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巫妖來襲,可是……
劇烈的空間震爆與遮天蔽日之霧相互交融糾纏僅須臾,原本還算穩(wěn)固的時空全然無力維系。
只見得混沌交流核心泛起陣陣漣漪,無處釋放的強橫力量,終于是在不斷交磨的狂暴沖刷之中找尋到了唯一出口。
源出于時空迸裂所爆發(fā)出的磅礴能量作用于物質之上,就好比是某個魔法狂人發(fā)瘋,對著整座村落施展了連鎖內爆術一般——無形沖擊波橫掃,所到之處那綿延不絕的劇烈爆炸,便是將大地上所存留著的一切死物瞬間抹去了。
眨眼間,耗費了傭兵們大量心血,日夜趕工方才搶修出來的幾處排屋和著廢墟徹底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徹底灰黑平整了的焦土大地,反襯著詭譎天幕的純凈。
但也僅此而已了,將時空蠻狠撕扯出破口的磅礴能量只維系了十數(shù)秒鐘,而后便是徹底逸散不見。在永恒流轉的自然偉力面前,凡人傳奇的力量如何夸張,也只能是對這無魂的自然之靈帶去些微改變罷了。
“看來老師說的沒錯,您并非如傳聞中那般亡故于叛亂當中了?!?p> 有骨掌自天幕濃霧之中緩步踏出,而那位完全由綴滿了寶石金線的華貴紅袍所遮掩的不速之客,此刻也正如許久不見的故友一般主動欠身致意,毫不介意自己那欠缺保養(yǎng)的髏骷本相。
“很榮幸能夠在這邊陲之地與您再度相見?!?p> 略顯恭謙的向著正下方站定著的黑袍少年問好,自稱為李林的巫妖旋即抬起那完全由黑金熔鑄而成的圓潤頭顱,叫那兩團象征著亡者身份的赤紅活火不斷隨呼吸本能一齊躍動著。
只是他注視著薩塔,卻叫人感受不到方才用法術抹去整座村落時的那般狠戾;就仿佛在開展學術研討會時,他這個好學學生終于是等到了發(fā)言機會,語氣竟是顯得有些羞澀?
“雖然有些唐突,但能否向您請教一個問題?”巫妖指著那宛若黑紗一般將少年完全籠罩的氤氳黑霧,“請問這是您從幽影界深層所收集到的產物嗎?這類亞空間產物看起來于幽影界淺層的陰魂生物類似,它們的存在有能帶來什么樣的作用呢?”
只是這番熱情對方卻是完全不領會,被黑紗完全遮籠著面龐的薩塔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僅是在準備著法術隨時反擊的同時,叫視線死死盯著那漂浮在半空當中自言自語著的巫妖學士。
而這位巫妖就仿佛是那種——常年埋首于象牙塔當中不問世事的刻板學士;他貌似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方才不分緣由的襲擊,雙方可還處在不死不休戰(zhàn)時狀態(tài)中;而哪怕雙方只是平素偶遇,自己這番言論也與嘗試窺竊別人的學術成果無異。
他還以為是自己在禮儀上的問題怠慢了,惹得這位出身高貴的活人同學不愉快。只見高高在上的巫妖立馬從半空中飄落下來,甚至于主動將腿骨彎折到背后,以保證自己的視線能夠同對方處在同一高度上;反正有著漂浮術加持,移動趕路也用不著腿骨。
“實在是抱歉,因為恩師在亞空間研究的課題上,已經快有十年沒有大的進展了。一想到您是為數(shù)不多能夠在幽影界深層自由活動的人,我一時間就有些失態(tài)了,還請您能夠見諒。”
話音未落,巫妖便是搓著手,又向著他的敵人鞠躬致歉。
“雖然我很敬重卡文迪許邊伯,但看來這位老前輩果真是如民間口中那般性情靦腆,沒能教會您應有的基本交流禮儀?!?p> 面對此情此景,薩塔一方面加緊了攻擊法術的凝聚,以防止對方只是假借話術突然襲擊;一方面又忍不住吐槽起來:“邊伯難道沒告訴您,向他人請教問題之前至少應該先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嗎?”
“呃,這的確是恩師他老人家的個人特色不錯……”
“我不是在夸他!”薩塔頓時被這巫妖噎地喘不過氣來,怎么還能有這么無恥的人呢?好賴話聽不明白是吧?
但這只剩骨頭的巫妖似乎根本沒聽清薩塔吐槽,只是死心眼地順著他先前的思路,管著自己繼續(xù)講了下去。這樣死心眼的人真能夠掌握生死轉化這樣,自理論基礎就需要諸多學科融會貫通的復雜技術嗎?
