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zhàn)的結果,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武林盟主岳青山和武林傳奇諸葛陰陽,【西江月】上兩大絕世高手的聯(lián)手一擊,最后居然只是和江濁浪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長城之上,今夜到場的數(shù)百群雄驚駭之余,許久都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音。
過了半晌,盤膝而坐的諸葛陰陽和岳青山才緩過一口氣來,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
緊接著,兩人已同時開口責問對方。
諸葛陰陽怒道:“不是叫了你們退開一些,你偏要上來搗什么亂?”
岳青山則是怒道:“他已臻【十二流轉,八脈齊通】之境,你竟然不知?”
話音落處,兩人同時閉嘴,齊齊怒視對面的江濁浪。
夜色中,江濁浪的身影倚劍站立,盡管隔著十幾二十丈距離,但也能清楚聽見他此刻的喘息之聲。
顯然,經(jīng)此一戰(zhàn),不僅是諸葛陰陽和岳青山身受重傷,這位江三公子也同樣好不到哪里去
——他甚至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再也無力為繼。
換句話說,今夜之事,差不多也就到此為止。
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
——過去取了江濁浪的性命,摘下這個武林敗類、中原叛徒的首級!
這幾乎等于是撿現(xiàn)成的便宜。
若說諸葛陰陽和岳青山此時都已受傷,又或者是因為他們自顧身份,不愿再向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狠下殺手,那么接下來的事,應該由誰接手?
今夜為首的鎮(zhèn)撫司姜統(tǒng)領早已命喪當場,剩下的鎮(zhèn)撫司眾人,自然不敢再趟這趟渾水,只能把這一重任交給江湖上的這些武林人士。
最后,那個身上系著九只麻袋的丐幫長老已大步踏出,義正言辭地說道:“懲惡除奸,乃是我輩職責所在!此人的性命,便由我來??!”
話音落處,他隨身的銅杖早已為岳青山所毀,當即空手走向?qū)γ娴慕瓭崂恕?p> 眼見這位丐幫九袋長老奮然出戰(zhàn),在場數(shù)百群雄的呼聲又起,竟隨著他的步伐一同上前,重新逼近對面的江濁浪。
對此,江濁浪全無反應,只是繼續(xù)喘息,勉強站定原地。
很快,這位丐幫九袋長老就已來到江濁浪面前,用驚雷般的聲音大喝道:“受死!”
說罷,他雙掌齊出,雄渾的掌力挾排山倒海之勢,直取江濁浪胸口。
“錚——”
這一刻,江濁浪拄在地上的【長歌劍】突然往上一撩,沖天而起的劍音頓時消弭了對方的大半掌力。
不僅如此,【長歌劍】去勢不停,劍身已從丐幫長老攻出的雙掌之間穿過,以劍尖在他的眉心處留下一道劍痕!
“砰——”
丐幫長老雙掌間的余勢擊中江濁浪胸口,直打得他連退數(shù)步,只能再次用【長歌劍】拄地,穩(wěn)住身形不倒。
而這位眉心中劍的丐幫九袋長老,兀自呆立半晌,隨即緩緩倒下,再也沒有了呼吸。
江濁浪居然還能再戰(zhàn)?
沒錯,這就是【十二流轉,八脈齊通】的無上至境
——只需心念一生、氣隨意動,他隨時都可以調(diào)用天地之間的靈氣入體,將其轉化為自身無窮無盡的內(nèi)力!
也就是說,只要【封穴定脈三十六針】的效果猶在,能夠繼續(xù)護住江濁浪的身軀不毀,那么他就能以【十二流轉,八脈齊通】之境源源不斷生出內(nèi)力,一直打下去!
在場的數(shù)百群雄雖然不明其理,但是看到這位丐幫長老斃命當場,一時也不禁頭皮發(fā)麻,驚恐不安。
但是有了這位丐幫九袋長老的犧牲,群雄之中也有不少人熱血沸騰,決意要前赴后繼。
——為保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江濁浪這個武林敗類、中原叛徒,今夜必須死!
更何況,丐幫長老方才攻出的雙掌,分明也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身上,可見此時的江濁浪的確已是窮途末路,全靠最后一口氣硬撐著!
緊接著,又有高手上前搦戰(zhàn):
“昆侖山【無極風龍宮】央金多吉,領教中原江三公子的高招!”
只可惜三招之后,這位身穿白袍的昆侖派高手,同樣也命喪于江濁浪的劍下。
隨后出手的,是華山劍派那位精氣內(nèi)斂的中年劍客
——他的劍同樣也已毀在岳青山【武圣降世,兵甲盡拜】的神通之下,但是他還有無形劍氣!
無形劍氣徑直洞穿江濁浪的左肩,但他的脖子也在同一時刻被【長歌劍】洞穿……
中原群雄沒有停歇,反而愈戰(zhàn)愈勇!
“黃河幫【驚神掌】劉長霈在此!”
“【鋤奸盟】顧鋒,領教閣下高招!”
“你記好了,今夜殺你之人,乃是青城山洞玄子!”
“【真武觀】蒼石,請江三公子賜教!”
“爺爺袁亮,西北一帶的【一人雙掌行萬里】是也!”
“五臺山大孚靈鷲寺圓證,今夜便替本寺‘鏡’字輩的三位師長報仇!”
“……”
中原群雄一個接一個出戰(zhàn)。
一具接一具尸體,也不停倒在江濁浪的【長歌劍】下……
但是中原群雄皆已視死如歸
——如今的長城之上,再不是什么比武較量,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殺戮!
顯然,中原群雄都已殺紅了眼,很快就從一個一個地上,變成了一擁而上!
