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垂釣老叟
少年郎就這么踩著灑下的和熙陽光,輕車熟路地出了幽城城主府,彼時有少女相伴,此刻卻只有他一人,形單影支。走著走著,柳泉忍不住提起腰間葫蘆酒壺,玉醅入喉,不肯停歇。沒有用體內(nèi)靈氣化解開酒勁,邊走邊喝,不多時,他步履蹣跚,不知是玉醅勁大還是酒不醉人自醉。
街上行人依舊,熙熙攘攘如常。光天化日,俊秀的道衣少年滿嘴酒氣,惹得旁人不由多看兩眼,感受到頻繁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柳泉自覺失態(tài),面露苦笑,接著運轉(zhuǎn)靈氣,將體內(nèi)酒勁驅(qū)散,收起葫蘆酒壺,然后轉(zhuǎn)走為跑,穿過了人潮,穿過了巷道,徑直奔向幽城城門。
雖已驅(qū)散酒水帶來的負面影響,但頭還是暈乎乎的,且眉心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癢癢之感,許是心理作用,柳泉寬慰自己,沒有細思,借著追風(fēng)踏,轉(zhuǎn)眼他就到了臨近城門不遠處。
仍然是那位熟悉的士兵頭領(lǐng)帶人守著大門,見到柳泉,他迎了上來:
“柳大人,陳姑娘情況怎么樣了?”
想到當(dāng)時樣子窘迫的少年抱著滿身傷痕的少女,風(fēng)塵仆仆地重新回到城門前,頭領(lǐng)士兵暗自唏噓,想得這對璧人一天之內(nèi)怎就變得那副樣子。
“無大礙了,有你們城主這個大高手在,死人都能拉的回來。我還有急事所以先出城?!绷獡P起笑臉。
見得少年臉上笑容,士兵頭領(lǐng)也被感染,放下心,笑了起來:
“那就好,不知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狀況,但從你們樣子可以看出絕不一般,人能沒事就好?!?p> 士兵頭領(lǐng)很懂事,沒有逾越多問,他的話語有些質(zhì)樸,其中的關(guān)心之意柳泉還是能感受到的,拍了拍其肩膀,就沿著城門隧道出了幽城。
面露激動之情,士兵頭領(lǐng)緊握腰間短劍劍柄,他沒想到肅魔部的大人如此和藹客氣,也由此可見肅魔部在東夏子民心中的地位。
穿過隧道,荒蕪有些寂涼的景象展現(xiàn)在柳泉眼前,城內(nèi)城外,截然不同,這一大門像是道間隔,隔絕生與死,保衛(wèi)著其中生活的百姓。
出了幽城,遠離人煙,收起笑容,少年臉上表情消失,只剩下冰冷。
肩上的負擔(dān)太重太恐怖,哪怕兩世年紀加起來已累四十多歲,經(jīng)歷過不少波折,柳泉依舊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和陳圓圓的遺憾無聲別,他的心情愈發(fā)沉重。
敲了敲還有點暈乎乎的腦袋,收拾心情,柳泉邁起步伐,拿出身上地圖,他的路癡程度沒有很夸張,按圖索驥還是辦得到的,隨即面無表情地走向無盡荒涼。
......
像是廟宇的房子內(nèi)。
“神降臨的計劃失敗了,長老,接下來該怎么辦?”一個男人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其面前站著個抄手籠在袖中的滿臉皺紋白發(fā)老者,乍看上去仙風(fēng)道骨,慈眉善目,可臉上那雙透出陰鷙的眼眸,將正面的形象全部打破,獨留森冷。
“不要驚慌,我已得到神啟,無上的神將光輝撒在了那位少年身上,很快,他就將化為白蓮神子,行走人間傳播我們的教義。”被稱作長老的白發(fā)老者聲音不急不緩,嘴角翹起。
聽得這個消息,隱在陰影中的男人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長老,那個少年不會就是破壞我們計劃的人吧?他憑什么可以獲得神的青睞,成為神子?”
“不要質(zhì)疑神的決定,你過了?!卑装l(fā)老者語氣帶著斥責(zé)。
“可......”