“不過您說的對,老師這方面確實是沒怎么教導過我們。請允許本人自我介紹,謹代表恩師卡文迪許,來自道格學派的李林向您與您的家族問好,卡略小爵爺?!?p> 瞳孔驟然閃過一抹兇光,大驚失色的小家伙身前頓時架設出了十數(shù)層幽藍光盾。層疊的光盾在封閉所有退路的同時,亦是將其保護在了一個極為安全的隊伍當中,而后就聽得他躲在這烏龜殼里大喊一聲:“你,你在說什么胡話???”
“???您難道不是嗎?”
只見這巫妖眼眶當中的兩團活火驟然一縮,似乎是在瞇眼嘗試看清薩塔被遮蓋在黑紗中的容貌一般;而后突然將手探入袍中摸索了一陣,又趕在薩塔沒能反應之際,毫無征兆地用力將一團閃爍著魔法光澤的橙黃小盒往他身上用力擲去!
“呵!你果然沒安好心!”
抬手便是一道蓄勢待發(fā)的赤金光芒朝著那襲來之物打了過去。這煉金小盒卻也不是什么堅固造物,薩塔所調動的一發(fā)魔力飛彈與之接觸瞬間,便是將其從外至內地徹底擊了個粉碎。
可自稱為李林的巫妖隨后的動作卻是叫薩塔更加困惑。他在擲出盒子后既不追擊也不行動,只是坐視著魔力飛彈將其摧毀的前夕,突然捂著自己縮在華袍袖筒當中的左臂,鬼哭狼嚎地大聲怪叫起來:
“哇??!你這法術居然這么霸道,再打下去我怕是打不過你了!”
待到那橙黃的煉金小盒粉碎,其間所蘊含著的能量被魔力飛彈徹底湮滅離散過后。那怪叫著的巫妖李林渾身氣勢陡然一變,不僅是瞬間沉默,整具骷髏身軀仿佛是被卸去了全部心力一般,完全肉眼可見地精神頹唐了下去。
至于那些已經隨著攻擊引導襲來的飛彈風暴,他更是毫不在意。
只見在這些如流星輝光一般來襲的高能飛彈,即將擊碎他這身干枯骨架之際,巫妖身著的華貴法袍有光一閃——瞬息之間,便是有著同樣數(shù)量、同樣形狀的魔力飛彈逸散著弧光自法袍上傾巢而出,飛也似與飛彈迎頭撞上!
當即便是叫無數(shù)朵星芒爆裂之花,將他徹底遮蓋在那幅璀璨艷麗的塵煙畫卷當中。
而在看清了那些形制相同,內核卻又是完全灰白虛無的‘魔力飛彈’之際。如臨大敵的小家伙卻是迅速撤銷了充能完成的死亡一指戒環(huán),轉而是開始將大量的精力與防備,重新投放到這突兀變化了神態(tài),不在作任何偽裝的巫妖身上:
“你居然是反轉士?我怎么沒聽說過有哪個反轉士完成了巫妖轉化?!?p> 反轉士,一種拋棄了所有戰(zhàn)斗法術,以主動舍棄了絕大多數(shù)學術研究、將學術生涯完全捆綁于他人為代價的稀有職業(yè)。
為了應對法術研究過程當中難以避免的法術失控現(xiàn)象,這些富有奉獻精神、愿意為尋求真理而摒棄名利的博學者們幾乎徹底放棄了主動施法,轉而將自己的魔法造詣全身心投入到法術對抗的精修當中,以應對那不可預料的失控破壞。
其職業(yè)群體最為偉大的壯舉:便是在舊精靈帝國施法者集團的圍追堵截之下,利用了無數(shù)反轉士前仆后繼的犧牲,成功研發(fā)出深藍之霧以及恒定反魔法系列法術的實用技術;成功讓在施法者面前只能被動挨打的普通人們,也瞬間擁有能夠將高高在上的法師老爺們一擊必殺的超能力!
每當反轉士們通過專項強化過的魔力觀感,察覺到施法所產生的魔力波動時,他們便得以利用各種技術手段,同步復現(xiàn)出當前法術的模型進行無效化反制,或是直接奪取法術控制權對施法者進行直接殺傷。
而那些專精于心靈防護的專家們,更是可以直接反轉精神魔法的攻擊,叫那些圖謀不軌者自食其果。
正是由于他們的不懈努力,以及國家對于各種類型的心靈防御道具的大力鋪設,這才沒有叫那些利用精神法術肆意妄為的心靈暴徒和魔族滲透者,將整個文明社會的倫理道德與安定秩序絞成一攤爛泥。
但在如今的小家伙看來,這名不知底細的反轉士,便是此刻擋在面前阻止他解救戰(zhàn)友的最大障礙!自己引以為傲的各項攻擊法術,在一名久經鍛煉的反轉士面前根本就討不到任何便宜可言,何況對方還是一名巫妖。
派遣這樣一位對手背后襲殺,看來那些幕后黑手根本就沒打算叫自己活著!
