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縮圈
【目前島上存活人數(shù):四十八人。】
在黑白熊公布互換規(guī)則后的半小時內(nèi),就又有七人死去。
陳瑜若有所思地抬頭,望向樹蔭盡頭的高聳土丘。
在他與三兄弟交戰(zhàn)之時,那邊又響起了一聲槍響,按以往的經(jīng)驗來說,重狙那消音器都掩飾不住的巨大轟鳴,完全可以和地獄的索命鐘聲劃等號。
也就是說,幾聲槍響,就有幾人死去。
除了我這里,應該都是那狙擊手干的……
此時,土丘那再次傳來熟悉的咆哮聲。
陳瑜挑了挑眉,目光重新移回電視屏幕上。
果不其然,人數(shù)變成了四十七,又死了一個。
那樣體量的重狙,居然在不足十分鐘之內(nèi)連射四發(fā),而且百發(fā)百中,更不要說還要考慮身份牌的問題……
真是恐怖啊……也不知道他這次帶了多少發(fā)子彈來島上……
希望,能少一些吧……陳瑜思量之余,一道灼熱的目光自遠處投下,透過雨林中高大的樹木,落在他身上。
他心有所感,也微微抬頭,剛好是先前望向的土丘方向。
距離太遠,陳瑜不由地瞇起了眼,可也僅能看清那身通體全黑的衣服,隨風肆意起舞的金色波浪長發(fā),當然,還少不了那桿比狙擊手還高的重狙。
雖然看不清狙擊手的五官和身材,但憑那一頭秀麗長發(fā),也能基本確定那是一個女人。
只見女人再次“橫抱起”那桿重狙,槍口微低,對準了他。
——由于重狙太長,口徑也太過恐怖,她此時的動作,還是用橫抱形容更貼切些。
而重狙那黑乎乎的巨大槍口之下,是剛剛死去的四條人命,是一開槍定會殺人的鋼鐵戒律。
直面死亡的余味,陳瑜卻絲毫不慌,仍然瞇著眼,一步不撤,像是在挑釁那死神一般的狙擊手。
他在賭,賭身上已有十多億美金的她,不敢搏命開槍。
身份牌,是陳瑜此時的最大依仗,也是他自信的最大源泉。
如他先前所想,即便是再強大、射擊技術再臻至化境的狙擊手,在沒有了幫她確認身份牌的鷹犬之后,也如同自斷雙臂,不足為慮。
一人橫抱重狙,一人抬首駐足,隔著幾千米的距離,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周遭蔓延。
就這樣,兩人沉默地對峙了五分鐘,結果,狙擊手輕輕偏移槍口,對準了靜靜站在一旁的遲竹清。
陳瑜的目光隨之一凜。
遲竹清神色平靜,抬頭迎上狙擊手的槍口,素布之下的一雙盲目,似乎能看透世上的一切。
最終,狙擊手還是沒有開槍,把重狙重新背至身后,那股奪命的威脅瞬間消失。
而后,她負責扣動扳機的左手高高抬起,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陳瑜和遲竹清卻如同沒看見一般,不再駐足,埋頭趕路,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土丘上,站在四具尸體之間,身上卻沒沾一滴血跡的女狙擊手,嘴角微微翹起,喃喃自語道:
“局面,越來越有趣了呢?!?p> 一般來說,好的狙擊手通常不會選擇最佳的狙擊地點,而她先前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但現(xiàn)在,她不再顧慮那些,轉身下山,向最高點走去。
..........
