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峰心中嘆了口氣。
從上鎖的房門和房間內整整齊齊的陳設,置物架上超多的玩具,柜子邊的輪椅,吳峰猜出了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隨后,吳峰的猜測從娜塔莎那里得到了證實。
伊萬夫婦的兒子伊戈,五歲的時候得了漸凍癥,慢慢失去了行動能力,十歲的時候死于呼吸衰竭。
從房間里那么多各式各樣的玩具可以看出,伊萬夫婦非常疼愛伊戈,那張輪椅的把手油光發(fā)亮,顯然伊萬夫婦當年經常使用它。
吳峰也理解了為什么伊萬夫婦的面容過于蒼老了,每一根白發(fā)里面都飽含了悲傷和思念。
察看完畢,這里也沒有找到尸體的蹤跡。
搜索持續(xù)了一個小時,沒有什么進展,已經到了中午,娜塔莎提議先吃點東西,吃完飯再繼續(xù)調查。
三人默默的吃完飯,王雪倩和娜塔莎坐在沙發(fā)上休息,吳峰則一根又一根的吸著煙,幾個人的供詞上肯定有人說謊了,吳峰在仔細思考案件的突破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吳峰走到旅館的大門口,看著門外的積雪對娜塔莎說道:“你聯(lián)系法醫(yī)吧,我已經找到薇拉了?!?p> “真的?在哪里?”娜塔莎頓時激動起來。
吳峰指了指旅館前方的庭院里堆砌的雪人。
“我知道了,一定是瓦里安半夜殺害了薇拉之后,將她的尸體堆成了雪人。”王雪倩看著雪人,恍然大悟的說道,“這的確是一個隱藏尸體的好方法。”
“可能是吧,不過要等驗尸報告確定薇拉的死亡時間?!眳欠逭f道。
“還要確定薇拉的死亡時間干什么?薇拉肯定在半夜被害的啊?!蹦人瘑柕?。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先聯(lián)系法醫(yī)吧,另外,聯(lián)系幾個工人,把昨天新堆的雪人搬到房間里融化掉?!眳欠鍥]有多做解釋。
雪人表面的雪花經過一夜的冰凍,已經和冰塊沒什么兩樣。
娜塔莎去打電話,吳峰和王雪倩則來到了安娜的房間。
安娜此時又變回了憂郁的冰霜美女。
“我有幾個私人問題,想知道答案?!眳欠鍖Π材日f道。
“我想我有權拒絕回答?!?p> “和威廉的失蹤有關?!?p> “你問吧。”
“我想知道亞歷山大為什么要把瓦里安介紹給你做男朋友,猥瑣的瓦里安和你怎么看也不般配,而且你心里還一直深愛著威廉?!眳欠鍐柕?。
“是我讓亞歷山大這么做的?!?p> “為什么?”
“這和威廉的失蹤有什么關系嗎?”安娜反問。
“既然你不愿意說,那讓我來猜一猜,三年前的暴風雪之夜,威廉在伊萬之家失蹤,由于沒有找到威廉的尸體,警方懷疑威廉可能想與你分手,所以不辭而別。當我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也這么認為。三年前,遠離家鄉(xiāng)的少年威廉在冰雪之國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少女,但少年只想要愛情,并不想承擔愛情的責任?!?p> “但你卻不這么認為,你始終懷疑威廉并沒有背叛你們的愛情,他一定是遭遇了不測,但你卻始終找不到兇手。”
吳峰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繼續(xù)說道:“后來,你想到了一個辦法,如果你有一個新男朋友,同樣在你生日那天的暴風雪之夜,來到伊萬之家住宿,是不是也會和威廉一樣離奇失蹤?!?p> “我生日的時候不一定會下暴風雪。”安娜說道。
“我想艾斯克市的暴風雪天氣應該不少吧,三年怎么也會再遇到一次,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每年的生日你都會帶一個新男朋友來伊萬之家,等待暴風雪的到來?!?p> 安娜選擇沉默。
“我還有一個推測,你們從KTV出來的時候已經下起了暴風雪,你們五個人本可以選擇在KTV玩到天亮,但偏偏非要冒著暴風雪來到伊萬之家,來伊萬之家是你提議的吧?”
安娜繼續(xù)沉默。
“即使不是你提議的,害怕暴風雪的你卻沒有反對,這也證明了伊萬之家是你早就想好要去的地方?!眳欠逭f完,不再說話,帶著王雪倩離開。
“威廉在哪?”
