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格外的陰沉,大風(fēng)也在呼呼地刮著,它刮走了秋后的最后一片落葉,也刮來了刺骨地嚴(yán)寒。
路上的街燈在這時也顯得不再那么地明亮。
它似乎也害怕這寒冷的冬季,早早地就給自己蒙上了一層白色的棉被,這棉被雖然不是特別厚重,也足夠它抵御冬日的寒冷了。
街道上早已寂靜無聲,家家戶戶將門窗早早關(guān)起,壁櫥冒出的是紅色的光芒,一家人圍坐著做著禱告,祈禱著這冬季不是特別寒冷,因?yàn)槿ツ甓镜男℃?zhèn)上凍死的人就有好幾個。
如果至高無上的上帝能可憐可憐這些受苦受難的凡人,請將這寒冷收回些許,來年我們必將為您獻(xiàn)上豐碩的果實(shí)。
“謝...謝倫,你并不是么懦弱的,對嗎?”他顫抖著身子,臉色蒼白,語氣微弱地說道。
“你如果是一個戰(zhàn)士就絕不...絕不屈服。”
“是的,長...長官,我是一個戰(zhàn)士,一個戰(zhàn)士....”
他用力握了握身上單薄破舊的軍大衣,這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他抵御嚴(yán)寒的武器。
路燈下的長椅上,是他僅能尋找到并且能存身的地方。因?yàn)樾∠锢镌缫驯贿@里的“本地人”占據(jù)了。
而橋洞下有著溫暖的火光,他卻不敢奢求。雖然他們在路人眼中同是流浪漢,但他們還是自認(rèn)為高人一等,至少認(rèn)為他不配與他們共享溫暖。
如果他能將那些高傲的“上等人”打一頓,或許他也能享受溫暖,可是他早就放下了武器,就連那滿是老繭的雙手也因?yàn)楹涠鴥龅蒙l(fā)抖。
他如果不拿起武器。他或許也有一個溫暖的家,也有一個冒著火光的壁櫥。
如果是這樣的話,此刻他應(yīng)該和艾爾維亞蓋著毛毯坐在沙發(fā)上,聽著他講他在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事。
每次講到隊(duì)友倒下,尸體遍布的時候。
艾爾維亞都會害怕地顫抖地握著他的手,似乎害怕下一個倒下的是他。
這是一個多么膽小的女人啊!
如果自己倒下了,那是誰在給她講這件事呢!
后來,她就不讓他講了,她說她不想知道后面的結(jié)果。
“倫,不要講了好不好!”她暈紅的臉頰滿是擔(dān)心的神色。
我知道她是害怕知道后面的結(jié)果。
這個可憐的女人害怕知道自己將會失去什么!
直到此時,他被嚴(yán)寒凍住的心里還愛著那個女人。
直到她第一百零三次來找他,她對他的愛也不曾改變。
“薇雅阿姨,謝倫...謝倫還是沒有消息嗎?”她柔弱的身子裹著棉毯,有些猶豫地問道。
這個女人每周都會過來好幾次,只為了打探她丈夫的消息。
她想知道她愛人的消息,卻也害怕知道他的消息。
這個小鎮(zhèn)上的人無一不同情這個可憐的女人。
丈夫不在,自己卻拖著沉重的身子四處打聽他的消息。
紛紛在背后咒罵這個無情的男人。
怎么會有這么樣的人哪?
薇雅姑媽對她搖了搖頭,勸解道:“他一定會沒事的,你放心吧?!?p> “你一定要保重身子,你懷著他的孩子,他不會這么不負(fù)責(zé)任地倒下,我知道,我看著這孩子長大的?!?p> 這是一個多么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
他為什么不死在戰(zhàn)場上呢?
他寧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她活過來,也不要看到她冰冷的墓碑。
艾爾維亞之墓。
多么可笑的笑話?。?p> 你真該死謝倫!謝倫你真該死!
無知的他那時還在炮火連天的戰(zhàn)場,炮彈不斷地在身邊炸響,四周的戰(zhàn)友也在不斷倒下。
他只能不顧一切地向前沖鋒!沖鋒!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片戰(zhàn)場,這場景是如此的熟悉,這炮彈也是當(dāng)年的那個炮彈,可戰(zhàn)友卻不是那些戰(zhàn)友了。
他們?nèi)ツ牧四???yīng)該是去天國了吧!
