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師兄與黎秋平一本同源,共享感知,外面黎家發(fā)生的矛盾沖突他都一清二楚。
雖然說秋平與廁鬼鳶兒的感情還未到至死不渝的地步,但黎師兄確實不想讓這么一個和善的精怪就這樣逝在自己的眼前。無奈黎秋平本身的善果還深埋在庭池底部,未曾有過一點動靜,天道又不知擱哪個角落里對著師父他們虎視眈眈,他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借黎秋平運氣運轉‘輪舟行’。
黎師兄很是頭疼,快速思考著怎么才能幫到外面的鳶兒脫離窘境。
正巧秋平也從之前的劇痛中緩了過來,梨師兄看著他一下子便有了主意,將秋平的靈識直接拖進業(yè)心庭中。
“你想救神仙姐姐嗎?”
黎秋平小朋友見黎師兄笑瞇瞇地盯著自己,不禁打了個哆嗦,總感覺不會有好事在自己身上發(fā)生。但他也沒多少猶豫,馬上堅定地點了點頭,于是便有這出挾天子令諸侯的戲碼。
之后并無多少障礙,廁鬼鳶兒在梨師兄的指使下,略有些迷茫地將還在鬼哭狼嚎的黎秋平拐出了黎家,一人一妖向南奔行了幾十里地,找了一處無人的破屋駐腳。
“道長與小秋平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币呀洀陌胍夯癄顟B(tài)恢復正常的鳶兒雙手環(huán)抱與胸前,兩拇指翹起交疊,朝黎秋平他們行禮道,“人妖疏別,道長送到此處對鳶兒來說已是莫大的榮幸,稍后我便去給秋平找一支靠譜的走夫隊伍,送他回黎家?!?p> 黎秋平也學著鳶兒作禮,心里暗暗琢磨著神仙姐姐嘴漏說出的名字,腦海里忽然響起梨子師兄的聲音,“秋平……那大概是女子的禮?!?p> 黎秋平剛要說些什么,突然發(fā)覺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
“仙子不必客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任性差點害了你。至于秋平的去留,若是那些人對仙子緊追不放,仙子該何去何從?”
“若是追不上,那判是他們無能,若是追上,那該是我時運不濟,各憑本事咯!”鳶兒笑起來沒有一點負擔。
梨子師兄無奈地看著用雙手將嘴死死捂住的黎秋平,只好以傳音的方式將聲音外放于秋平與鳶兒之間,
“我倒有個辦法,仙子可帶著秋平去尋先前到過黎家的葛裘仁。說到底這只不過是一次天大的誤會,若是找一個明白事情原委的中間人,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p> 鳶兒咬著嘴唇,深深地嘆道:“我尋不到他,就算尋到了,他也未必會信我?!?p> “我說了這是一個辦法,自然有尋得他的法門,他不信你,難道還不信已經答應要護道的黎秋平嗎?”
“道長……您這是認真的?”鳶兒遲疑地審視著黎秋平小朋友,眼睛里滿是拒絕的意思,“我只是一鬼物,若秋平遇上些邪祟精怪,我還能出手護著,但那些吃穿住行又該如何解決?更何況,秋平這么小的孩子為了此事奔波四方,莫名受危什么的根本不值當?!?p> 梨師兄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自有我的道理,至于秋平,你先問問他的意愿吧?”
鳶兒搖了搖頭,垂眉苦笑道:“道長說笑了,這般大的孩童又懂什么事理呢。”
聽了鳶兒姐姐的話,黎秋平著急了,雖然他確實舍不得娘親妹妹,他被帶出黎家娘親的哭喊也讓他難受了好一陣子,但是他更不想鳶兒姐姐再被那群壞人變成半液體的那副恐怖模樣。他捂著嘴,干瞪著眼睛猛甩著頭。
“看吧,他是不愿的?!兵S兒姐姐苦笑。
黎秋平更急了,放下捂住嘴巴的手,上前扯住鳶兒的裙角,“鳶兒姐姐壞透了,我什么時候說不愿了!”
“你喊我……什么?”鳶兒不知道是何時漏了嘴,竟然讓這小子知道了自己生前的名字。
“還能什么,只準鳶兒姐姐保護我,不準我保護姐姐是嗎?”
