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薛笑人,霍休,金九齡,原隨云
“不過,雖然我知道原隨云有問題,但我不想揭穿他,我有把握讓陸小鳳和楚留香相信我??扇绻@邊出了亂子,也一定會讓里面有所反應(yīng),枯梅大師和她弟子的性命可能不保。”
花滿樓誠摯地對李忘塵說,“我看出你很想要聯(lián)合大家一起對付他,這樣是很保險,但我不能這樣做。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貪心——我只想要盡可能多地救人?!?p> 李忘塵抓抓腦袋,恍然大悟,“啊,沒錯沒錯,這確實是我沒料到的地方,以原隨云的武功,就算你、楚留香、陸小鳳三人聯(lián)手,他也能撐過十招,足夠他通知里面了。我答應(yīng)了風(fēng)清揚(yáng)帶回枯梅,怎么能讓枯梅置身險境,哎,我怎么一開始沒想到這點?”
他頗為懊悔,因為一路上來為了抓住原隨云的破綻,李忘塵也幾乎是耗盡了心力,時時刻刻都想著如何先把此人拿下,卻忽略了其他。
相較之下,花滿樓的選擇更為穩(wěn)妥。
令狐沖在一旁聽得腦袋發(fā)暈,到現(xiàn)在才知曉了離去的原隨云竟然就是青龍會中人,不由咋舌,“你們平日里都這么多彎彎繞的心思?。俊?p> 李忘塵笑道,“你既然成了掌門,日后只怕也得學(xué)會這點?!?p> 令狐沖苦笑道,“我是一輩子也學(xué)不會了?!?p> 花滿樓卻搖頭,“其實我不是聰明人,我只是看得比李小弟多一些,卻比李小弟愚笨。而這正如李小弟看得比香帥、陸小鳳多一些一般,其實我們之中最聰明的是他們二人,可最聰明的兩個人卻迄今還被蒙在鼓里——最強(qiáng)的一點,恰恰會受到敵人最大的照顧?!?p> 他是個瞎子,可卻說自己看得比別人多,這話若給外人聽了,只怕引得哄堂大笑,但李忘塵卻深為認(rèn)同。
“是這個道理?!?p> ——不過他內(nèi)心想:我沒有楚留香、陸小鳳聰明嗎?哼。
花滿樓道,“我只能說到這里了,具體計劃還是看李小弟你的部署?!?p> 李忘塵道,“我的計劃是,繼續(xù)分兵:你們兩人一組,我單人一組。”
花滿樓和令狐沖同時發(fā)出哦的一聲,卻都露出不解神色。
李忘塵解釋道,“剛才原隨云提到了‘可能有水底,水底可能有高手’的信息,但如果水底真有高手,他應(yīng)該會竭力隱瞞此事,反而說明青龍會應(yīng)該只有三人,他不得不故布疑陣,企圖分散香帥、陸小雞的注意力。但另一方面,也證明了一件事情:在那個地方一定有水!”
這道理簡單明了,若陸小鳳、楚留香過去一看,此地?zé)o水,自然注意力不會被吸引轉(zhuǎn)移。
花滿樓和令狐沖同時點了點頭,表示能夠理解,花滿樓甚至直言道,“那地方是有一處湖泊?!彼麄円恍兴娜硕际侨ミ^那地方的,所以原隨云并未遮掩自己知道有湖泊的事情。
令狐沖又發(fā)出疑問,“那地方有水,又如何了?”
李忘塵一字一字道,“我去水中。”
霎時間,兩人齊齊發(fā)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花滿樓自然不提,其實令狐沖也是聰明人,否則也不會以弱戰(zhàn)強(qiáng),一度和田伯光打得難分難解。
他立刻醒悟,“那位原公子只知道我們這一路人,又是瞎……這個有眼疾,只要我們發(fā)出攻擊時令他以為是三人出手,已經(jīng)大局已定。而等到他們防備下我們這一路,你再從水中乘機(jī)殺出,便可以成為最后的伏兵,打一個出其不意!”
李忘塵點頭道,“正是此意,但有一點要求,兩位的偷襲必要勢若奔雷橫空,石破天驚,不求有得,只求令原隨云和青龍會眾人都認(rèn)為這就是我們?nèi)艘煌墓?,而不會慮得再有后患即可?!?p> 令狐沖點頭不止。
花滿樓卻忽然問道,“還有一點問題,為什么是你?我的武功比你高,為什么不是我去?”