就連江濁浪也殺紅了眼!
他的【長歌劍】所到之處,非死即傷;沖天而起的劍音,猶如一曲經(jīng)久不衰的悲歌……
漸漸地,江濁浪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場、殺了多少人
——甚至,他已經(jīng)不知道這場殺戮持續(xù)了多久,又還要持續(xù)多久……
面對眼前這滿地尸身,近乎瘋狂的中原群雄還在不停地發(fā)起進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而江濁浪的身上,如今也已是千瘡百孔、傷痕累累,若非有【封穴定脈三十六針】護體,只怕早就已是支離破碎。
終于,這一切即將結束……
恍惚間,江濁浪突然看見眼前有一尊金身羅漢降世,露出降妖除魔的法相。
“錚——”
長鳴的劍音之中,【長歌劍】已刺穿虛幻的羅漢金身,用劍尖抵住了對方的咽喉要害。
但是他這一劍卻沒有刺下,因為江濁浪突然認出了對方所用的武功
——【虎衣明王金身】?
“砰——”
對方全力攻出的一拳并未因此停歇,徑直命中江濁浪小腹,勁力所至之處,一舉震斷了他的七八根肋骨!
受此重創(chuàng),江濁浪踉蹌后退,終于坐倒在了烽火臺前的石階之上。
只見對面是一個只有二十多歲的青年和尚,一臉茫然之色,顯然還沒有從死里逃生的驚恐中回過神來,也沒有料到自己的這一拳居然能夠得手。
只聽江濁浪開口問道:“白馬武僧?”
話一出口,他的嘴里已有黑血不停往外涌出。
那青年和尚頓時回過神來,怒道:“正是!”
說著,他一揚雙拳,還要繼續(xù)上前廝殺。
卻聽江濁浪長嘆一聲,苦笑道:“反正難逃一死,又何苦……多殺一個白馬僧……”
話音落處,他右手中的【長歌劍】再起,劍音鳴響之際,長城上滿地的尸身同時炸裂,血肉橫飛!
漫天血霧之中,江濁浪已將自己的左手探入其間,繼而化掌擊出
——【水擊三千里】!
一時間,鮮血如水,化為怒??癯保瑳坝繐舫?!
劈頭蓋臉而來的血水之中,不止是那白馬寺的青年和尚,連同對面的數(shù)百群雄,也被他這一擊盡數(shù)擊散,一路退到了七八丈開外。
伴隨著這一退卻,再望向長城上滿地的斷肢殘軀,在場群雄仿佛是被一桶涼水當頭澆落,漸漸清醒過來。
這個已經(jīng)身受重創(chuàng)、死到臨頭的江濁浪,此時的出手一擊,居然還能有如此威力?
沒有人再繼續(xù)上前
——因為這根本就是在白白送死!
烽火臺前的石階之上,滿身黑血江濁浪又開始不停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有黑血從他的口鼻中嗆出。
但是他依然握緊手里的【長歌劍】!
因為天色還未亮起,北風也還未吹起……
眼前之事還沒有結束,他也絕不能倒下!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岳青山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來,沉聲說道:“你們退下,我來!”
話音落處,這位岳盟主的身影,已從人群中緩步走出
——不止是他,和他同時下場的,還有人稱【武林第一傳奇】的諸葛陰陽!
【西江月】上的這兩大高手,此時已經(jīng)調(diào)勻體內(nèi)氣血,徹底恢復如初了!
岳青山和諸葛陰陽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走向?qū)γ娴慕瓭崂恕?p> 江濁浪暗嘆一聲,只能在咳嗽聲中努力舉起手里的【長歌劍】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再接下這兩人的合力一擊了……
但是就在此刻,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清清楚楚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江濁浪,我殺?!?p> 這顯然是一句漢語,但是聽他說話的語調(diào),說話之人似乎并非中原人士。
誰在話說?
這一剎那,無論是江濁浪、岳青山和諸葛陰陽,還是長城之上的數(shù)百群雄,包括長城之下的數(shù)千名榆林衛(wèi)駐軍和北漠騎兵,就仿佛是醍醐灌頂、福至心靈,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這一段長城之上的第二座烽火臺。
只見那座兩三丈高、五六丈方圓的烽火臺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勾勒出了一道身影。
那似乎是一個男子,而且年紀已經(jīng)不輕了。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衣服,腰間似乎還掛著一只裝酒的皮囊。
但是除此之外,所有人對于此刻突然出現(xiàn)的這一道身影,就再也一無所知了
——因為所有人雖然都看見了烽火臺上的這道灰色身影,卻又仿佛根本就沒有看見!
換句話說,眾人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看見了這道灰色身影,僅僅只是察覺到了這道灰色身影的存在
——甚至,是這道灰色身影主動讓在場所有人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一時間,無論長城上下,今夜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已靜止不動,就連呼吸仿佛都已停止。
這是一種既有些匪夷所思、卻又理所當然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一個書生,突然遇見了孔子;一個和尚,突然遇見了佛祖;一個道士,突然遇見了三清;一個木工,突然遇見了魯班;一個酒徒,突然遇見了杜康……
又或者是,一個凡人,突然遇見了神祇!
在神祇的眼中,再如何強大的凡人,也終究只是一只螞蟻、一株野草……
世間有神嗎?
“倘若世間有神,那么他便是神;倘若世間無神,那么他便是最接近神的人?!?p> 這一刻,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烽火臺上的這一道灰色身影究竟是誰!
但是沒有人敢叫出他的名字
——因為像他這樣的存在,世人已經(jīng)沒有資格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