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閣了解一些內(nèi)幕,道:“今時不同往日。今年是多事之秋,陳縣令沒攢下多少銀子,可花銀子的地方卻多了不少,難免會想找個機會撈上一筆??晌覜]想到,他竟然出手如此之狠毒?!?p> “爹爹,那我們該怎么做?”
王清閣伸出手來,道:“我有五件事要你們?nèi)プ??!?p> “爹爹,您盡管吩咐!”
“老爺,您說!”
王清閣嘆口氣,明亮的雙眼忽然渾濁了不少。
他沉默了片刻,道:“老齊,這王家的男人,可就你一個外姓啊!”
管事聞言一怔,立刻回想起了自己與王清閣曾經(jīng)一起出生入死打拼家業(yè)的那些歲月,眼眶旋即濕潤了,忙道:“老爺,只要您吩咐下來的,我即使拼出這條命去,也一定給您辦好!”
王清閣微笑道:“你有這番心意便是極好的,不過只是幾件小事,不需要你豁出性命?!?p> “您講!”
王清閣咳嗽了幾聲,兒媳立刻端來茶杯。
他接過喝下兩口,潤了潤嗓子,道:“第一件事,派人盯著顧泉酒家,若有生人出沒,立刻回來稟報?!?p> “好,還有呢?”
“第二件事,從柜上取三千兩銀子。”
管事聞言失色,“這次事情難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需要這么多錢?”
王清閣無奈一笑,他心里跟明鏡一樣,知道那陳縣令這步棋已將自己逼到了絕路上,三千兩恐怕還遠遠不夠,他擺了擺手,道:“這三千兩銀子不是給陳縣令的。你將這銀子分成兩份兒,一份兒一千兩,去打點縣衙里的差吏。剩下的兩千兩,由你親自帶著,前往陳縣令的陜西老家,送給他的雙親,這就是第三件事了。”
“不行?!惫苁铝⒖谭穸ǖ溃骸斑@遠水解不了近渴,我這一來一回,怕是少爺早已經(jīng)……”
剩下的話他沒繼續(xù)往下說,這時,兒媳眼珠兒骨碌碌一轉(zhuǎn),心道:“這道理公爹肯定也是知道的,他定然有自己的用意?!?p> 想罷,她道:“難道爹爹您是想拿陳縣令一個把柄?”
“平河是攤爛泥,一事無成,可他有一點好,便是為王家娶了你這么一個聰明的媳婦。”王清閣感慨了一番,輕聲道:“不錯,其實早就應(yīng)該這么做了。老齊,你聽著,到了陜西后,不管用什么辦法,也要讓他們收下這銀子,然后簽下收據(jù),再將收據(jù)帶回來交到尋芝手上。”
“爹爹,我……”
“你不要說話?!蓖跚彘w打斷了她,然后直勾勾地盯著管事,一字一句地問道:“聽明白了沒有?”
管事重重點了點頭,“明白了!”
“明白了那就趕快去辦吧?!?p> “是!”
管事沒再多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現(xiàn)在就只剩一件事了。
兒媳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感覺公爹言談舉止雖然云淡風輕,但十足地像是在交代后事。
她心緒未落,就看王清閣捂著嘴猛烈地咳嗽起來。
“爹,您怎么了?”
她忙走過去,卻駭然失色。
只見王清閣的手上全是烏黑的鮮血。
“孩兒立刻去請大夫!”
“回來!”
聽得一聲訓(xùn)斥,她生生停下了腳步。
“孩兒啊,我這幾十年為求發(fā)跡,無所不用其極,直接的、間接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里。這臨老了,又為一處地皮,背上了一份血債??峙缕胶右浑y,是老天給我王家的報應(yīng)??!”
兒媳寬慰道:“爹爹千萬別這么說,所謂因果報應(yīng),不過是虛無之談罷了。如果真的有,咱們又怎么知道,顧澈的死,不是他的報應(yīng)呢?”
“你說的有道理,如果真是老天降下責罰,那我王清閣便認了。可如果是有人在背后處心積慮置我王家于死地,那我王清閣也定要他死無全尸!”他說著,眼中冒出駭人的精光,“所以,尋芝,我要交代給你一件事。”
“爹,您說,我是王家人,定會為王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如果平河有你一半心氣兒,那就好了?!?p> 王清閣欣慰地點點頭,隨后從懷里摸出一把鑰匙,道:“這些年你們都不知道,我偷偷在保定府的老葛車馬行里存下了一筆銀子。其中的老板葛世震雖是我過命的兄弟,但誰知道我王家若是倒了,他會不會將這筆銀子私吞了呢?所以,我要你拿著這把鑰匙,連夜去往保定,將銀子全都取出來,尋個安全的所在守著,然后靜觀其變。”
兒媳顫巍巍地將鑰匙接過來,帶著哭聲問道:“爹,難道這個坎兒,我王家真邁不過去嗎?”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嘿,這人間的興衰變化,又有誰說得準?因此,我要留你這么一條后路。我福薄,膝下沒個能扛事兒的后人,所以只能依仗你了?!?p> 王清閣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一絲不甘,他緩了緩,接著說道:“你在保定,如果得知我王家敗了,那便帶著銀子與齊管事一起,進京走動,讓害我王家的人血債血償!如果得知我王家勝了,那便將銀子全布施出去,也算是給我王家積一積陰德?!?p> “爹……孩兒明白了?!?p> 兒媳跪了下去,“您二老在京也要保重身體,能花銀子就能辦成的事兒,千萬不要吝嗇,如果能保全家平安,即使散盡家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自然?!?p> 王清閣點點頭,擺了擺手,“走吧,我要歇一會兒。等天明了,還有第五件事兒等著我去辦呢?!?p> “您是要去親自會一會那陳縣令?”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兒媳不放心,又叮囑道:“到時候不管他怎么獅子大開口,您只管應(yīng)下就是?!?p> 王清閣輕聲自語,“只怕他不開口,那才是真的麻煩……”
這一夜過得極快,人還沒來得及合眼,天色便蒙蒙亮了。
而在秦書吏的公房內(nèi),這份亮意,來得更加此言。
那是從一雙雙眼眸中,散發(fā)而出的貪婪之光。
秦書吏打量一圈兒將房間擠得水泄不通的人們,問道:“王家的錢都收到了吧?”
人們接連應(yīng)聲。
“王家這次真是好大的手筆,怎么樣,秦書吏,要不要去跟縣尊商量商量,想個法子將那王平河給放了?”
“放了?放了,咱們還怎么掙他王家的錢?。俊?p> 秦書吏說罷,陰惻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