還沒有說完話,隱在陰影中的男人頭顱像是煙花炸開,白色紅色四射飛濺。
老者抬起右手將飛來的污穢用暗色的氣流彈開:
“質(zhì)疑神,不誠心的教徒?jīng)]有資格再活下去。”
說完,白發(fā)老者收回右手,重新籠在衣袖中,他虔誠地望向房子中央巨大的雕像。
在房子內(nèi)部的黯淡光亮中,可以看到雕像被黑霧繚繞,無數(shù)栩栩如生的眼瞳反射光線,隱約閃爍。
......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四天,柳泉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少里路,仍沒有見到人族城池,搞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迷了路。
不應(yīng)該啊,他明明就是按著地圖上的方向走的,講道理,應(yīng)該早就可以到最近的城池了。
周圍環(huán)境沒有那么荒涼,倒是花繁葉茂,綠樹成蔭,仔細一聽,甚至能聽到溪水嘩啦的聲音。
原地站立思索了會,柳泉決定先去附近小溪流洗把臉,順便看有沒有魚什么的,打打牙祭。
順著溪流聲音尋去,柳泉撥開一片又一片的草叢,終于見到了小溪。
溪水清澈,波光粼粼,可以看到五顏六色,拇指大小的石子靜靜地躺在底下,還有些小魚時不時于水中游蕩。
心中歡喜,脫掉鞋子,一腳踩進淺淺的溪灘,驚動小魚四處亂竄,柳泉雙手捧起清澈的溪水潑灑在臉上,洗去勞累疲倦和煙塵污漬。
看得這些小魚個頭,他覺得可惜,太小了,塞牙縫都不夠。轉(zhuǎn)而往溪流流來的方向望去,上方的溪水有些湍急,也很深,想來會有大魚。柳泉跳到岸邊,穿起鞋子,逆著水流方向走去。
隨著視野的越發(fā)開闊,柳泉目光所及之處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心中警鐘狂響,他停住腳步,警惕地看向身影。
明明不是下雨時節(jié),身影卻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盤坐地面,且其手中握著根竹竿。定睛觀望,一條銀絲將竿子和湍急的水連接起來,坐著的人居然是在釣魚。
從幽城走出,見過繁華,不代表柳泉不記得,自己現(xiàn)在身處的還是個妖魔橫行的亂世。
這里不是人族居住的地方,是野外,對于常人來說算得上死亡禁地,眼前突兀出現(xiàn)個釣魚者,總是會讓人不由得多想。
斗笠和蓑衣掩蓋住了身影的臉,只能大概從體形上判斷,釣魚者是位男性。
似乎是專注于釣魚,身影沒有發(fā)現(xiàn)旁邊有人在觀望。
釣魚線跟著急促的水勢不斷搖動,但竹竿始終沒有晃蕩,可見身影的手很穩(wěn),是個釣魚行家。
柳泉瞇起眼睛,即使從表面上看對方就是個普通垂釣者,他也沒有掉以輕心,將手貼近腰間收納袋,隨時準備戰(zhàn)斗。
“哎。”垂釣者突然發(fā)出聲音。
嚇得柳泉一個機靈,直接拿出了桃木劍,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身影手中的竿線繃得緊緊,明顯有魚上鉤,他站立起來,雙手握住魚竿與之角力。
僵持了許久,還是垂釣者贏了,他拉起魚竿,一條七八米長左右的魚從溪水里被釣出,帶起水花。
觀望的柳泉驚呆了,桃木劍不自覺放下。不止因為那條魚巨大,還因為其十分特別,通體金黃,生有龍須,鱗片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讓人目不暇接。
難怪垂釣者要站起來,用雙手抓住魚竿,這金色的魚身體如此巨大,力氣也肯定非同尋常,如果不是柳泉沒有感受到妖氣,他都懷疑魚已成了精。
看了看腳邊正常大小的魚簍,垂釣者搖了搖頭,小聲嘟囔了幾句。
金色大魚就被垂釣者摔在平地之上,即使失去了水,魚還是活潑亂跳,尾巴不停甩著,把地上的沙石掃起。
離得有段距離的柳泉都能感受到魚尾上的力量,和撲面而來的腥風(fēng)。見微顯著,這位垂釣者的力氣也是極其恐怖的,不像凡人。
此刻,柳泉也看清了垂釣者的臉,是個臉上布滿歲月痕跡的老叟,驚訝再多幾分。
而垂釣老叟任由著金色大魚在平地折騰,沒有過多理會,轉(zhuǎn)身又釣起了魚。
整個過程,老叟都沒有往柳泉方向看來,但少年明白,對方知道他在觀望。
盡管察覺不到敵意,柳泉還是沒有靠近釣魚老叟,就站在原地,將桃木劍收于身后,默默看著對方釣魚。
“少年郎,從哪里來?”老叟握著魚竿,目視水面。
沒想到對方開口發(fā)問,柳泉一時語塞,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
“我剛......從幽城出來?!?p> “喔,是那里啊,最近好像有點不太平?!崩羡怕曇麸h忽。
聽到這話,柳泉愣住,這位看起來普通的垂釣老叟,似乎比他想的還要不一般。
他下意識附和道:
“確實不太平,老先生您知道什么嘛?”
“不知道,你也最好少打聽。”
兩人說話的時候,金色大魚還在胡亂折騰,猛然間甩起尾巴向著老叟背后打去。
柳泉想要出聲提醒,可還沒等他開口,老叟反手抓住了魚尾,把整條大魚拋向空中,最后金色大魚化作一束光進了魚簍之中。
釣魚老叟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
“少年郎,別慌張。這只是一條小魚而已,自以為跳出了命運之河,殊不知是被人釣出來罷了?!?p> 老叟話中有話啊,柳泉表面鎮(zhèn)定自若,心里卻已然炸開。
對方是誰,說出這話正好對應(yīng)了柳泉之前的心中想法,就好似在敲打提醒他。
是巧合?還是他多想?
手中的桃木劍悄然收回了收納袋中,既然遇到了這般人物,就該表示敬意,要不然惹惱垂釣老叟,怕是要被隨手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