吳峰身后忽然傳來安娜近乎哀求的聲音。
“稍后我會給你答案。”
一個小時之后,安娜,亞歷山大,西雅,瓦里安,伊萬夫婦六名嫌疑人聚集在了旅館的大廳,他們坐在沙發(fā)上,沒有人開口交談。
吳峰和王雪倩站在門口,看向屋外。
庭院里停放著一輛中巴,里面經過特殊的改造,拆除了座椅,安裝了解剖臺和各種實驗設備。
這輛中巴是移動法醫(yī)工作站。
法醫(yī)已經在工作站內就位。
庭院前的雪人旁邊,娜塔莎正指揮著兩名工人用鐵鎬,鐵鍬破除雪人腳下的堅冰。
這是兩個新立的雪人,他們與其他的雪人截然不同,其他的雪人都被雕琢的五官精致,體態(tài)靈動,唯有這兩個雪人造型粗糙。
顯然,這兩個雪人就是前天晚上亞歷山大他們的倉促之作。
雪人腳下的堅冰破碎,在工人的控制下緩緩倒地,它們在雪地上拖出兩行孤單的軌跡,來到了旅館的大門前。
吳峰開門,迎接它們進屋。
西雅看了雪人,她臉色蒼白的可怕,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
亞歷山大握住西雅冰涼的小手,他的臉上還掛著自信的陽光笑容,眼睛里放射著真誠的光,仿佛在看一場精彩的演出。
瓦里安坐在沙發(fā)的一角,遠離亞歷山大,他猥瑣的小眼睛轉個不停,此時已經無心在大廳內的美女身上停留。
那張猥瑣的臉上此時滿是怨毒,目光緊盯著他的發(fā)小,他曾經最信任的朋友——亞歷山大。
瓦里安不笨,此時他已經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網在慢慢收緊,而他就是網中的獵物。
安娜還是冷若冰霜的公主,她在等她的威廉王子,對于其他,她什么也不關心。
伊萬夫婦表情冷漠而麻木,這兩個雪人不是他們的作品,目前的演出與他們無關。
大廳里的空氣干燥,溫暖,雪人身上淌下淚水,慢慢的融化,像是在無聲的哭泣。
“這兩個雪人,哪一個是你的作品?”吳峰看向陽光的亞歷山大。
“我不知道,前天晚上風雪很大,能見度很低,我記不清哪個雪人是我堆的?!?p> “你知道嗎?”吳峰又轉向瓦里安。
“我不知道,那天我只堆了幾分鐘雪人就回房間了?!蓖呃锇灿旨庥旨毜穆曇舸掏戳嗣總€人的耳膜。
“那你知道嗎?”吳峰看向了滿臉青春痘和雀斑的西雅。
西雅躲避著吳峰的眼神,身子蜷縮到亞歷山大的背后。
亞歷山大直視吳峰的眼神,目光中真誠摻雜進了挑釁。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并不重要。”吳峰對西雅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房間內安靜的可怕,只剩下雪人融化的滴水聲。
吳峰看向伊萬夫婦,說了聲:“抱歉,弄濕你們的地板了?!甭曇糁袇s并沒有道歉的意味。
“沒關系,就是有點可惜了?!崩弦寥f說道。
“可惜了什么?”吳峰盯著他的眼睛。
老伊萬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水滴繼續(xù)落下,弄濕了更多的地面。
終于,一件白色的羽絨加厚服從一個雪人的懷抱里顯現(xiàn)而出。
吳峰將它撿起來,小心的將它伸展開,掛在大廳里的衣架上,衣服的右側口袋里有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吳峰探手進去,拿出來一個手機。
“這是薇拉的衣服?!蓖呃锇埠鋈患饨辛艘宦暋?p> 吳峰將手機放在一旁,轉身對娜塔莎說道:“娜塔莎,你去請薇拉的父母進來吧?!?p> 薇拉的父母已經在警戒線外等了一上午,進來的時候,兩個人的臉已經凍得發(fā)青,他們一直在等著薇拉再次出現(xiàn)。
他們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了地上正在融化的雪人,此時雪殼已經融化了大半,依稀可以分辨出里面有一個人形的輪廓。
薇拉的父親的發(fā)現(xiàn)了衣服架上的加厚羽絨服,他有些站立不穩(wěn),身體晃了兩下,才勉強沒有摔倒。
他抓住潮濕的羽絨服,老淚縱橫。
薇拉的母親雖然反應慢了一點,此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慘呼了一聲,整個人向后栽倒,暈了過去。
娜塔莎早就關注著薇拉父母的反應,她扶住薇拉的母親,扶她坐在沙發(fā)上。
過了一會,薇拉的母親醒轉了過來,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哀號,眼淚才如雨滴一樣,磅礴而出。
兩個雪人終于完全融化,其中一個只留下了一地雪水,另外一個則留下了一個女孩的尸體,她靜靜的躺在地面上,身上裹著一個白色的床單。
床單上有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薇拉的父母早已經癱倒在地,悲傷已經完全抽空了他們的力氣,他們只能艱難地爬向生命中的最愛。
吳峰掀開床單,薇拉只穿了單薄的衣服,她的嘴唇破損,手上的指甲也折斷了幾個。
這是典型的被捂住口鼻后劇烈掙扎時留下的痕跡。
法醫(yī)進門,與薇拉的父母簽了解剖同意書之后,抬著尸體去了法醫(yī)移動工作站。
起初他們并不同意,抱住薇拉的尸體,不允許薇拉的身體再遭受第二次傷害。
于是吳峰告訴他們解剖可以馬上找出殺害薇拉的真兇。
憤怒對沖了悲傷,薇拉父母在同意書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