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真的不在人世了嗎?”
這個問題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盡管已從多方得到確切的證實,可內心深處卻執(zhí)拗地拒絕接受這一殘酷的事實。
年底,我早早放了寒假,偏巧在隆林上學的妹妹感冒了,而表哥又忙于工作分身乏術,妹妹也就獨自一人,無人照料了,于是我毅然決定前往隆林照看她。緊閉門窗,留下那座略顯孤寂的老宅。奶奶早已離去多年,我卻鮮少在夢中與她相見,倒是前幾日,竟夢到了這位已逝去的同學。他如孤魂般消逝于山崖,歲月匆匆,至今仍無人能清晰知曉其離世的真正起因。不過,我始終覺得,若只是為了些瑣碎之事,斷不至于如此。世間之事,得失難定,有些東西,看似失去了,實則或許是另一種獲得。
時間如無聲的細流,悄然消逝。半年光陰,在我渾渾噩噩的生活中匆匆溜走,一無所獲,唯獨阿輝的身影在記憶中愈發(fā)清晰。阿輝本姓尤,他的全名叫做尤勇輝,但在小學的時候,他用的不是這個名,而我也不習慣叫他的全名,有時我叫他老豬,有時稱他老龜。老龜的稱呼與他并不十分相稱,除了“輝”字的諧音,唯一能沾邊的大概就是他略顯遲緩的行動了。不過,他可是實打實的體育生,成績中上等,似乎無需借體育生的身份走捷徑的,然而上了高中時,他卻還是選擇成為一名體育生。而喚他老豬,主要是因其體形,當然,這其中絕無半分嘲諷之意。
與他的相處,準確來說足有三年之久。其實,早在小學,我們就在同一個班級。
2014年 9月,我小學畢業(yè),順利升入初中,這于我而言,無疑是人生中極具紀念意義的時刻,是從稚嫩邁向成熟的關鍵一步。起初,我并不知道阿輝與我同班,直到9月2日,他才來學校報到。那天,他告訴我家中有事耽擱了。
剛見到他,我自然地打了招呼,也正因這聲招呼,接下來的三年,我們情同手足。只是在我心中,似乎還未達到真正摯友的境界,或許是我對朋友的定義過于嚴苛。
也由于這聲招呼,阿輝睡在了我身旁。一來我當時個子矮小,二來我們本就相識,再者床位緊張。后來,幾位室友陸續(xù)離開學校,我們才分開睡。人生的聚散離合,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我從不去揣測別人離開的深意,也從未透露自己離開的原因,人生不過一場因緣際會罷了!此外,在我們離開學校后,別說是心存怨恨了,就連今后的見面都成了奢望,往后的日子,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或許都難再相逢。
而在這三年的相處中,他同樣也知曉了我的許多事,包括我和楊菊的分分合合。然而,他的離去對我而言終究還是太過突然了!即便得到了多方證實,我仍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多彩的世界,如夢魘一般,總覺得自己還在夢中!在諸多事情上,我常常如此。這是何等的悲哀!阿輝竟然離開了,那山崖之下,只剩一具殘骸,鞋子、手機、背包,反倒完好無損地躺在路邊,向人們訴說著無盡的悲哀!就這樣無情地目睹他的消逝,是何等的殘忍!
2020年底,農歷而言;若按公歷算,已是 2021年元旦之后了。寒假剛回到家,我便和堂哥去接親;從堂哥家剛回到門口,楊俊財打來一個電話,傳來阿輝的死訊,我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難以置信!此后,我又聯系了初中同學和一些尚且還有丁點聯系的小學同學,一番急切詢問,也算是求證。到了這時,我才知原來早在一周前就已發(fā)布過尋人啟事了,當他們找到人時,已無生命跡象,鞋子、手機、背包整齊地躺在山路邊,眼睜睜看著他離去!卻無能為力!而我得知此事時,他已臨近下葬。其間,恰逢常么街趕集的日子,雖有路有車,可我既無能力,也沒有時間,最終未能見他最后一面。其他人,有的不知此事,有的已去看過,有的則毫不在意。
關于阿輝的死因,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失戀了,有人說他可能遭到了校園欺凌。然而,沒有一種說法能被確鑿證實。我后來在《憶尤勇輝》這首詩中寫道:“縱有秋風萬里疾,豈效尤君為情困?一了紅塵千百愁,唯有生死不為人?”
過完年后的一天,表叔來到家中。這位表叔是父親的表弟,是大伯的小舅子,他的的母親和奶奶是親姐妹。伯母的娘家與阿輝家在同一處。對于阿輝的離去,盡管我現在仍舊滿心疑慮,最終卻還是從表叔口中得到了證實。據表叔描述,在下葬前,阿輝的父母請來法醫(yī)為他做鑒定,或許只是為了尋求一絲心理慰藉。死了便是死了,人的生命便是如此的脆弱,只是“有些人死了,卻還活著,有些人雖然活著,卻已經死了”。
如今,我依舊在大學上學。而那次寒假結束回到學校不久,我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電話里,母親千叮萬囑:“千萬不要玩游戲!”
細問之下,母親道出了實情。她說阿輝的死,多半與游戲有關。這并非毫無根據,阿輝離世后,聽說他家人查看了他的手機,發(fā)現他在手機上與他人打牌,也就是網上賭博,欠下了 17萬元的巨額債務。如此說來,或許就能解釋得通來。在與他相處的三年里,我對他也有所了解,他玩起游戲來,比我還癡迷,這是全宿舍同學都知曉的。我雖也常玩手機,但那時主要是和楊菊聊天,每當楊菊不在線時,我多是閑暇或用手機來看電影消磨時間。
記得當初他還沒帶手機去學校時,還會和我一起看電影。當他自己帶了手機后,每節(jié)課都變得精神萎靡。我在半夜醒來時,常發(fā)現他還在玩手機,不是看小說,就是打游戲,或者看電影。正因如此,初中還未畢業(yè),他就戴上了眼鏡,而我視力模糊則是在緊趕慢趕完成《郁逆空蝕》之后,那是初三第一個學期,一個格外寒冷的冬季。
“阿輝真的不在了嗎?”
后來,我鼓起勇氣,從他父母那里得到了最權威的確認。雖知此舉不太禮貌,但我還是邁出了這艱難的一步。
2021年某日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