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看到的天空泛白的時候,許堯感覺自己的全身都虛脫了。
之前已經(jīng)愈合的斷手截面,在森林深夜的濕氣侵襲下,又脹又痛。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被手雷命中的時候,古魯魯瑪身上雖然靠著裝備加持,扛過了爆炸時的沖擊波,但身上還是被彈片射出深淺不一的傷口。
再加上與吸血鬼騎士交戰(zhàn)時留下的穿刺傷,許堯總覺得古魯魯瑪?shù)拿嫔戎耙由n白。
而小貓的右肩被子彈射出來的傷口,也只是用繃帶簡單包扎了一下,幾乎在隊伍宣布停下休息的同時,她就已經(jīng)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辛西婭的消耗也很嚴(yán)重,雖然在古魯魯瑪?shù)谋Wo下沒有受傷,但不知道她使用的是精神力還是魔力,但這一路走來,時刻維持著靈魂語者的天賦,還用了支配尸體的能力,此時也是靠著樹干,低頭昏睡了過去。
哪怕是沒什么戰(zhàn)斗能力的喬恩卡尼,也因為向森林里的動物死尸們,貢獻了大量的鮮血,而進入了輕度貧血的狀態(tài)。
精氣神唯二還算不錯的,大概就是兩位男性野蠻人了,他們和三只血奴小組有過短暫的接觸,很輕易地撕碎了它們。
但相對隊伍里的其他人,他們并不擅長使用槍械,所以許堯才會被古魯魯瑪委托,用卡蘇爾去支援他們。
“吸血鬼很喜歡近戰(zhàn)攻擊。”
野蠻人女士靠在樹干上,微微喘息著,將視線投向許堯:“他們覺得人類的近戰(zhàn)能力遠遠不如他們——普通的人類部隊,遠程的對射能力再強,一旦被吸血鬼近身,就會立即崩潰……”
“……因為恐懼與害怕嗎……”
許堯有些疲憊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很困,但他知道古魯魯瑪有事情想和自己說。
“接下來,你想怎么行動?”
古魯魯瑪,看著許堯說道:“現(xiàn)在我們后面的這組血衛(wèi)軍被擊潰了,也就是說,我們也暫時從吸血鬼的追蹤中解放出來,只要我們的行動出乎他們預(yù)料,就可以再搶出一定的時間來?!?p> “……那么先判斷敵人接下來的行動好了?!?p> 許堯雖然很累,但他還是強行拖著身體,讓疲憊的大腦運轉(zhuǎn)起來。
“有面包嗎……”
許堯揉了揉太陽穴,卻覺得腦袋非常僵硬。
“如果你不怕睡不著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咖啡?!?p> 古魯魯瑪在許堯有些驚訝的目光中,遞給他三枚白色的許愿石:
“拿著吧,這是你應(yīng)得的?!?p> 她指了指許堯腰間的獵魔槍:“之前的戰(zhàn)斗,也算是我向漢斯【宣誓】的一部分,殺掉那只吸血鬼騎士,讓我獲得了1枚藍色許愿石?!?p> “而你干掉了兩只血奴,三只血尸,也算在了我頭上,所以這三枚白色許愿石是你的?!?p> “……這樣也可以的嗎?”
許堯稍微有些驚訝:“如果我和你重復(fù)宣誓的話,會怎么樣?同一獎勵得到兩次嗎?”
“自然不會?!?p> 古魯魯瑪搖了搖頭:“同一次行動,只需要隊長宣誓一次就可以,隊員有隊員們的想法,而如何分配好的戰(zhàn)利品,也是每名隊長必須要考慮?!?p> 說著,古魯魯瑪向許堯演示了一下:
“請給我一份馬莎蒂尼烤肉店的三星戰(zhàn)斧牛排……”
幾乎在古魯魯瑪說完的下一秒,她手中的許愿石就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白光,數(shù)秒之后,就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份香噴噴,還殘留著血絲的烤牛排。
將手中的牛排托在葉子上,古魯魯瑪將視線投向許堯:“你之前逃出來的時候,帶了多少發(fā)子彈?白色許愿石的話,每次大概能準(zhǔn)備15發(fā)銀制手槍彈,但你的手槍比較特殊,所以我也不知道能補充多少?!?p> “我明白了。”
許堯點了點頭,開始一點點嘗試,直到6發(fā)的時候,白色許愿石才回應(yīng)了他的許愿,將六發(fā)13mm的白銀子彈,放到了他的手中。
“……這種補給方式也太方便了?!?p> 許堯看著手中還殘留著白光的銀制獵魔彈,心中有些驚嘆。
之前的戰(zhàn)斗中,他一口氣射出了13發(fā)獵魔槍子彈,算下來,還賺了5發(fā)。
不過從這點上,也可以看出來許愿石的判定——
只要用6發(fā)子彈,解決一只血奴,就都是賺的!