李忘塵毫不讓步,干脆直接,“第一,我愿偷襲,會殺人;第二點,我劍好,是天下利器,殺傷力高;第三點,我會泅水?!?p> 其實也不算是泅水,而是潛水。
他的玄武定在第一重時,就能夠長時間憋氣閉氣了,更遑論現(xiàn)在已然堪破死生境地的第三重境界。
這幾個緣由有理有據(jù),李忘塵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顯現(xiàn)出他躊躇滿志、自信充沛的心理狀態(tài)。
花滿樓被他氣勢一攝,登時說不出話來。
令狐沖在一旁雙眼發(fā)光,摩拳擦掌,“最開始是青龍會想要埋伏我們,后來是香帥要反埋伏他們,接著是原隨云會通知他們防備我們,到了最后,我們就再多一輪連原隨云也不知道的埋伏——嘖嘖嘖,李兄,真是精彩又刺激啊?!?p> 李忘塵卻不答話,只是看向了花滿樓,低聲問了兩句。
花滿樓對他指了個位置,他也不多話,已握著斬鐵草轉(zhuǎn)身離開。
令狐沖被晾在一旁,沒人搭理,抓抓腦袋。正在這時,花滿樓拍拍他的背,“走吧,令狐掌門,咱們?nèi)ド套h如何以兩人之功力,打出三人的聲勢?!?p> “他怎么了?”令狐沖看了李忘塵的背影,有些納悶,“難道我剛才的話冒犯到了他?”
花滿樓道,“不,他根本沒聽你在說什么,這就是承擔(dān)最后那一個職責(zé)的人應(yīng)有的態(tài)度,他明白他如果做不到,就會把我們此前的一切毀于一旦,所以在那一刻之后心神已經(jīng)全部投入了其中。這也是我要爭奪這個位置的緣故,你只看得到他的臉色,我卻聽得到他的心聲?!?p> 說話間,花滿樓微微俯身,側(cè)過頭,雙眼無神而專注地看著前方,臉上卻慢慢露出了敬重的神色,“聽,他心中已在磨劍呢?!?p> 劍如龍吟。
斬鐵草,安靜一點,安靜,安靜。李忘塵狠狠地握住劍柄,用力得讓指骨都發(fā)白了:只有蟄伏才能殺人,只有會忍耐,才能見到血,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心中嗜血的念頭漸漸散去,李忘塵的眼睛更亮。
劍的殺氣回到了劍中,他本心中的殺氣卻更加濃烈、更加凝聚,也更加隱藏到心的深處。
李忘塵最后向花滿樓詢問的位置,就是枯梅大師所關(guān)押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繞著那個位置在山莊外的周圍四處探查,最終發(fā)現(xiàn)了一處草地的根莖比其他地方濕潤。
他掘開草地,開始挖洞,一尺,兩尺,果然越到下面就越濕潤。再繼續(xù)下去,應(yīng)該和山莊里的湖泊聯(lián)系在一起。
但不能再挖了,再挖恐怕會動搖到湖泊的根基。
也不需要再挖。
他一路挖開一兩尺深的路途,循著地下水脈的痕跡而去,最終來到了山莊的一處高墻外,足尖一點,飛身而起,待到去勢已盡,仍然差了高墻邊緣數(shù)寸,再伸手一按一拍,整個人身形又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將將越過了高墻的邊緣。
視線越過高墻,下方雜草叢生,高及人膝,正是這極大的“大野山莊”一個極不容他人覺察的角落。
而在大約五六丈外,就是一處湖泊,湖泊占地頗大,上空水汽彌漫,湖泊的東邊則是一處孤亭矗立,周邊有幾處花叢,幾處高樹,幾具死尸。
而遠(yuǎn)遠(yuǎn)看去,只見亭子內(nèi)部隱隱約約之間,坐著兩個人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是驚鴻一瞥所看到的信息,李忘塵默默記住,也不多想。他全程都啟用玄武定心法,渾身上下生命的跡象全數(shù)隱藏,落下時在地面上一滾,這一滾就半丈有余。
他滾完了就再一撲。
這一撲又有兩丈遠(yuǎn)。
電光火石完成了兩個動作,在外人看來只是草叢被風(fēng)晃了一晃。而李忘塵已藏在草地之中,像是一條死蛇般埋伏,他屏住呼吸,接下來反而不急,身子一下一下向前蠕動,目標(biāo)正是不遠(yuǎn)處的湖泊。
之前那一滾一撲,在剎那間完成,走了一半距離。
而另一半距離,則耗費(fèi)了他一盞茶時間。