陳瑜和遲竹清沒走多遠,待狙擊手那灼熱的目光消失后,便暫時停下休息。
望著一點一點暗下來的天空,他他從兜中取出歷盡滄桑的壓縮餅干,在接連的幾場戰(zhàn)斗之中,這補充能量的絕佳食品,承受了它不應該承受的苦難,碎成了數(shù)片。
——哪怕是以它們遠超一般餅干的硬度,也承受不住特權之下、屢次三番的震蕩。
他分給遲竹清兩包,自己又拿了兩包,輕輕咀嚼起來,安靜地補充能量。
不得不說,即使他一開始估計孤島的面積就不小,但實際走下來,還是遠遠超乎了他的意料。
不然,從清晨走到現(xiàn)在,即使兩人的速度再慢,也應該差不多要到孤島的另一邊了。
可現(xiàn)在,不光是沒見過代表著終點的沙灘和海洋,就連那座狙擊手所在的土丘也還有不愿的一段距離。
望山跑死馬啊……陳瑜感慨一聲,剛好吃完一包餅干,正準備拆開第二包包裝時,遲竹清已經(jīng)站了起來。
這么快?他愣然地看著一臉平靜的少女。
她似乎不覺得這有什么稀奇,小心翼翼地把餅干的包裝袋收入白袍的口袋中,然后做了幾個手勢。
謝謝,餅干很好吃。
該換藥了。
“請?!标愯ど陨哉?,把裹著繃帶的右臂露在正面,隨著時間的推移,傷口不再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取而代之的延綿不斷的酥麻感。
不用在意,很快的,請繼續(xù)吃吧。
遲竹清說完,解下繃帶,原本被詹臺澤毅砍到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已然恢復了大半,慢慢滋養(yǎng)著新的血肉。
雖然距離痊愈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這種恢復速度已經(jīng)大大出乎了陳瑜的意料。
她采取的那種罕見的草藥,的確功效不俗,比起最先進的醫(yī)療技術也不遑多讓。
陳瑜一邊吃著壓縮餅干,一邊心有所感地抬頭,望向掛在灌木叢中的電視屏幕。
明明距上一次黑白熊出現(xiàn)還沒過多久,他卻有種莫名的預感,它馬上會再次出現(xiàn)。
他的感覺沒有錯。
“縮圈啦,縮圈啦!”頭戴報童帽、腰挎墨綠色提包、一副賣報童打扮的黑白熊出現(xiàn)在屏幕前。
“在這場精彩絕倫的自相殘殺之中,當然少不了這樣的經(jīng)典元素嘛!
畢竟,現(xiàn)在人慢慢少了下來,要是島上可活動的區(qū)域太大,滿腔熱情的大家找不到人殺的話,也會相當傷腦筋的吧?
這次要告訴大家的事情很簡單,在剩下的三天多中,每到日月交輝之際,也就是晚上六點的時候,會進行縮圈!
不用我多說,馬上要進行的就是第一輪縮圈,為了彰顯我的大度,在此給諸位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黑白熊說著,屏幕上出現(xiàn)一副孤島的地圖,島上的大部分區(qū)域被涂上藍色,而最外圍的一圈面積則是一種極為不和諧的朱紅色,讓人打心底覺得別扭。
“上面的紅色區(qū)域就是這次縮圈的具體區(qū)域,為了方便各位確認,隨后我會在島上各處的電視屏幕上貼出你們當前所在的位置,以及馬上將會被禁用的區(qū)域。
而距離下次縮圈剩下的具體時間,我也會在電視屏幕中一并給出,畢竟,我就是這么大公無私的幕后黑手嘛!
至于明天的縮圈范圍,我會在當天中午準時公布,各位敬請期待!”
黑白熊的語氣時而恭敬時而頑劣,讓人猜不透它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現(xiàn)在,讓我們把目光放回當前,”它嚴肅地敲了敲地圖上的紅色區(qū)域,“與你們認知中的不同,縮圈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屆時,小島上四分之一的區(qū)域將會被立即禁用!
如果縮圈之后還有人不知好歹地留在禁用區(qū)域內(nèi)。這樣妄圖挑釁我權威的家伙,我可是會直接引爆他們體內(nèi)的芯片的哦!
