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忙碌的人們(上)
“如你所見,我是一名警探?!?p> 坐在臨時羈押所的狹小門房當(dāng)中,年輕的警探坐在椅子上,透過柵欄窗上寬闊的縫隙,百無聊賴打量著正前方的空地:兩只黑貓依偎在大門旁的一堆干草堆上,正懶洋洋地睡著大覺。
溫暖的陽光照在了警探的身上,讓他忍不住想和貓兒們一起睡過去。看守臨時羈押所的工作實在是太過無聊,爵士治下的秩序?qū)嵲谑翘昧耍玫竭B監(jiān)獄都沒有存在: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毆的醉漢,往往會被罰去做市容勞動,頂多就是在這里關(guān)上兩天。
像稍微重一點的犯罪呢,比如搶劫、傷人、詐騙之類的,會有臟亂的下水道和礦山等待他們,也不會到自己這里來。
至于殺人嘛……別逗了,殺人犯在這座城市能活過三天?所有警探,哪怕是非正式的,都是有就地格斃的權(quán)力好嗎。僥幸沒死的家伙們,才會被依照判罰拉到廣場上公開處決,不過這種窮兇惡極的人也是輪不到他來管的:畢竟他只是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學(xué)生,還沒轉(zhuǎn)正哩。
“特雷澤!你個懶狗給我起來!”
正當(dāng)警探抱著僥幸的心態(tài),偷偷趴在桌子上瞇了不到五分鐘。一陣疼痛感和熟悉的叫罵聲就從他的上方傳來,警探察覺到不對勁猛地從夢中驚醒,可惜木棍又一次穿過了柵欄縫隙,用力地敲著了他的腦殼上:“小鬼!執(zhí)勤時間睡覺,還想不想轉(zhuǎn)正了!”
“報告伊凡隊長!我想!”
被人從夢中打醒的特雷澤一點都不生氣,反倒是啪地站直了身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著自己的叔父敬禮。被稱為伊凡的警長這才抽回了手里的警棍,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鬼,怪不得混了這么幾年地下,還是tm只能當(dāng)個嘍啰,連個士兵都混不上!”
特雷澤強(qiáng)顏歡笑地?fù)狭藫项^發(fā),無意間從袖口中露出了大段的艷麗花紋:幾乎所有費城人都知道,活躍在外城和地下的黑手套們,和活躍在內(nèi)城和警署的白手套沒有任何區(qū)別,都是為了爵士服務(wù)罷了。只不過白手套們的福利要好上一些,能更加的體面一些。
伊凡正是基于這種想法,花了很大的精力走關(guān)系,才把自己這個親侄子給調(diào)了過來。不過目前看來,這侄子還有得他操心呢:“愣著干什么!還不開門!”
劈頭蓋臉地挨了一頓訓(xùn),特雷澤急忙從墻上取下鑰匙,把大門給打開: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伊凡叔父的身后,居然還跟著輛蓋著油布的馬車。兩名駕車的警探還嬉皮笑臉的向他打起了招呼,明晃晃的黃銅盾徽掛在胸前,讓特雷澤很是羨慕。
“隊長,這整車人都是犯了些什么罪?怎么要關(guān)到禁閉室去?”
看著馬車緩緩駛?cè)氪箝T,十幾個衣著靚麗的男子爭先恐后地?fù)屩埋R車,手上連綁繩也沒有系,完全不像是犯人的模樣:他們臉上雖然很慌張,但排隊的時候顯得井然有序,讓特雷澤有種意外的熟悉感。
看著這一排人在兩名正式警探帶領(lǐng)下,有條不紊地朝著禁閉室的排房進(jìn)發(fā);雖然警署里有條例是不能隨便打聽別人的任務(wù)的,但強(qiáng)烈的好奇心還是忍不住催動著他,跟自己叔父打聽起消息。
伊凡隊長顯然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他見四下無人,偷偷摸摸地拉著侄子來到鐵門后,負(fù)責(zé)他的耳旁悄悄透露道:“昨天不是開會通知了嘛,公館里要肅清叛徒……我有幾個老熟人可能是犯了事,就賽錢求我來幫幫忙,我就把他們當(dāng)成犯人押到這里來躲風(fēng)頭了,到時候……就能和上面交代了?!?p> “對了,如果有人跟他們一樣來找你幫忙,你記得別傻不愣登白干活,要先收錢!記住了沒!”
