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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路寒

05 踏血訪僧道

殺路寒 長桴 3768 2022-02-18 18:18:00

  馮老先生已將垂死的江濁浪帶去他房中診治,卻以不容旁人打擾為由,把南宮玨給趕了出來。

  雖不知江濁浪的情況究竟如何,但有三年前曾救過江三公子一命的這位【滄冥鬼醫(yī)】出手,此時此刻,對重傷垂死的江濁浪而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甚至是他天大的幸運。

  南宮玨也只能把江濁浪的生死,交到這位馮老先生手中。

  話說那黃山衙門的捕快小光,在這些成名的江湖高手面前,難免人微言輕。如今遇到前來投棧的南宮玨,又是年紀相仿,竟有種莫名的親切。

  于是便私下告訴南宮玨道:“這位馮老先生雖是江湖上有名的圣手,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醫(yī)師,而是煉毒用毒出生,所以一直為醫(yī)家正統(tǒng)所不齒,說他治病救人的手段,盡是些以毒攻毒、拆東補西的旁門左道,這才得了個【鬼醫(yī)】的名頭。

  但依我之見,只要能治病救人,終究是扶危濟困、積德行善之舉,又何必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開的是什么藥方?便如你們習武之人,只要是能擊敗對手的招式,便是好招、妙招;否則,招式再如何神妙、流派再如何正宗,也只是昏招、錯招!

  再說這位馮老先生,除了醫(yī)術(shù)高超,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古怪,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若是他沒有把握救治,任是金山銀山放在他面前、刀槍劍戟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決計不肯出手,生怕墮了自己的名聲。所以眼下他既已出手救治你的這位朋友,自然是有足夠的把握,你大可不必擔心?!?p>  聽完小光這番勸慰,南宮玨這才放寬了心。

  而其余眾人雖知南宮玨帶來的這個病容男子必定大有來頭,但見馮老先生和南宮玨都守口如瓶,也不敢貿(mào)然多問

  ——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既然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免不了哪天便會受傷掛彩,當然不能開罪郎中醫(yī)師之輩,尤其是【滄冥鬼醫(yī)】這等回春圣手。

  現(xiàn)在,夜還未盡,天還沒亮。

  南宮玨雖已疲憊不堪,但還是只能和眾人一起重新回到客棧大堂,面對如意夫人高掛于橫梁上的尸體。

  該看的已經(jīng)看過,該查的也已查完。捕快小光便招呼南宮玨一起,將如意夫人的尸體解下,找來一張床單替她蓋上。

  看到尸體被剝?nèi)ツ樒ず蟮哪樱c南宮玨同來的林嫣如差點沒被嚇暈過去。最后還是黃山派的許念卿見狀,將她扶回了自己的房間歇息。

  然而直到此時,客棧里還有兩位客人,依然不曾現(xiàn)身露面。

  南宮玨聽眾人方才所言,只知道是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于是大伙略一商議,決定親自前往尋訪這兩位客人,又結(jié)伴上到客棧二樓。

  樓上是一條陳舊的走道,地上木板大都已經(jīng)腐朽。人一踩上去,便發(fā)出“吱呀”聲響。

  眾人先去尋訪的,是當中的“和尚”,路上小光又向南宮玨簡單介紹這和尚的來歷。

  “和尚”乃是出身西域【歡喜宗】的游方僧人,自稱【歡喜行者】。非但精于佛學,更是歡喜禪一脈不世出的高手,據(jù)說其修為直追【西江月】上的一眾高手,卻因沉迷于男女之事,這才有些荒廢

  ——簡而言之,便是一個武功極高的花和尚,而且是那種沾花好色花和尚。

  很快,眾人便來到這位【歡喜行者】的房門前。

  而一直飄蕩于客棧內(nèi)外的少女歌舞聲,此時已是清晰可聞,正是從這間房里傳出。

  只聽少女們的歌聲舒緩而空靈,似乎并未夾雜絲毫人世間的情感,唱道:

  “……

  霞光晨露,月影松濤。

  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水流不盡,云山層疊。

  一眼萬年,與誰述說?