“您自然是沒能聽說過的,因為我只比您早死了一天?!?p> 而在沒有了監(jiān)控裝置的束縛后,自稱為李林的巫妖反轉士卻是比先前要不耐煩許多;再沒有那副不諳人事的古板學者模樣,反倒更是一個遭遇了中年危機的苦澀小職員,甚至還可能欠下了一大筆叫人絕望的高額外債:
“您是去年一月十日死于‘恐怖襲擊’,我是在一月九日因為車禍搶救不及時死在了鄉(xiāng)下。只可惜我當年實在太拮據了,老師的錢又被股票套牢了。等到老師借來錢籌措出了轉化儀式的材料,我的血肉已經糜爛到無法作防腐處理了。”
“不過您是去年九月四日到達紅楓,想來那時候您恐怕已經在黑山境內游蕩,否則應當是知曉這次事故的……”
這巫妖就好像是抓住了一個難得的傾訴時機似的,不知不覺中竟是開始大倒苦水,硬生生將一場即將爆發(fā)的戰(zhàn)斗變成了他單方面的訴苦大會。也不知道他嘰里呱啦地念叨了多久,小家伙腦子都有些犯渾了,才聽到他這么一句:
“其實無所謂了,我們兩個至少都還好好的生活在這片大地上,不是嗎?”
薩塔沒有做正面回答。一是他不愿意提起自己從南方游蕩到北國時的經歷,二是他現(xiàn)在耳朵嗡嗡的響,聽他說話都有些吃力了:“不知所謂,你到底想說些什么?”
“啊???!抱歉,您就當是個老男人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吧。監(jiān)控器剛才已經被您毀掉了,我想現(xiàn)在我們之間的交流可以稍微放開一些。卡略爵爺,現(xiàn)在這里沒有外人,我們還需要在這里裝傻充愣嗎?”
此話一出,薩塔愈發(fā)警惕地注視著李林的一舉一動,腦海里開始拼命回想著于不大熟識的卡文迪許邊伯有關的人士:“你究竟是從什么渠道知道我的?”
“沒人會相信一個十四歲因成功從零開始復現(xiàn)能量虹吸術而登臨傳奇的天才,能夠被幾個普通人用火燒死?!崩盍植]有保留什么,“那不過政治宣傳的手段而已;以我和老師的看法,您更有可能是在斗爭中落敗,被瓦列里博士及幾位繼業(yè)者們聯(lián)手軟禁了。”
但隨即,反轉士卻又長吁短嘆起來:“只是沒成想居然真的會在這里遇見您。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那些情報官的臆想,畢竟通過幽暗路徑進入幽影界快速移動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想到啊……也不知是大公殿下將您保護的太好,還是該罵這些情報人員都是酒囊飯袋?!?p> 有意避開了一些不應當回答的話題,喃喃自語著的李林并沒有將事實告知對方——他所接受的實際任務,乃是就地格殺逐風者團的自由施法者帕加尼斯莫;只是對付科班出身的尋常同袍容易,可要是將對象換作傳奇法師艾麗希斯·卡略,李林就不得不仔細掂量好輕重緩急再作行動。
但身為一名契約巫妖,李林為了償還自己在轉化儀式時所欠下的巨額債務,此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召條約要求與其作戰(zhàn)。
哪怕自己打心底并不想與之對峙。何況一旦應召動手,自己與老師這對投資失敗的清貧師徒,恐怕也承受不住那位技官的滔天怒火——畢竟這是在謀害格林·卡略的唯一親孫,將他所率領的技官政權的根本合法性連根刨了……
但護命匣如今還躺在債務銀行的金庫里被時刻‘保護’著,生命大義當前,自己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可也得為明天的自身存續(xù)而戰(zhàn)吶!
“可惜了,我們本該是在更加平正溫和的情況下相聚的?!?p>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況且一出現(xiàn)就把整座廢墟給轟擊成了平地,誰要和你這樣的人相聚?”
薩塔此刻實在是不想理會這個絮絮叨叨又抓不住重點的陌生人了,他只想早點打發(fā)走對方,加緊從這里脫身與戰(zhàn)友們匯合:“既然您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難道還要在這里繼續(xù)做無用功嗎?”
可那兩團活火旋即躍動起來,無可奈何的巫妖只得訕笑兩聲:“可這就是我所要做的,只要能夠將您在原地拖住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左右,拖到逐風者傭兵團長路德維希戰(zhàn)死即可……”
只是巫妖李林唯一疏漏了一點,他不該在剛剛經歷過生死離別的小家伙面前多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