李忘塵以驚人的耐心,慢慢從陸地的邊緣沒入了湖底,他進(jìn)入湖中之前深深呼吸一口氣,自忖以玄武定心法的能耐,降低身體代謝,這一口氣應(yīng)當(dāng)可以消耗半個時辰之久。
而一進(jìn)入了湖底,他立刻快速靠近了那遠(yuǎn)處的亭子,并且在那里潛伏。
從李忘塵這個位置,能夠透過水色看到,亭子里是兩個女人,一個老道姑,是被點了穴道的樣子,不僅動彈不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另一邊卻是個年輕女子,也被點了穴道,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旁。
“這應(yīng)該是枯梅的弟子,香帥和陸小雞他們沒有點中她的穴道,是指望她照料枯梅大師,但現(xiàn)在她還是動彈不得,應(yīng)該是青龍會那幫人做的?!?p> 李忘塵暗暗點頭,繼續(xù)等待。
過了一會兒,楚留香、陸小鳳、原隨云和寧中則一行人往這邊來了。
遠(yuǎn)遠(yuǎn)的,陸小鳳一眼看到了枯梅,大叫一聲,“那不正是枯梅大師?。俊?p> 寧中則臉色一喜,這位枯梅大師是他們?nèi)A山百年難得一出的人物,她昔年還是個小弟子的時候就一直仰慕無比,只是人微言輕,終究難得正式見了一面。
現(xiàn)在有了機(jī)會,哪里慢得了步子,當(dāng)下施展輕功。
所謂輕功按理來說,便是念頭一動,丹田力的內(nèi)力立刻隨意而動,再流轉(zhuǎn)到四肢百骸,各處經(jīng)脈竅穴,驅(qū)動著人體做出種種超常的行為——但寧中則還只不過是念頭一動的階段。
丹田里的內(nèi)力還只是冒了個頭。
她只覺得耳旁傳來一陣強(qiáng)烈無比的風(fēng),兩道身影已如長了翅膀一般飛縱而去。
其中一道身著紅衣,不僅快速而且輕靈,真如同一只鳳凰般堂皇煊赫。而另一道身影則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一閃便跨越十多二十丈距離,并不比前者慢上分毫。
寧中則愣了一愣,“這!”
腳下忍不住止步,而當(dāng)她“這”字出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遠(yuǎn)在這兩道身影到達(dá)之前,另有一個藍(lán)衣身影,已無聲無息之間,早在那里等候他們兩人了。
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什么時候到達(dá)了那里。
兩道身影也跟著一停,紅色的自然是陸小鳳,那模糊的影子清晰穩(wěn)定下來,赫然是原隨云。
陸小鳳轉(zhuǎn)頭看向原隨云,臉上露出幾分震驚,“血影人的輕功!?”
這位血影人,曾是大明江湖上知名的左道高手,行事百無禁忌,輕功獨(dú)步天下?!叭f里獨(dú)行”田伯光在他面前,不管是為惡手段還是輕功高低,都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此人后來卻被綽號“血衣人”的薛衣人以綽號犯沖的理由所殺。
難道神秘莫測的原隨云竟然是血影人的傳人?
原隨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卻并未繼續(xù)搭理陸小鳳,而是側(cè)頭道,“楚留香,楚香帥,盜帥……好,很好,非常好,我的輕功的確不如你?!?p> 他一連換了三個稱呼,又一連用了三個好字,只是為了贊賞楚留香的輕功。
說話間,原隨云悄然走了上去,和楚留香并肩。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疑惑道,“原兄的輕功來歷到底是?”
原隨云道,“這其中頗有一番周折,我只告訴你一人,陸大俠若想知道,還請輕功勝過我的時候再問……”他一邊說,一邊靠近了楚留香。
與此同時,楚留香和陸小鳳的耳邊卻傳來了原隨云的聲音,“我們借此賣個破綻,引誘那些青龍會的人上鉤。”
是傳音入密的手法。
陸小鳳心領(lǐng)神會,挑了挑眉,“呵呵,我可也沒輸。”往外走了兩步,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楚留香則微微一笑,“原兄愿意相告,楚某人絕不——你!”