看著他的表情,古魯魯瑪也略微點了點頭:“這也是為什么我們會被人類王國以及吸血鬼帝國忌憚的原因——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是完全可以做到‘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p>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捏著大塊的牛排,塞進了嘴里。
能夠讓許堯飽飽地吃上一頓的大號牛排,她只用了三口,就完全吃到了肚子里。
完全不害怕牛排上那蒸騰的滾燙熱氣。
注意到許堯的目光,古魯魯瑪聳了聳肩:“這也是愿者身體的好處——食道沒有痛覺神經(jīng),但吞食滾燙的食物,會有一定的概率得食道癌,然而我們完全不必擔(dān)心這點?!?p> “因為我們的身體壓根用不到那個時候?!?p> “與之類似的還有【極限行軍】,無論是愿者還是使徒,都可以連續(xù)好幾天不吃不喝不睡,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趕路戰(zhàn)斗,而不需要害怕猝死或者給身體留下永久的殘疾?!?p> “將身體的潛力,利用到最大嗎……”
許堯小聲嘀咕著,將手中的許愿石,變成了一份藤記閣的早茶套餐。
用僅剩的獨臂,邊吃邊想——
他一直吐槽許東流、林秋瑾以及許舜舞她們,是社畜工作狂……
結(jié)果沒想到,許家最拼命最勞模的社畜居然是他自己?!
喝完手中最后半杯豆?jié){,他也用力錘了下腦袋,迫使它重新振奮起來。
然后看向面前抽空畫出來的局勢圖。
“先判斷一下敵人會怎么行動吧?!?p> 他說出了自己吃飯時整理出來的思路:“無外乎兩種選擇——”
“第一種,為了報復(fù),全力向我們合圍過來?!?p> “第二種,繼續(xù)目前的行動模式,把其他方向的獵魔人全部消滅掉,再來追殺我們?!?p> “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逃走的吸血鬼士兵,并沒有將這里的戰(zhàn)況,告訴給他們的長官,而是選擇了逃走——但這種可能性太小了,所以放在最后查缺補漏?!?p> “所以,僅從前兩種考慮,你覺得可能性最大的是哪個?”
許堯?qū)⒁暰€投向了古魯魯瑪。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第二種?!?p> 古魯魯瑪想了想,回答道。
“我也會選擇第二種?!?p> 許堯點了點頭,沒有太多意外地說道:“在戰(zhàn)場上死人是正常情況……而逃走的士兵已經(jīng)告訴他們,我們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那么放棄即將到手的獵物,舍近求遠,選擇立即絞殺我們,根本不是正常人會做的選擇?!?p> “但也不排除敵人是瘋狗的可能性?!?p> 許堯在第一種可能性旁畫了一條橫線,表示暫不考慮。
“但從正常邏輯來講,我們還是從可能性最大的第二種情況來判斷?!?p> 許堯?qū)ⅰ鞍恕弊种行奶幍淖约旱热水嬃艘粋€圓圈:“現(xiàn)在我們這只小隊,對于吸血鬼們而言,就暫時陷入了戰(zhàn)爭迷霧中,沒有人盯著我們,想要重新確認我們的存在,以現(xiàn)在的路程來看,至少要一整夜的時間,也就是7減2,再減1,還有4天?!?p> “而敵人要殺光其他路線上的獵魔人,最快也要1天的時間,于是4再減去1——”
“就還剩下3個晚上。”
許堯凝視著地圖,緩緩地說道:“對我們而言,這兩天就是生死線?!?p> “……如果立即轉(zhuǎn)向濕堡,我們還有5天的時間,就可以抵達那里……但如果敵人有3天的時間,足夠在走出森林的最后一個晚上,將我們圍殺在森林里了……”
古魯魯瑪默默地計算了一下。
“對?!?p> 許堯點了點頭:“雖然考慮到吸血鬼們追殺獵魔人的那一天,會額外增加一天的路程,但吸血鬼的行動能力,是人類的兩倍,所以無論是5/2還是6/2,其結(jié)果都小于3,于是結(jié)果仍舊是死路一條。”
“而且這還是最笨的辦法,如果我是吸血鬼的指揮官,在今天晚上,我就會派出一名攜帶通訊工具的吸血鬼士兵,跟上我們,當(dāng)發(fā)現(xiàn)我們轉(zhuǎn)向,或者吸血鬼主力那邊騰出手來,就發(fā)射信號,告訴他們我們的大致方位?!?p> “這樣一來,快一點來算,第五天晚上,我們就會被全殲。”
“……所以此路不通嗎。”
古魯魯瑪嘆了口氣,不禁說道。
許堯點了點頭,在第一種方案上畫了一個“X”,“所以我們必須另覓出路。”
架著疲憊的左臂,許堯在代表自己等人的圓圈上,畫了兩個箭頭——
一條指向濕堡的方向,一條指向毛里求斯小鎮(zhèn)。
“接下來,我們必須選擇一個方向的獵魔人,前去救援他們?!?p> 注意到古魯魯瑪有些驚訝的目光,許堯聳了聳肩:“我們想不到的事情,敵人也不會想到?!?p> “……但是和吸血鬼的戰(zhàn)斗,必然會拖累我方的移動速度?!?p> 古魯魯瑪有些猶豫地說道:“而且好處是什么?把殘余的獵魔人聚集起來,就可以打敗吸血鬼的追殺部隊了嗎?”
