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你這小賤種從哪兒得來的見識,跟我這里顯擺起來了?”
黑大漢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張開兩根手指去丈量寧舒的脖子。
“剔了骨頭,倒是能得三十斤好肉?!?p> 寧舒則自顧自地講了起來:“在宮里,一只羊要殺上一天一夜?!?p> “一天一夜?老子做屠戶二十來年,殺豬宰羊最多不過兩刀。磨嘰上一天一夜,看來宮里倒是養(yǎng)了一幫孬人?!?p> 寧舒嗤嗤笑了起來,不屑道:“你這鄉(xiāng)野村夫,怎么知道人家的精細手藝。人家這一天一夜自有講究,單說前三個時辰,會有人細細地、活生生地將那毛給羊拔干凈了?!?p> “這是什么說法?”
黑大漢聞言,不禁渾身汗毛倒豎,打了個激靈,心下倒是來了興趣,聽寧舒繼續(xù)往下說。
“然后,再用三個時辰,剝它的皮,另用三個時辰掏它的內(nèi)臟!”
黑大漢咧嘴搖頭,直呼殘忍,但又想繼續(xù)往下聽,皺眉道:“這才九個時辰,還有三個時辰呢?”
見寧舒不說話,低頭一看,只見他雙唇翕動,斷腕處已洇了一大片血,已是奄奄一息。
“莫要裝死,繼續(xù)說來聽!”
黑大漢狠狠朝寧舒后腦勺抽了一巴掌,便聽他的聲音稍稍大了些。
“最后三個時辰,再將它……”
“再將它怎樣?”
黑大漢有些急了,見寧舒聲音又小下來,便伏下身子,耳朵貼了過去。
“筋骨給卸了。且瞧,此時這羊還正活著呢……”
寧舒看著黑大漢近在咫尺的腦袋,昏沉的目光驟然亮起。
“抽筋拔骨還能活著?”
黑大漢難以置信地扭頭向?qū)幨嫱ィ粚ι蠈幨婺橇撂锰门犞碾p眼,登時被嚇了一跳。
“不好!”
他剛欲起身,寧舒便張開嘴,宛如一頭餓狼般撕咬了過來。
這一下來得又快又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大漢的喉嚨便被死死咬住了。
感受著堅硬的牙齒磨碎自己的皮肉,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在他心中升起。
同時還有屈辱和憤怒,吃人的反倒要被人吃了,這他怎么能忍。
“賤種滾開!”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拍擊寧舒的頭顱,直將寧舒的半張臉都拍進了泥里,但寧舒的雙鄂反倒閉合的更緊。
“好!吃,讓你吃!”
黑大漢不再掙扎,轉(zhuǎn)而向后扯起腦袋。
只聽“吭哧”一聲,寧舒竟生生從他的喉嚨處扯下來二斤肉,造出一個海碗大小的駭人傷口!
但這黑大漢皮糙肉厚,這一下竟沒傷到他的要害。
見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寧舒霎時心如死灰。
黑大漢捂住血流如注的脖子,怒視著寧舒,雙目幾欲噴出火來。
“小賤種,老子今天便用十二個時辰將你千刀萬剮!”
黑大漢居高臨下,泄憤似地飛出一腳,將寧舒踢到了鐵鍋旁。
“咳!咳!”
寧舒只感覺上身跟裂開了一樣,五臟六腑火燒似地疼。
此時,黑大漢渾身上下都被鮮血浸透,整個人宛如一尊惡鬼,令人不敢直視。
他提刀朝走來,殺氣騰騰。
寧舒心下一橫,奮力向后挪蹭著身子,直到后背貼在了躍動的火苗上才停下。
瞬間,火舌便攀附上了麻繩。
“去你媽的!”
只聽一聲暴喝,寧舒掙開了繩索,拼出渾身力氣,昂首一躍,狠狠朝已逼至跟前的黑大漢頂了過去。
“轟!”
寧舒摔倒在地,黑大漢龐大的身軀竟也轟然躺倒。
來不及吃驚于自己的力道,寧舒快速爬到黑大漢身旁,翻身騎到他的身上,揮起右拳徑直朝其面門砸了過去。
“砰!”
一拳落,黑大漢的鼻梁被砸了個稀爛。
他翻著白眼,嘔出一大口黃水。
寧舒見狀一驚,“中毒了!”
“裝什么死!”
轉(zhuǎn)瞬,他面沉如水,又接連揮出二十來拳,直到將那黑大漢砸的沒了人形,才堪堪停手。
這時,他氣力也已用盡,失血過多帶來的疲憊感登時涌了上來。
他無力地從黑大漢的身上翻滾落下,仰著身子躺在地上。
他望著灰黑的洞頂,像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喘著粗氣。
近在咫尺的森森死意宛如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生不出一絲劫后余生該有的興奮。
“不,我不能死!”
強烈的求生意志驅(qū)使寧舒的身體重新動起來,他像一條被剁掉翅膀的飛蛾,艱難地匍匐著身子在地上爬行。
他上前撿起落在地斷手,又抽下自己腰上系著的腰帶,手口并用,小心翼翼地將其綁在斷腕上。
接著,他又爬到水桶旁,舀了一大瓢冰水就往嘴里灌。
喝兩口嘔一口。
強忍著反胃感,他硬生生喝下去兩大瓢冰水。
這時,他才感覺自己散出去的三魂七魄又重新聚了回來。
一有了生氣,剛才被壓抑著的百般滋味兒便一同涌了上來。
恐懼、痛苦、憤怒、悲傷……
“草!”
寧舒把頭悶在地上,一邊罵一邊哭,大約過了半刻鐘,這一腔情緒才勉強被宣泄出去。
“還有……還有那個該死的小妮子!”
寧舒抬起頭,左右瞧瞧,這時才意識到這洞里少了一個人,不知道那青姑去哪兒了。
他立刻警惕起來,先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上前撿起落在黑大漢身旁的菜刀,又一瘸一拐地行到洞口旁,高高將刀舉起。
心想若那小妮子一進來,便給她一個痛快。
可足足等了有一刻鐘,寧舒的耳朵都要被凍掉了,卻還不見青姑的人影。
“難不成又去哪兒給人下套了?”
寧舒等不了了,怕是再多站一會兒,就得鉆進洞口的冷風(fēng)刮死。
他提著刀,回身走到洞中擺著的被褥旁,如釋重負地躺了下來。
腦袋剛一沾枕頭,渾身的痛楚與疲乏頓時散去大半。
逃難這一個月以來風(fēng)餐露宿,睡被窩跟吃肉一樣,都是天方夜譚。
寧舒暢快地呻吟出聲,困意翻涌,眨眼的功夫便打起了輕酣。
可剛迷瞪沒多久,寧舒便感覺有人在捅他的后背。
“誰!”
他忍著腿部傳來的劇痛,立刻彈躍而起,隨即挪開身子,用菜刀騰地將褥子挑了起來。
與此同時,幾道拳頭大小的黑影從下方躥出,四散而逃。
“老鼠?”
寧舒接著往下看去,眼前出現(xiàn)的景象簡直將他的下巴給驚了下來。
只見被褥下藏著一個水翁大小的石坑,而那坑中,竟堆滿了黃澄澄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