面色一變,只因就在這說話的空檔,他聽到了一陣風(fēng)聲。
而襲擊卻比風(fēng)還快,還輕,還急。
原隨云驟然發(fā)力,以全身真力灌注的流云飛袖輕柔如舞女的緞帶打出,這一招突如其來,快又隱蔽,眼看就要打在楚留香的腰腹。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楚留香足尖一點,身影如鬼魅般暴退三寸。
這三寸的距離,簡直像是鬼神在搬動他的身體,任誰也沒有想到他能在這么短的距離,這么突然的偷襲下,還能移動這樣一個距離。
可是暴風(fēng)疾雨般的攻勢又來,原隨云步步緊逼,猛攻不止,剎那間出手三十三招,而且他的武功居然和世上的武林人士大有不同。
那些人出手的時候總有自己的風(fēng)格,學(xué)掌法的總覺得用拳法發(fā)力不對,學(xué)指法的總喜歡用指勁而勝過用爪法,學(xué)雙手功夫的自然不會輕易動自己的雙腿——可原隨云一旦進(jìn)攻起來,就是渾身上下,四肢百骸,無一處不可以施展武功,無一處不是爐火純青的造詣!
東瀛甲賀客的大拍手、華山派的清風(fēng)十三式、黃教密宗的大手印、失傳已久的朱砂掌、蜀中唐門的毒藥暗器手法、巴山顧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風(fēng)舞柳劍、少林派的降龍伏虎羅漢拳、武當(dāng)派的流云飛袖……
這些武功,無一不是天下一流高手、知名門派的壓箱底功夫,可是原隨云施展它們的時候,卻好像是施展自己的家傳功夫一般自如,而且充分利用,絕無任何短板。
他的招式之豐富,變化之莫測,幾乎已經(jīng)達(dá)到了傳說中“有招”的巔峰。
在須臾之間,楚留香已身影閃爍不停,連續(xù)后撤后退,險之又險地躲過了三十招,可任他的輕功再高,在這樣一個可怖又可怕的對手的偷襲下,還是穩(wěn)穩(wěn)落入了下風(fēng),最后幾下躲閃力有未逮,終于足一頓,步一停。
原隨云的剩下三招,拳勁、指勁、腿勁眼看就要打中他的身體。
陸小鳳察覺不對,猛然回頭怒吼,“你竟然敢——”
說話間身影一動,已伸出手指,凌空疾點。
世上人總覺得陸小鳳的“靈犀一指”,能應(yīng)對一切暗器刀劍,殊不知這也是世上一等一的凌空打穴的武功。
原隨云不得已收回招式,回頭應(yīng)付陸小鳳。
楚留香則歇了半口氣——之所以說是半口,是因為他剛長長舒出一口氣,身后立刻又冒出了三道驚天動地、玉石俱焚般恐怖的攻勢。
發(fā)出這三道攻勢的,一個來自于亭子旁邊的樹,一個來自于亭子旁邊的花叢,還有一個則來自于亭子旁邊的尸體。他們的武功之高,竟然也絲毫不遜色于楚留香。
旁邊看到這一幕的陸小鳳幾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他為此分心,甚至多挨了一記大手印,多接了一下大拍手,整個人面色白了一白,退后了兩步。
轟隆一聲,他一腳踩在水中,水中忽地沸騰翻滾,震起一條八九丈長、一丈來寬的水墻。
而陸小鳳還看向楚留香,他緊張楚留香。
——而楚留香畢竟是楚留香。
如果他沒有休息那半口氣,就是再來一個楚留香也要死在那三道攻擊手下,但那半口氣一出,他的身形立刻重新變得靈動,重新變得迅捷,變得好像天上地下任何一個地方,他只要想去就立刻能去的地步。
他身子一閃,已避開了三人的攻擊。
甚至不只如此,他躲開攻勢之余,甚至還立刻加入到了陸小鳳和原隨云的戰(zhàn)局中,一伸手逼退了原隨云,一抬手抓住了陸小鳳,再一動。
他已經(jīng)回到了寧中則的身旁。
而此處距離那亭子的位置,起碼有三十丈。
三個人攻勢落空,也自知追擊不及,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而原隨云面色冷漠而疏離,站在三人之首,他那渙散無神的雙眼漸漸變了,變成了一種黝黑而邪異的色澤,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墨玉,其色濃重,濃烈,濃厚無比。
他長袖一震,雖仍是那個盲人公子,卻在舉手投足之間,擁有了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霸氣。
原隨云不急不慢道,“他們早有防備,花滿樓從側(cè)面進(jìn)入,帶著兩個小賊埋伏在了周圍,準(zhǔn)備偷襲。不要著急,楚留香的輕功雖高,但他舍不得陸小鳳和那累贅女人,我們不用擔(dān)心任何人逃跑?!?p> 三人點點頭,依次來到了原隨云的身后。