“當(dāng)然……是不行的?!?p> 許堯本來想說“完全可以”,但想了想獵魔人的士氣問題,以及敵方吸血鬼展現(xiàn)出來的戰(zhàn)斗能力,他決定還是實事求是,說一句“不行”。
但這并不代表這條路已經(jīng)走死了。
“你知道魚群戰(zhàn)術(shù)嗎?”
許堯看向古魯魯瑪:“在我們星球上,有一種集群防御策略,叫做魚群戰(zhàn)術(shù),這種戰(zhàn)術(shù)不進行進攻,而是在類似‘鯊魚’這樣的捕食者前來進食的時候,以【隱式協(xié)調(diào)】的方式,進行集群規(guī)避?!?p> “從結(jié)果上來看,這似乎是在任由‘鯊魚’沖入魚群大肆殺戮,但通過計算機模擬,我們?nèi)祟惖贸隽艘粋€結(jié)論——”
“那就是當(dāng)魚群抱團取暖的時候,鯊魚的‘捕食效率’是在下降的?!?p> “你的意思是……”
古魯魯瑪突然意識到了許堯的想法。
許堯點了點頭,指了指左翼的山脊線:“我們先吃掉他們左邊的小股部隊,從‘孤軍奮戰(zhàn)’進化為‘魚群戰(zhàn)術(shù)’,再利用辛西婭的探測能力,時刻關(guān)注著他們的追殺情況,從濕堡方向順著原路返回?!?p> “當(dāng)我們救下濕堡側(cè)的獵魔人,吸血鬼右側(cè)的主力部隊,至少又要兩天的時間才能追上他們,也就是在第5個晚上,他們才有余力殲滅濕堡的獵魔人,發(fā)覺情況不對?!?p>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消失在了血跡彌漫的森林里。”
許堯看著目瞪口呆的古魯魯瑪,繼續(xù)說道:
“而我們?nèi)绻袆铀俣葔蚩臁闵衔覀兙仍C魔人一來一回的那兩天,我們會在第9天的晚上,離開森林?!?p> 古魯魯瑪注視著地上被許堯畫得亂七八糟的地圖,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假設(shè)吸血鬼的主力,在殲滅濕堡側(cè)獵魔人后,需要兩天的時間,也就是第7天,才能追上我們?!?p> “那么他們能夠用來‘思考以及尋找’我們到底去了哪里的時間,也只有兩天?”
“對?!?p> 許堯點了點頭:“這就是你要的時間差了?!?p> 古魯魯瑪看著付出巨大代價,仍舊不夠保險的兩天生死線,不禁沉默不語。
但相比之下,她更佩服能夠思考出這種戰(zhàn)術(shù)的許堯。
想到這里,她不禁抬頭看向面前的青年:“把其他人當(dāng)作誘餌,你不覺得有些太殘忍嗎?”
然而許堯只是平靜地看著她,仿佛早已知道她會這么說——
“對于魚群而言,只要能夠讓鯊魚的‘捕食效率’低于魚群的‘生育效率’,那么就是成功?!?p> “在吸血鬼面前,選擇了‘被捕食立場’的我們,能夠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許堯看著地上的地圖,沒有再關(guān)注古魯魯瑪?shù)纳裆?p> 而是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做著復(fù)盤——
他必須考慮其他的可能性,會不會因為思路上的南轅北轍,而讓己方的行動恰巧跌進敵人的包圍網(wǎng)。
在戰(zhàn)術(shù)層面,他很喜歡20世紀(jì)的亞洲名將,共和國戰(zhàn)神粟裕做法——
戰(zhàn)場上從來就沒有賭博。
所有的勝負,早在計算層面,就已經(jīng)確定了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