  ……”

  南宮玨略一辨別,立刻便知這正是自己在客棧外的黑夜中曾經(jīng)聽到的歌聲。

  再細細品味歌中之意,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眾人似乎也有同感,全都默不作聲。

  如此過了半晌,當先的白老太爺才深吸一口氣,上前扣響房門,問道:“大師可有歇息?”

  房中無人回答,歌舞聲也未停止。

  門外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除了南宮玨,都將目光投向小光,示意他上前開門

  ——顯然,大家都不想開罪這位西域的歡喜行者,只能把破門而入的這一重任,交到小光這個衙門捕快的手里。

  小光暗嘆一聲,當即上前輕推房門,門卻從里面栓上了。

  他只好雙手齊上,猛一發(fā)力,“砰”的一聲輕響,本就已經(jīng)腐朽的木門,上半截立刻斷裂。

  一時間,立刻有股濃烈的玫瑰花香撲鼻而來,熏得眾人口鼻奇癢,紛紛抬袖遮掩。

  再看房中,則是一幕有些詭異的景象:

  一個光頭白須的枯瘦老僧,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兀自眼觀鼻、鼻觀心,于房間正中盤膝入定。

  圍在老僧周圍的,是一十八盞油燈,整整齊齊擺成一個大圈,跳動著飄忽的火苗。

  而在油燈圍成的大圈之外,則是四名身段婀娜的少女,只穿貼身小衣,一邊輕聲吟唱,一邊近乎癲狂地起舞

  ——伴隨著劇烈的舞姿,少女們的臉色紅得幾欲滴血,滿身香汗四下?lián)]灑,但臉上神情卻不見絲毫疲累,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陶醉。

  這是什么邪魔外道的路數(shù)?

  門外眾人,也不禁被眼前這一幕所震懾,驚駭?shù)卣f不出話來。

  反倒是門內(nèi)先行響起一個蒼老的男子聲音,透過少女們的歌舞聲,用極慢的語調(diào)緩緩說道:“阿彌陀佛……仙都派如意夫人不幸遇害,貧僧雖然身在房中,業(yè)已聽見諸位方才在樓下所言,甚是悲慟……”

  南宮玨聽這口吻,說話之人應(yīng)當便是居住于的【歡喜行者】,也便是房間正中盤膝打坐的那個枯瘦老僧

  ——可是再看那入定的老僧,伴隨著話音響起,他卻全無動彈,甚至連嘴都未曾張開,莫非竟是用類似【腹語之術(shù)】的手段在說話?

  果然,那白老太爺聽到這聲音,立刻恭聲說道:“我等深夜叨擾,正是因為如意夫人突然遇害,這才結(jié)伴同來。冒失之處,還請歡喜大師見諒?!?p>  那終南山隱士羅金仙卻陰陽怪氣地問道:“大師既有佛家【天通耳】的神通,能夠聽見我等于樓下的談話,卻不知早些是否也聽見了殺害如意夫人那兇手的動靜?”

  只聽那老僧的聲音回答說道:“善哉善哉……貧僧這副枯朽皮囊,哪有佛祖【天通耳】之神通?”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貧僧今夜一早便已誦經(jīng)入定,實不曾聽聞絲毫異動,亦未離開房門半步。直到那位少俠駕車前來,大聲詢問,這才為他驚醒,聽到了諸位后面的談?wù)??!?p>  他口中所謂的“那位少俠”,自然便是指南宮玨了。

  也就是說,這位歡喜行者今夜一直留在自己屋中,并未離開半步,也不曾聽見什么關(guān)于兇手的線索?

  得到這一結(jié)論,門外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應(yīng)當如何應(yīng)答

  ——顯而易見,對于如意夫人被人謀害一事,這位歡喜行者雖已知曉,卻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愿意摻和,甚至都沒有出來露面。

  誰知黃山派的許念卿卻突然問道:“歡喜大師不肯出屋,又在房間里擺出這等陣仗,可是有傷在身,要以密術(shù)療傷?”