第一個人,他的外形看上去很滑稽,竟然是個又矮又胖的老頭子,頭發(fā)和胡子梳洗得很亮,上面還像是涂了刨花油,再加上一臉花粉胭脂,看來倒真有幾分像是彩衣相親的老傻子。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活寶一樣的人,他剛才發(fā)起的突襲卻是劍光一閃,既比飛絮更無聲無息,更比奔雷更猛烈,辛辣而迅疾,猶如一條毒蛇的心靈栽種到一截驚電上般危險。
什么五岳劍派,什么辟邪劍法,什么奪命追魂劍,和他手中一柄細(xì)劍相比,都和狗屎差不多。
陸小鳳露出忌憚的神色,低聲道,“我知道這人,西門吹雪說過青龍會的三人中,有一個人的劍法尚可,似乎和薛家莊薛衣人一脈相承?!?p> 楚留香的臉色并不好看,但居然還能開一個玩笑,“看他的樣子,不能是薛莊主的弟子,也不是薛莊子的老子?!?p> 他們這一番話,讓這看起來滑稽可笑的老頭子黃豆般的眼睛一擠,里面釋放出了一種惡毒而狠辣的神色。他看起來有點瘋瘋傻傻,可實際上的性子卻冷傲孤僻,桀驁乖張。
他冷哼一聲,“我是薛笑人,十一月十九。”
“原來是薛衣人前輩的親弟弟?!?p> 陸小鳳愣了一愣,卻又看了另外兩人兩眼,忽然嘆了口氣,“據(jù)說此人也是劍道天才,卻被哥哥壓制了光芒,一生無所成就,因此瘋瘋傻傻……現(xiàn)在看來,他恐怕是裝瘋賣傻。香帥,這位我不過是聽說,但另外兩位我都認(rèn)識?!?p> 楚留香愣了一愣,“你倒是見多識廣?!?p> 陸小鳳認(rèn)真道,“不只是認(rèn)識,他們還算我的朋友呢。”
說到這里,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任誰有了這樣兩個朋友,只怕都得嘆這樣一口氣。
楚留香聽罷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陸小鳳的臉色就在這笑容中變得窘迫,他笑了好半會兒才從容道,“這樣看來,你似乎也應(yīng)該加入青龍會啊?!?p> 陸小鳳只苦笑一聲。
第二人也哈哈笑了起來,這人也是個老頭,他花白的頭發(fā),臉上的皺紋不少,可一身上下的行頭卻無一不是天下最名貴的,而且并不俗氣,反而有種內(nèi)蘊(yùn)的華貴感。
他拱手道,“好一個楚留香,這時候也能不慌不忙,從容不迫。老夫霍休,也可稱呼為三月初九,真是佩服、佩服?!?p> 楚留香挑了挑眉,霍休是五十年前橫空出世的商界豪杰,據(jù)說他一個人的財富,幾可抵御半個大明朝,若非近年來又出現(xiàn)了個萬三千萬大官人,他大明第一富豪的名頭實在是毋庸置疑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應(yīng)該頤養(yǎng)天年的富豪,剛才卻以一身渾厚無比的內(nèi)力,朝著楚留香撲殺過來。
就算是一棟酒樓被他這么一撞,都得直接地動山搖,就此倒塌。
第三人則是一個中年人,他的行頭也并不比霍休低調(diào),其質(zhì)料永遠(yuǎn)最高貴,式樣永遠(yuǎn)最時新,手工永遠(yuǎn)最精致,他手里的那柄折扇,也是價值千金的精品。在緊要的關(guān)頭,比如剛才偷襲楚留香的時候,還可以當(dāng)作武器。
他的折扇打穴認(rèn)穴的功夫,也是當(dāng)世一流的。
他微微一笑,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個聲色犬馬的富家公子,態(tài)度居然還很和藹,仿佛剛才自己并沒有施加偷襲一般,“我是金九齡,四月四金九齡。陸兄,真是許久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俊?p> 神捕金九齡。
六扇門中第一高手,一生辦案無數(shù),平生與人交手從來沒有敗過。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光鮮亮麗的人物,竟然也是青龍會的一員。
薛笑人,霍休,金九齡。
十一月十九,三月初九,四月四。
最后是原隨云。
他盲著雙眼,卻抬頭望天。
許久許久之后才低下頭,“花滿樓還不準(zhǔn)備出來嗎?還有那個姓李的小子?!?p> 楚留香笑道,“誰知道他們怎么了,興許跑了也不一定。咱們還是談自己的吧,原兄這樣深的算計,實在叫我佩服。你為何不也自報姓名,讓我知曉是青龍會的哪位高手?”
原隨云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道,“楚留香的確不應(yīng)該死不瞑目,我是元月十五?!?p> 元月十五,蝙蝠公子。
原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