“你還小,有些事,不太懂?!兵S兒姐姐習慣性地想摸秋平圓圓的腦袋,忽然想起自己觸物即臟的廁鬼特性,及時止住了手。
在這荒郊野嶺,可沒有第二套衣服給黎秋平換,這樣想著,鳶兒姐姐又將被黎秋平攥在手里的裙角抽了回去。
黎秋平哪懂這些啊,又是一個熊抱抱著了鳶兒姐姐,生怕她直接跑了。
“你,哎……”鳶兒說是這般無奈,心里卻又是一番暖意。她開始動搖了,在理性與感性之間躊躇。
“行了行了!”梨師兄知道若是不露出點手段,證明計劃的可實現性,鳶兒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只見一環(huán)閃爍著白光的圓輪在地上浮現,一只配色奇妙的貓貓打著哈欠出現了。
“哈哈,貓貓師兄!你怎么來了!”黎秋平第一次在現實里看見了朵兒爺,很是驚奇,連忙將它抱在懷里。
“哎哎哎,怎么抱的?用上次教過你的姿勢?!倍鋬籂敽苁煜ぴ诶枨锲綉牙锓恚约赫伊藗€最舒服的姿勢。
鳶兒有些看呆了,雖然她也見過幾只貓精,但極富人性化的朵兒爺還是讓她大開眼界。
“這位貓道長……怎么稱呼?”
朵兒爺正被黎秋平摸得舒服,眼睛都沒有睜開,“你就是秋平說的那個小女鬼是吧,喊我朵兒爺就成。”
梨師兄問朵兒爺道:“師兄,東西呢?”
貓貓頭一偏,朝地上吐出一個像方形的固體物,連帶著口水一起。
黎秋平咦了好大一聲,捏住貓貓的頭,用手指敲了敲它的鼻子,“貓貓師兄,這樣做不好!”
朵兒爺:“……”
鳶兒:“……”
先是黎師兄憋不住笑,帶著顫音讓鳶兒拾起那個方體。
鳶兒剛一碰到那個物體,頓時感到不妙,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要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進那個方體,待她閉眼恍神之際,久違的實感不禁讓她心頭震顫。
她似乎不在飄著,踏著一處實地。
她的手不在飄渺虛無,可以不停地摸索著身上的變化。
她不敢相信,又不能相信,她好像……又以世人的姿態(tài)存活于世!
她緩緩睜開雙眼,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腳,以及對面那個對自己好奇無限的黎秋平。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掐了掐秋平的笑臉,所碰之處,不再有穢物的痕跡。
鳶兒哭了,她又笑了。她激動地抱起黎秋平,興奮將他甩來甩去。
朵兒爺見勢不妙,自己從黎秋平懷里跳了下來,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樂子,一邊笑,一邊解釋道:“這是鬼精特異化的人型靈傀,可供鬼物附身的道器。”
鳶兒回過神來,又被朵兒爺的話震驚到。靈傀她不是沒見過,只不過那些撐死不過是些木頭架子什么的。
“這?靈傀怎么會如此逼真,這手,這腳,還有這種實在的感覺……”鳶兒已經組織不好自己的語言了。
一旁的梨師兄吐槽道,“師兄,這與你描述的不同啊,臉上怎么連五官都沒有?!?p> 貓貓白了一眼梨師兄聲音傳出的虛空,說道:“老器怪被老頭子他找去煉什么承志傀,這是小器怪煉的,技術不到家就這樣咯。再說,沒有臉咋了,小梨子你不也沒有,找個面紗遮住便是。”
鳶兒已經放棄思考了,他們口中的技術不到家在常世中已經是其他同行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可見黎秋平他們這一脈的神通廣大。
沒有再過多的推讓,鳶兒很痛快地接受了黎師兄的提議,就這樣,一人一貓一童子開始了他們這段不短不遠的旅程……
稍微等一下,在旅程開始之前,朵兒爺先發(fā)現了不對,他本該干凈的皮毛,怎么忽然散發(fā)出屎一般的惡臭。
朵兒爺疑惑地望向被鳶兒搖暈的黎秋平,瞳孔唰的一下猛地放大。
黎秋平身上的那幾抹褐色,原來不是花飾呀……
那是什么呢?
應該是吃飯沾上去的污漬,總不可能是,是……
朵兒爺不敢再想下去。
黎師兄注意到了朵兒爺不對勁,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
“嗯,應該是秋平剛剛抱住仙子本體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