說完,伊凡隊長就又變回了一副兇神惡煞的嘴臉,揪著特雷澤的耳朵拉著他從門后站了出來,刻意地加大了聲音大罵道:“我待會再去押送犯人,要是看到你這懶狗還在偷懶,就等著吃棍子吧!”
馬車離去的非常匆忙,伊凡和他的部下并沒有像平日里停下來逗留一會兒,反倒是馬不停蹄地向外跑去。特雷澤小心翼翼地揉著自己紅腫的耳朵,看著遠(yuǎn)處揚起的塵土小聲抱怨著:“這演戲怎么還真捏呢!”
隨著馬車的遠(yuǎn)去,整個大門口又回復(fù)到了往日的平靜之中;特雷澤還是忍不住趴在了桌面上,對著空無一物的空地發(fā)呆。本來每天到他這里蹭飯的兩只懶貓,現(xiàn)在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比起以往的日子顯得更加難熬了。
‘如果我能當(dāng)魔法師就好了,就算去不了破魔大隊,好歹也能去署里泡那些漂亮姑娘。而不是tm的戴在這個破地方啃沙土!’
就在特雷澤昏昏欲睡,即將去夢中宣泄自己的不滿之前,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更加急促的敲擊聲傳來;當(dāng)時就把他給嚇得不輕,還以為自己叔父這么快就回來了呢!特雷澤迅猛地站起身來,并不是想象中叔父怒火中燒的老臉,而是一個意外熟悉的面孔:“沃拉大哥,你怎么來了?!”
一頭蜷曲黑發(fā)的男人緊緊地握住圓潤的木柵欄,萬分焦急地對他喊到。這個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兵頭,特雷澤當(dāng)嘍啰時期的帶頭大哥顯得非常凄慘:身上的外套和襯衫已經(jīng)被刀砍地不成樣子,基本上就是批了層碎布條,身上散步著大大小小的刀痕,不停的往外滲著血絲。
特雷澤也來不及多想,急忙跑去打開大門,將自己的前大哥給接了進(jìn)來。順帶從柜子里掏出醫(yī)療箱,翻箱倒柜地尋找止血用的棉紗布和酒精;幸虧沃拉身上的刀傷比較淺,拿酒精洗去血污在纏上紗布即可,說著他就一條毛巾卷遞了過去:“忍一下大哥。”
包扎完了紗布,特雷澤拿出塞在沃拉嘴里的毛巾,翻轉(zhuǎn)后先是擦掉他額頭上的汗?jié)n,然后再擦凈灑在桌上的酒污。接二連三的怪事搞得他心里癢癢,待在門房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這不得好好關(guān)系下自己大哥的情況:“我說大哥,你這是怎么了?上哪里砍人去了?”
“別提了兄弟,我這是剛剛從城里逃出來,找你活命來了!”
一提到這里,沃拉的臉上流出了和之前那些人完全相同的慌亂表情。而相比起來他反而更丟人,全身上下在不停地戰(zhàn)栗著,腦袋不停地朝著房外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是酒精刺|激的還是別的什么:“兄弟,你拉大哥一把,趕緊找個地方把我給藏起來!”
“可是大哥,這地方哪里能藏呢……”
看著特雷澤臉上為難的表情,和雙手不停搓著的手指,沃拉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在心里氣得咬牙切齒,但他臉上還是得擠出一副盡量和善的表情哀求道:“好兄弟,大哥也知道你困難,可我今天真的沒帶錢出來。這樣好吧,我把胸徽先押在你這,你是混過的,應(yīng)該知道社團(tuán)的胸徽丟了是要出事的吧?等我安全再把取錢出來給你行不?”
“哎呀大哥你就見外了,我也不想要你錢,但我那叔父一定要這樣我也沒辦法。趕緊跟我來吧?!?p> 特雷澤一邊唉聲嘆氣地說著自己是怎么怎么不情愿,一邊飛快地將沃拉手里的胸徽塞進(jìn)口袋里,從墻上取下禁閉室的鑰匙串,攙扶著他往外走去。
“我說兄弟,你把我?guī)У浇]室來干嘛?”
看著這一排狹長的廊房,以及正在尋找空房間的特雷澤,沃拉忍不住發(fā)問到。而特雷澤先是認(rèn)真地打開一扇禁閉室的大門,然后才回頭對著自己大哥說道:“大哥你想啊,我這里平時就沒多少人會關(guān)進(jìn)來。就算有人來查他們也只會去院里面的大牢房,誰會想到禁閉室還有人呢?你說我說的對嗎?!?p> “偷偷跟你透露下,我叔父他也是這么干的!你到時候混在里面別出聲,他肯定會想辦法把人糊弄走的,你不就安全了?”
