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朝鮮(三)
“開門!開門!”
幾名臂上綁著紅布條的朝鮮士兵正用力拍打著一戶人家的木門。
屋內(nèi)的鄭學(xué)義一家人早就被城內(nèi)的火光、喊殺聲驚醒。
倭亂時自黃海道遷徙而來的他們自然明白城內(nèi)出了什么事,一家人都縮在一閃漆黑的小木屋內(nèi)不敢做聲。
“兵亂……兵亂。”
老人嘴唇顫動著,曾經(jīng)鄉(xiāng)人慘遭屠殺的一幕幕涌上心頭。
手持弓箭的鄭學(xué)義立馬朝著父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奈何屋里太黑,父親沒有看見,聰慧的兒子倒是領(lǐng)會了父親的意思,連忙用小手捂住了爺爺?shù)淖臁?p> 可門外的士兵以為屋內(nèi)無人,砸門砸得越發(fā)來勁,有人不知從哪找來柄大錘,對著門板就下了死力。
門板在大錘的猛烈攻勢下,不斷發(fā)出“吱嘎”的響聲,最終還是倒在了地上。
李興州帶著手下拿著火把走進院子。
環(huán)顧四周之后,一揮手,眾人爭先恐后地朝著正房奔去。
在踏入房門之前,李興州轉(zhuǎn)身看向站在原地的崔志清,似是好意提醒,又像是警告:
“這家人還挺富裕,你也去弄些東西?!?p> 后者感到無奈,卻又慶幸院內(nèi)無人。
與李興州山賊出身不同,崔志清是正兒八經(jīng)的良家子,薩爾滸之后被抓了壯丁,雖然他膽子小,但他也發(fā)自心底的不愿如同李興州一樣做壞事。
奈何除了自己,隊內(nèi)的其他人都與李興州一條心。
在如此的大環(huán)境之下,崔志清也不得不做些違背本心的事。
打量著院子,崔志清本著替主人減少些損失的心理,扶著腰刀朝著西面的小木屋走去。
推開木門,扭頭一看,一個男人正舉弓對著自己,崔志清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此時的正房內(nèi),李興州看著眼前滿油的油燈,皺起了眉頭。
眼神示意手下,幾人紛紛退出正房,四下搜查起來。
最終,幾人同時看向了崔志清所在的那間木屋,后者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隨手在墻上拿了頂帽子戴在了頭上。
“那屋里就這么件值錢的東西?”
李興州眼里閃過一絲殺意。
崔志清點了點頭。
但這哪里瞞得過積年老匪李興州,他從崔志清的慌張的神色中就察覺到了不對。
見老大拔出腰刀,手下們也紛紛以手中的兵器對準崔志清。
“屋里是不是有人?”
李興州冷笑著走向崔志清,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者一時間汗毛倒豎,臉頰滲出冷汗。
李興州又一揮手,幾名手下緩緩圍向木屋。
“我們是官兵,不會害你們,里面的人都出來吧?!?p> 一名手下朝著屋內(nèi)喊道。
見沒有動靜,李興州補上一句:
“再不出來,我等便認定你們是叛軍,燒了你們的屋子?!?p> 話畢,李興州又歪著頭湊到崔志清的耳旁:
“你會不會將我的名字告知他們?”
后者身體顫抖地更加猛烈,李興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
“放心,咱們都是兄弟,我不會殺你?!?p> 隨后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木屋。
一家四口人終究還是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
“把弓放下!”
有人呵斥道。
鄭學(xué)義掙扎片刻,還是順從地放下了弓。
看著李興州懷里的財物,鄭學(xué)義主動示弱。
“將軍平亂有功,小人這點東西就當(dāng)是孝敬將軍的?!?p> 李興州笑了笑,指著地上的弓,說道:
“弓不錯,不如一同送給我?”
鄭學(xué)義有些不舍,但為了一家老小,只得將弓遞給了李興州。
“好弓!”
后者撫摸著弓身,發(fā)出了贊嘆。
然而,就在鄭學(xué)義轉(zhuǎn)身之際,卻有一柄戰(zhàn)刀自他的腹穿透而過。
隨后一名手下又一刀砍翻了了鄭學(xué)義的老父。
一名面容猥瑣的士兵看著鄭學(xué)義的妻子,對著李興州耳語幾句。
卻引來一陣怒斥:
“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天兵就在城內(nèi),倘若被他們知道了,咱們一個也活不了!”
那人失落的退到一邊。
很快,鄭學(xué)義的妻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指著鄭學(xué)義的兒子,李興州給崔志清下達了命令。
“你去!”
后者不可思議的看向李興州,他沒有想到此人居然喪心病狂到這個程度。
“大哥,這小子估計也就兩歲,他能懂什么。”
一名士兵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
李興州卻只是望了他一眼。那人便馬上閉了嘴。
“去!”
