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于秀凝的分析
陳明咬緊牙關(guān),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喘,躡手躡腳走到廳堂。
突然,他的妻子于秀凝柔和的聲音,從房中徐徐傳出。
“進來吧!外面怪冷的?!?p> “哎呀!老婆,你還沒睡呢……呵呵……還在等我呢,真好!”
陳明的語氣停頓一下,眼皮“突”地一跳,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讓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當(dāng)家的不回來,我怎能睡得安心?”
風(fēng)姿綽綽的于秀凝正倚在沙發(fā)上從容地打著毛衣。十根蔥芯般的手指,熟練地承轉(zhuǎn)接合著,不見一絲遲疑,宛如一張高效靈巧的織布機。
“夫人……”怯怯地叫了聲,陳明把心一橫,乖乖地低下了頭。
“錢都拿到了?”于秀凝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拿到了!”陳明把錢倒在了桌子上,說道:“你看看,這多少,都是咱家該得的?!?p> 點點頭,于秀凝甩甩鬢角發(fā)絲,提起毛針在耳孔漫不經(jīng)心地掏了掏。
“老婆,要是沒啥事兒……那我先去吃飯了……有點餓了?!?p> “等等!”于秀凝突然叫住了他。
“都拿出來吧!”于秀凝慵懶地向沙發(fā)上一靠,似笑非笑看著他,一雙明眸在他身上不停地掃來掃去。
“拿什么呀?這都拿出來了,你看!”陳明展示了一下衣兜帽子說道。
“我聽說今天有人拿著小包去了萃華樓,萃華樓是什么地方,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吧?”于秀凝平靜的問道。
“金店啊……”陳明扶了扶眼睛,硬起頭皮回答道。
“可是后來呢?這個人走出金店后,身上卻沒有了這個小包。所以我就特別好奇,這個小包到底跑哪兒去了?難道它長翅膀飛了不成?”
陳明的腦袋有點眩暈……
“你能告訴我,這東西哪去了么?”于秀凝笑得很溫馨,可這種溫馨在陳明看來,卻有著說不出地恐怖。
深深嘆了口氣,陳明搖搖頭,開始掏兜了?!班оА鄙舷乱露蛋ㄑ澭鼛?,他全都一股腦地展示給于秀凝。表露得如此干凈如此徹底,就連他都認為自己是透明的了。
“鞋呢?”于秀凝眨眨眼。
“鞋?什么……鞋?”
“你腳下穿的這雙?!庇谛隳目跉庖琅f是不緊不慢,不張不馳。
“你……你……”
“我怎么知道鞋子里有東西,對不對?”
狠拍了一下臉,垂頭喪氣的陳明,忍不住一點頭。
“往常你無論多晚回來,都會把鞋‘哐當(dāng)’一聲丟在門口??墒墙裉炷??我連半點聲音都沒聽見,這不是有鬼是什么?”于秀凝的臉色,漸漸陰霾了起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陳明再也抬不起頭,“當(dāng)家的,你叫我說你什么好呢?不讓你有私房錢,是我怕你出去找小老婆!我于秀凝,一個堂堂的黨國上校,遼沈地區(qū)的行署專員,難道我對自己男人一點信心都沒有?”
于秀凝嘆息一聲,也沒再說什么,穿鞋下地走向廚房。陳明趕緊恭送她出去,隨后掏出“鞋墊”,依依不舍的抓在手中。
“來來來,快吃吧!餓壞了吧!”于秀凝端著飯菜走了出來,將飯菜擺好后便不由分說的從陳明手中奪下金鞋墊,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屋藏好。
“成色可純了,一定要藏好了!”陳明戀戀不舍的說道。
“沒想到他們一筆買賣所賺的錢,居然能頂上咱們沈陽情報組十年的活動經(jīng)費都多?。 睂埐怂偷秸煞蛎媲?,于秀凝感嘆道:“哎!沒想到這許忠義和齊思遠真能干,你我手下就缺這樣的人了?!?p> “不過……老婆,我怎么總覺有點不大放心呢?就說這銷貨渠道吧,他們一直不肯說,我們連他們究竟賣給誰了,這都不知道啊?”陳明放下筷子突然說道。
于秀凝笑道:“那不正好?你不知道,上邊也就不知道,所以這才叫萬無一失?!?p> “不是,我是怕他們把貨賣給了共產(chǎn)黨,那怎么辦啊?”陳明擔(dān)心道。
“這點你不用擔(dān)心,我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們就是賣給了共產(chǎn)黨?!庇谛隳V定道
“啊?”
于秀凝微微一笑,拾起毛衣又編了編。說道:“你不信?那你明天派人去……”頭也不回,提起竹針向身后市區(qū)圖一指,點到自家的位置后,針尖向右游走了六寸,正好落在沈海市場一家貨棧上?!肮伯a(chǎn)黨經(jīng)常從這里拿貨,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瞧瞧他們的庫存里,有沒有五八一的布?呵呵!你以為老毛子就那么好說話?幾碗酒下肚就能給你開庫房?美得你吧,這里的門道大得很!”
“完了,這不玩了嗎?這他媽的假個裝的喝個屁酒?喝的我都快死了!”陳明低罵道。接著陳明臉色難看的問道:“要照你么說,這許忠義和齊思遠應(yīng)該是共產(chǎn)黨了?”
“呵!他們是共黨派回來的,這一點,他們自己不是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還有,他們是不是共產(chǎn)黨,對我們很重要嗎?”
陳明越聽越糊涂,問道:“不是,老婆,你是咋想的?”
于秀凝長嘆了口氣,說道:“民國二十八年我們奉命潛伏沈陽,至今也有六個年頭了吧?”
“啊!”陳明點點頭。
“當(dāng)時,總部為什么不選別人,偏要選中你我來到這又危險、又艱苦的地方?”
“唉!那還不是因為咱們上頭沒關(guān)系,欺負人唄!”陳明不滿道。
“對!所以我告訴你,許忠義他上頭也肯定沒有人,要不然,他也不會來這苦寒之地了。至于齊思遠,我估計是得罪了戴老板,他的背景不同于許忠義,所以對于齊思遠咱們還需慎重。呵呵!既然許忠義沒靠山,那么到了沈陽,我們就是他最大的靠山。有了他,咱們今后賺錢還不容易么?”于秀凝分析道。
和某些國民黨的死忠不同,于秀凝、陳明夫婦看中的是利,而不是國家大義。
陳明恍然大悟道:“老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他們來到咱這了,咱們該審審,該調(diào)查調(diào)查,該走程序還得走,至于他們是誰咱們不用管,只要給咱們賺錢就行?!?p> 于秀凝拍了陳明右臉一下,說道:“哎,以前咱們和日本人可以拼命,現(xiàn)在老蔣憋著要打內(nèi)戰(zhàn),著自己人要打自己人,那可就不一樣了,所以我覺得,這能躲就躲,咱還是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對對對……”陳明點頭贊同道。
“不過,對許忠義和齊思遠有些話還是要給他們點到,叫他們做事收斂著點,我相信他們都明白,知道該怎么做?!?p> 于秀凝的態(tài)度很明確,你許忠義、齊思遠有通共的嫌疑,這我可以理解,誰叫你們是共產(chǎn)黨派回來的臥底?不幫對方辦點事,那人家就會懷疑你們。
不過,你許忠義和齊思遠最好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千萬別因為點小利成了真正的共產(chǎn)黨,不然被人抓住小辮子,恐怕就連我們也保不住你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