這次想告訴大家的就是這些,下次縮圈時將不做特別提醒,還請多加注意?!?p> 這次它倒沒整那些幺蛾子,直接關閉了通訊,電視屏幕上隨后出現(xiàn)了熟悉的倒計時和剩余人數(shù)兩項內(nèi)容。
當然,還少不了剛剛的縮圈一事。
陳瑜確認了一下屏幕上地圖的信息,然后向有些茫然遲竹清轉述道:“這次縮圈的范圍是孤島最外圍的一圈,主要是淺海和沙灘,很少涉及到雨林的區(qū)域。
而我們所在的地方大致位于小島的南方靠下的位置,雖然處于這次縮圈的‘安全區(qū)’內(nèi),但如果下次縮圈也是同樣的趨勢,這里很可能會被排出去。
另外還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黑白熊的縮圈趨勢,似乎并不是常人認知中那種標準的同心圓……”
陳瑜用手在屏幕上稍微比劃了一下,得出了更加清楚的結論。
“不,確切的說,這甚至不是個規(guī)矩的圓形,就連用橢圓定義它都相當勉強……”他斟酌了下用詞,“這個圖形的輪廓是根據(jù)小島及附近的有效區(qū)域來描繪的,就連中心點也發(fā)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移,并非小島的正中心?!?p> 遲竹清悄悄點頭,即使她的感知再靈敏,也終歸是個盲人,不可能真的能看到黑白熊畫出的界限。
而且,不知是因為先前眼睜睜旁觀的愧疚還是那種古怪的直覺作祟,在這關系到生死的規(guī)則面前,她絲毫沒有懷疑陳瑜給出的信息。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陳瑜的心思還放在那副縮圈地形圖上,沒有在意那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縮圈一事的目的很好理解,如黑白熊所說,現(xiàn)在的人數(shù)不足原來的一半,相應的場地也應該隨之減少,這其實是某種不完全的公平。
公平是因為可以有效防止那些像女狙擊手、陷阱大師一樣的人,他們在一開始就占據(jù)了有利地形,還擁有著超遠程的打擊能力,地形越是寬敞,對他們就越有利。
不完全則是這里面有著極大的運氣成分,每個人在島上所處的位置不同,面對縮圈的壓力也不同,所采取的策略也不同。
但是,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他皺了皺眉頭,總感覺這里面有說不出的詭異,“如果每次縮圈的面積都是四分之一的話,只要保持這個趨勢,在第二次縮圈之后,中心點便會極大程度地向西北方向偏移……”
“西北方,那也就是我最一開始呆的地方……”
“這樣一來,一旦第三次縮圈開始,圈內(nèi)原來的中心點,就一定會被排除掉,而那里有……”
陳瑜瞳孔微縮,想不明白這是巧合,還是黑白熊有意為之。
在他思考的同時,遲竹清干凈利落地換好了藥,用一卷新的“繃帶”包扎好他的右臂。
半個小時的時間眨眼即逝,電視屏幕上的紅色區(qū)域灰暗下去,就像面臨一場真正的死亡。
令人驚奇的是,在這期間竟然沒有一人陣亡,所有人都暫時停止了自相殘殺,所有人都成功在縮圈之前進入了安全區(qū)。
而整頓一番后,陳瑜和遲竹清也再次出發(fā),只不過目的地從南方變成了西北。
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繼續(xù)向南摸索地形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無論是那邊數(shù)座高聳的土丘,還是前方愈發(fā)茂密的樹林,在第二次縮圈時都一定會被排除。
遲竹清自然沒有異議,信任地跟在他身旁,在夜色中往回走。
夜晚,又到了詹臺澤毅殺人的時間。
“話說,為什么他只會在晚上殺人?”陳瑜問出心中擱置已久的疑惑。
遲竹清怔了怔,組織了下語言,又打了一連串的手語。
“詹臺家的劍法講究以柔克剛、連綿不斷,遇強則強,戰(zhàn)斗時間越久,其攻勢越是凌厲,勝算也就越高?!?p> “以柔克剛?”陳瑜挑了挑眉,他沒去糾結刀劍稱呼上的區(qū)別,那畢竟不是兄弟幾人使用的傳統(tǒng)刀劍。
而歷史上很多使用武士刀的人都自稱劍客,在眾多地區(qū)甚至有完全刀劍不分的情況。
他只是覺得,詹臺澤毅的長刀強勢無比,哪怕只是簡單的劈砍都極為難纏。
遲竹清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因為你并沒有跟他正面交手,而是用身法躲避他的進攻,他的劍法無從施展,所以感受不到也很正常。”
原來是我太弱了嗎……陳瑜苦笑一聲,靜靜地等待下文。
“在一千多年的演變中,他們一脈不知怎么與夜晚產(chǎn)生了某種玄妙的聯(lián)系。
一到晚上,他們的劍法就會更加難纏,好多硬實力強于他們的武者都敗在了這上面。
而相對的,在白天他們的戰(zhàn)力也會成倍衰竭,那時候的他們比普通人強不到哪去。
所以,詹臺一家才會養(yǎng)成夜晚作戰(zhàn),白天休息的習慣,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千年的爭斗中逐漸落入下風,最終被趕到海外?!?p> “就像蝙蝠,吸血鬼?”陳瑜聯(lián)想到了兩個晝伏夜出的物種。
“可以這么說。”遲竹清贊同地一拍手。
“還真是……”他望向逐漸明亮的月色,仿佛詹臺澤毅近在眼前,“難纏啊?!?
大夢三仟
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斷章點,這兩章就放在一起了,一共四千字,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