畢竟他們?yōu)榱藝易龀隽巳绱说呢暙I(xiàn)。應(yīng)該是能得到優(yōu)待的。
可被他們傷害的人呢?
他們又會下地獄嗎?
他們也只是為自己的國家戰(zhàn)斗而已吧!應(yīng)該也會上天國的!
那他們到天國后會不會打起來呢?畢竟他們都是因?qū)Ψ蕉滥兀?p> 當(dāng)然,如果不是他們不斷地沖鋒!沖鋒!
元首也不能安穩(wěn)地在辦公室里悠閑地喝著自己名貴的茶葉,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們所付出的一切。
多么英明的決定啊!
多么睿智的決策??!
那他們又得到了什么了呢?
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答案了呢!
臨行前,他還記得父親勸過他不要去,直到現(xiàn)在也記得。
記得父親那歲月揣摩過布滿皺紋的面容,記得他那頭上僅剩的幾根白發(fā)。
“奧茨維爾·謝倫!你要是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他是如此的憤怒,他的話是如此的決絕。
他相信父親的話了,但他最后還是走了。
其實(shí),他不該走的。
是的,他不該走的,如果不走,之后他看到的也不會是那個樣子。
“薇雅姑媽,我父親是葬在這嗎?”謝倫問道。
一旁的大樹下,一個隆起的土堆就是他的父親。
自從母親去世后,就一直是父親在照顧他。
他是嚴(yán)父,也是慈母。
他知道父親做的一切是為了他好,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離去了。
“嗯,你走后他就沒有離開這里一步,每天都坐在這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薇雅姑媽說道。
在這里,他看到的是小時候與父親玩耍的身影。
他還記得他將紙飛機(jī)飛上樹上時的場景,他哭了。
“我的...我的飛機(jī)拿不到了?!彼弥赡鄣穆曇暨煅实卣f道。
父親便用著他那臃腫的身影爬上樹,他的身體也并不是非常肥胖,只是有些啤酒肚,身手卻是非常靈活。
畢竟父親以前也是一名軍人呢!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這件事。只是后來聽酒醉的父親無意間提起,之后就再也沒有聽他說起過,似乎這是一件十分令人傷心的事情。
現(xiàn)在他才明白父親為什么不要他去,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生氣。
同時他也知道父親一直在等什么,他在等他那個不聽話的兒子。
不管父親說得有多么地決絕,心底里卻還是在意他的。
如果能再來一次,他會留下來陪他,他會聽他的話,再不會惹他生氣了,即使罵他千萬遍他也不走了!
可是……
天空的黑云降下來片片雪花。落在屋檐上,落在窗臺邊,落在街道上,落在這廣袤的天地之間。
給這絲縷未掛的大地母親披上一層雪白的紗衣。
雪花落下,漸漸地將謝倫的眼角濕潤了,淚水順著他那飽經(jīng)滄桑的臉頰劃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那是歲月流逝過后的痕跡。
遠(yuǎn)處的路口。
一家三口回家,父親一只手牽著妻子,一只手牽著女兒。
多么溫馨的一家啊!
是多么地幸福啊!
“爸爸!那個叔叔為什么睡在椅子上?”女兒稚嫩的聲音問道。
父親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溫柔地說道:“因?yàn)槭迨謇Я恕!?p> 女兒小臉疑惑地問道:“叔叔難道不冷嗎?為什么不回家去睡呢?”
他不冷嗎?他冷。
他為什么不回家去呢?他還有家嗎?
只有他自己知道。
戰(zhàn)爭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親人,他的愛人,他的溫暖。
他的得到了什么呢?
他身上僅有的是榮譽(yù),是痛苦,是失去。
這是多么可笑??!
母親看著女兒,她不忍心告訴女兒殘酷的事實(shí),她還太小了。
“我們請叔叔到我們家去做客好不好?”女兒用請求地目光看著父母。
母親轉(zhuǎn)眼看向父親,父親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母親溫柔的對著女兒說道:“好??!今天是感恩節(jié),我們一起感恩哦!”
女兒聽后,臉頰紅紅的,像是高興的,也像是這寒風(fēng)刮過的。
他們走到路燈下時,發(fā)現(xiàn)謝倫已經(jīng)不見了。
謝倫呢?
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