫三人擦了桌子。
雙生雙子直著腰板,目不斜視,一左一右站在鹿閑云的身側(cè)。
“坐?!甭归e云喝了一口小二倒的茶水:“我們現(xiàn)在的身份是姐弟。”
她暼了他們一眼,腦袋瓜子疼:“你們這樣太給我招眼了?!?p> 歷練么,當(dāng)然是要學(xué)會偽裝,所以鹿閑云給他們?nèi)司幜艘粋€還算看的過去的關(guān)系和身份。
即便如此,周圍打量他們這一桌的人不在少數(shù),鹿閑云神識展開,旁邊的頭戴方巾的大爺說:“這是誰家的小子和姑娘,竟然來酒樓?!?p> “是背著家人來喝酒的嗎?!?p> “我看不太像,應(yīng)該是來找人的吧。”
三個略顯稚嫩的臉龐讓他們一落座就受到四面八方的視線,偶有交頭接耳調(diào)侃兩句,但大部分只是匆匆一暼就過去了,三人并未引起過度的關(guān)注。
鹿閑云總是忘記自己才十六歲,并且本人實際上看起來還要更小,因為矮。
因為格格不入和低調(diào)的風(fēng)格,鹿閑云并不想在酒樓多待,下樓時就和人撞了滿懷。
那人要走,卻被鹿閑云一把帶回。
鹿閑云視線下移,本應(yīng)該掛在她腰間的儲物袋,消失了。
那人的手腕被鹿閑云箍住,手上拿著的赫然就是她的東西。
鹿閑云臉上沒有憤怒,反而是笑著道:“小朋友,你覺得在同一個人身上偷兩次成功的幾率會有多大。”
鹿閑云抬頭,一頭發(fā)絲凌亂擋住了半張臉的少年映入眼簾。
她盈盈一笑,不達(dá)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