李興州的刀已經(jīng)指向了崔志清。
后者內(nèi)心陷入劇烈的掙扎中,一方面他不愿作出這種天地不容的惡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動手,不只這孩子要死,自己也得搭上條命。
他緩緩上前,步子踩得很重,就像是要在地上踩出個坑。
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那涕泗橫流的幼兒,用手捂住他的口鼻,緩緩用力。
此時的李興州卻是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宛如惡魔。
眾人也撿起本次搶劫的成果,準備離開,忽然崔志清猛地撞開身前的士兵,抱著孩子就朝著門外跑去。
猥瑣士卒連忙揮刀,卻只在他背后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兩名士兵卻閃身堵住了大門。
正在崔志清絕望之際,屋外接連傳來幾聲慘叫。
崔志清以為得救,卻不曾想一支箭矢已經(jīng)穿過了他的胸膛。
“亂兵害民,殺無赦!”
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前,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一隊天朝的將士殺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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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后,隨著府衙的陷落,全城最終被完全占領(lǐng)。
“將軍,城內(nèi)一夜之間十余戶百姓慘遭滅門,有一戶連家中嬰孩都沒放過。”
趙先看向座位上略顯疲憊的趙安,最終決定還是如實稟告。
趙安的臉色陡然變得陰森,盯著趙先,冷聲道:
“有沒有咱們的人。”
趙先搖了搖頭:
“咱們的人要么守著城門,要么就是在打府衙,沒有機會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應(yīng)當(dāng)多是朝鮮亂兵所為?!?p> “那就查!查那些新入營的!查那些籍貫不在本地的!查那些名聲差的!寧可抓錯,不可放過!”
“諾?!?p> 趙先重重地應(yīng)了一聲。
一時間,獐營密探和馬隊四出,大批軍民被抓捕至牢獄。
校場。
在四周數(shù)百百姓的圍觀中,趙安開始了審訊。
翻譯開始轉(zhuǎn)達趙安的提問。
“昨夜你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
“昨日我在東城門處,配合天軍同叛軍交戰(zhàn)?!?p> “打得很激烈?”
“這是自然?!?p> 說話間,李興州解開衣服向眾人展示著胸前的兩道新傷。
“你的部署怎么少了一人?”
“打得太激烈,與我們走散?!?p> 趙安冷笑,拿出一柄戰(zhàn)刀,放在了李興州身前。
“這是你的佩刀?”
李興州拔出戰(zhàn)刀,又看了眼刀鞘上的裝飾。
“不錯,上面還有小人與敵廝殺留下的血跡?!?p> 趙安將刀拿回,在清水中擦去血跡,示意一旁的軍士將刀展示給周圍的百姓。
“你說你昨夜歷經(jīng)一番血戰(zhàn),為何這刀刃上一點豁口都沒有!”
百姓們聞言,再一瞧,果然一點缺口沒有。
李興州腦門上霎時間冷汗直流,連忙辯解道:
“我方才瞧錯了,這不是我的刀?!?p> “既然如此,先把他帶下去?!?p> 趙安坐在椅子上,臉上浮現(xiàn)出自信的笑容。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名雙眼雙耳都被蒙住的犯人被帶了上來。
當(dāng)他看見臺下烏泱泱的百姓和臺上那架滲人的鍘刀之時,他已經(jīng)雙腿顫顫,不知南北了。
趙安如法炮制。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八把刀都沒有豁口,八個人都稱自己沒看清楚,這不是他們的佩刀。
臺下百姓卻早已罵聲一片。
事實上有三把還真不是他們的佩刀,而是趙安在武庫里挑的制式長刀,不過換成了他們的刀鞘。
這八個人都是薩爾滸之戰(zhàn)前后入的軍,要么是孤兒,要么是外地人。之后便一直待在這義州城內(nèi),沒打過仗。
當(dāng)趙安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口供時,就檢查了幾人的佩刀,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在趙安提出率先交代真相即可獲得減刑的條件下,一名長相猥瑣的犯人當(dāng)即交代了作案過程,還有一人不斷地為他作著補充。
臺下百姓聽了頓時怒氣沖天,有人直接脫下鞋子朝著八名犯人砸去。
聽完以后,趙安也兌現(xiàn)了自己的諾言:
“你們兩個減刑后就判個五馬分尸,其他人都拖出去凌遲吧?!?p> 兩名犯人頓時驚掉了下巴。
趙安皺起了眉頭。
什么表情?說本大人不守信用?
五馬分尸還能給你留個塊,凌遲可就直接成片了。
這還不算減刑么。
實際上由于凌遲的師傅太不專業(yè),導(dǎo)致兩者最后都成了塊,只不過一個大,一個小。
隨即趙安又令人帶來下一批犯罪嫌疑人。
事畢,一共判了十三個凌遲,九個五馬分尸,最低的都是砍頭。
次日的鴨綠江畔成了人間煉獄。
百姓對此倒是拍手稱快,甚至有人稱趙安為“青天”。
天朝軍隊與自家軍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義州百姓從此更加擁護趙安以及他的兵馬。
吃個土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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