聽完特雷澤的悄悄話,沃拉仔細(xì)一琢磨,也的確是這么個道理;所以他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徑直走入這個只能容納一人坐下的狹窄房間,對著即將關(guān)門的特雷澤囑咐道:“你記得去拿些把破東西放在附件,裝成是廢棄倉庫??!”
“明白了大哥!你記得出來后給錢就行了,不然我叔父要打我的~”
隨著門鎖的落下聲響起,特雷澤的聲音也隨之漸行漸遠(yuǎn);沃拉看著鐵門上的透氣欄縫突然臉色大變,當(dāng)場就往門上啐了口唾沫,十分粗鄙地低聲叫罵了起來,將特雷澤和他的叔父伊凡家人全部問候了一遍:“……tm的,看老子出去了不把你狗腿打斷!”
正當(dāng)沃拉捂著隱隱作痛的傷口,依靠在結(jié)實的水泥墻上小憩時:鐵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車聲,特雷澤的聲音也再次響起;沃拉屏住呼吸靠在鐵門上仔細(xì)聆聽,但卻不大能聽清楚,似乎是他叔父伊凡在指揮他干什么。而隨后響起的鐵門開啟的吱呀聲和落鎖聲,也讓他明白了他們在做些什么,心中對叔侄二人的憎惡感也越發(fā)強(qiáng)烈——他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著一長串的報復(fù)計劃了。
最后一聲落鎖聲也隨之結(jié)束,短短地四分鐘過后,整個禁閉區(qū)便再次恢復(fù)了寧靜。身處在一個無比安靜且狹小擁擠的房間當(dāng)中,沃拉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佝僂著身子悄悄打探著縫隙之中傳來的光亮,顯得無比緊張。
正當(dāng)他的內(nèi)心越來越急躁的時候,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車聲傳來。沃拉被嚇得急忙捂住嘴巴,再次將耳朵貼到門上偷聽外界的聲響:特雷澤和伊凡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只不過這次并沒有更多的房門開啟聲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厚的陌生男子聲音,語速很快,應(yīng)該是在斥責(zé)著叔侄兩人。
但很快的,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區(qū)域再一次恢復(fù)了平靜。沃拉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敢站起身去偷看,只好繼續(xù)全心全意地偷聽著。充滿煎熬的幾分鐘過去了,沃拉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唯一能知道的是:外面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了,他們好像真的離開了!自己真的安全了!
為自己逃出生天而長舒了一口氣,沃拉只覺得心中充滿了無比的喜悅,連帶著看禁閉室的眼光都順眼了起來。而他靈敏的聽覺也察覺到了,周圍所傳來的輕微歡呼聲,和他們那由衷的喜悅之情。
被心中的喜悅所感染,沃拉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準(zhǔn)備透過縫隙再去觀察下情況。而當(dāng)他的臉搭在鐵門上的同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腳下傳來了一股震動;下一刻,他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之中,一股土腥味撲面而來。
沃拉的手指探出空隙用力往前一頂,卻只感覺到了一股堅硬的觸感,他馬上就明白了。
伊凡叔侄兩人站在一位身著華貴的法師身后,腆著個笑臉,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諂媚感:“真是有勞閣下了?!?p> “任務(wù)而已,把名單給我吧?!?p> 這位被頭盔完全遮蔽了容貌的重裝法師翻過手來,蒼黃的魔力氣息隨風(fēng)飄散,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多余的話。站在叔父旁的特雷澤畢恭畢敬地托起手上一份名單,連帶著那枚胸徽一齊,交到了這位法師的手中。
仔細(xì)對照了一番兩張名單上的總?cè)藬?shù)和姓名,法師滿意地點著頭左手拇指和食指的光芒大盛——純銅打造的徽章被捏成了一攤齏粉,在兩張名單上熔鑄出了兩個完全相同的標(biāo)記,充滿贊許地將副本交還給兩人拍:“很不錯,伊凡隊長,依照名單去領(lǐng)獎金吧。記住保密協(xié)議的內(nèi)容,我不希望你們也被關(guān)到禁閉室里去。”
伊凡臉上的褶子擠在了一起,笑容滿面地看向自己侄子。特雷澤顯得有些靦腆,望著面前的小山岙輕笑兩聲:“閣下您真是說笑了。我們這個小小的羈押所,只有個廢棄已久的渣土坡,哪來什么禁閉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