  這話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凜,齊齊望向房間正中那一絲不掛的枯瘦老僧。

  只見那枯瘦老僧依然紋絲不動,蒼老的聲音卻已再次響起,緩緩說道:“女施主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一時間,門外頓時嘩然開來。

  當中的白老太爺更是脫口問道:“大師受傷了?這……這……”連說幾個“這”字,最后卻未問出口來,只得由羅金仙接口問道:“以大師的修為,當世除了【西江月】上的高手,還有誰能傷得了你?”

  只聽歡喜行者的聲音暗嘆一聲,說道:“冤孽冤孽,終究是貧僧修行淺薄,未能斬斷貪嗔之念……若非技不如人,爭搶不得,此番又何必應(yīng)約前來,復以阿堵之物再求之?”

  聽到這話,門外眾人才恍然大悟。

  南宮玨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聽這枯瘦老僧的言下之意,再結(jié)合眾人如今匯聚于此,乃是為了出價競拍一件事物,倒也能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這枯瘦老僧只怕是說,他原本是要從對方手里硬搶一件事物,誰知卻敵不過對方,還因此受了傷,所以此番只能應(yīng)約前來,準備老老實實地花錢購買。

  如此看來,此番邀請這些高手前來的幕后主人,非但頗有手段,而且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甚至很有可能正是【西江月】上的人物!

  然而照此推斷,這位歡喜行者既已身受重傷,還在自己房中擺出這等詭異的陣仗療傷,只怕果真不曾離開房間半步,自然也沒機會去往客棧大堂殺害如意夫。

  更何況如今有傷在身的他,即便當真動了殺心,也未必還有能力殺害如意夫人這個仙都派有數(shù)的高手。

  所以,這位歡喜行者并無殺人嫌隙?

  想到這里,同來的眾人已是無甚可問,便向房中這位歡喜行者請罪告辭,相繼離開門口。

  接下來,他們要去找最后一位至今不曾現(xiàn)身的客人——“道士”。

  道士,同樣是看破紅塵的出家之人,卻不同于寺廟中冷眼旁觀的僧侶,大都眼冷心熱,扶危濟困。

  客棧里的這個道士也不例外,還是江湖上大有聲望的俠義之輩

  ——一支拂塵掃盡奸邪,一支凈瓶渡盡良善,道號正是【拂瓶】。

  只可惜這位拂瓶道人,從今以后,再也不能行俠仗義了……

  他的房間,是走廊盡頭最清靜的一間,門并未栓上,虛掩著一推即開。

  然后眾人就看到這位拂瓶道人招牌物件之一的凈瓶,碎裂在了門口地上。

  不遠處,則是他的另一件招牌物件——一柄從中斷裂的拂塵。

  而這位拂瓶道人,此時已坐倒在床前,背靠床緣,將腦袋耷拉在床上,身上只有貼身內(nèi)衣。

  在他的咽喉處,是一處被利器刺破的致命傷。鮮血自傷口處涌出,流遍胸前衣衫,早已凝固多時。

  再入內(nèi)細看,眾人才發(fā)現(xiàn)除了咽喉處的致命傷,這位拂瓶道人的一張臉,便如同樓下大堂中的如意夫人一樣,也被人硬生生給剝?nèi)チ耍?p>  所有人面面相覷,全都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今夜在這間荒棄的客棧當中,其實發(fā)生了兩起命案,死者分別是仙都派的如意夫人和江湖上有名的獨行大盜拂瓶道人,而且都被兇手剝?nèi)チ四樒ぁ?p>  至于殺害他們的兇手,單以剝?nèi)ツ樒み@一手段來看,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兇手到底是誰?

  沒有人能夠確認。

  但有一點大家已經(jīng)可以確認:

  除了今夜駕車而來的南宮玨一行三人,這間荒棄的客棧里便再無旁人前來。

  而客棧里原本的客人,如今既然一個沒少,那便意味著殺害如意夫人和拂瓶道人的兇手,一定還在這間客棧之中,甚至就在在場眾人之中!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的眼神中,已由原本驚駭?shù)哪抗?,漸漸變得警惕、懷疑、慌張,甚至隱隱流露出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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