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談心
視線交接,柳泉能感覺到冷浩云目光里的別樣意味,說不清道不明。
并不是那種男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之類的感覺,而是在審視。好像冷浩云早就知道柳泉是什么人,用目光審視其是否符合心目中的想象。
不僅有著審視,還帶著些其他,但是柳泉看不出來,只覺得有種不好的感覺。
難道冷浩云一直躲在門外偷聽他們講話聊天?還是蒙巍水在此人面前提起過他?
或許就連審視都是對方故意露出來,讓他發(fā)現(xiàn)的?少年心中冷不丁冒出這個念頭。
眼前俊美的男人看起來高深莫測,如果是普通人會覺得冷浩云和藹可親,十分有趣,柳泉一開始也是這么覺得的。
然而敏銳的直覺在不斷提醒柳泉,眼前男人有巨大問題,這直覺更多的來自于他新挖掘出來的密藏秘術(shù),所以少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錯開視線,柳泉拿起新上的八仙茶,吹了吹熱氣,然后抿了小口:
“三絕公子,茶很好喝,柳小子在此謝過請客了?!?p> “是啊,是啊,我們都拿起八仙茶水敬冷浩云先生吧?!倍缬裾酒鹕碜?,他兩手拿著瓷白茶杯,顯然是是用靈氣護(hù)住雙手,所以不懼滾燙。
裘雪紅,蒙巍水,柳泉也拿著茶杯站了起來,唯獨周彥見到所有人都站起,才慢吞吞地將屁股從座位上挪開。
即使見到冷浩云這般驚才艷艷,名滿長安的人物,白發(fā)的周彥依舊是那副任何毫不關(guān)心,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冷淡表情,好像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能讓他動容。
這讓柳泉非常好奇,蒙巍水哪怕性格豪爽,也好相處,也不應(yīng)該能和孤僻的撲克臉周彥做朋友啊,怎么看周彥都不像是可以交心之人,可從他們的關(guān)系來看,又像是很要好的朋友,其中大概有許多故事吧,柳泉在心中揣測。
是個人都會有八卦之心,他也不例外,更何況周彥確實也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理,因為其太冷了,冷得和和周圍格格不入,像是另外一個次元的。
即使端著茶杯,周彥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他漠然地目視前方。
柳泉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周彥,其表情如萬年冰山,不見融化。
收回視線,冷浩云也站了起來,他環(huán)視站起來的幾人,笑瞇瞇道:
“不必客氣,只是些茶水而已。”
不過是價值千金的茶水,柳泉在心中暗暗接話道。
“確實不用客氣,畢竟三絕公子家大業(yè)大的,這點茶水九牛一毛,哈哈哈哈。”蒙巍水將瓷杯中的滾燙茶水一飲而盡,說不出的灑脫。
“你啊你?!甭牭竭@話的冷浩云開懷大笑。
那張俊美的臉多了些許男人味和豪邁,如果有懷春少女看到,怕是挪不開視線,眼睛恨不得沾到冷浩云的身上。
其他幾人自然也將手中茶水大口喝盡,唯獨周彥小口小口地喝,茶水冒出的氤氳熱氣模糊了白發(fā)男人的臉,那雙沒有感情的眸子在熱氣中也有了些靈動。
“好了,我來此就是露個面,順便見見蒙王爺口中的少年英雄,事情做完了,我就不多做打擾,先告辭了?!崩浜圃普f完,站起來,長身玉立,目光再次略過柳泉。
這次少了審視,多了詭譎,讓人捉摸不透,柳泉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fā)冷,他不明白對方這么大張旗鼓,毫不掩飾是為了什么。
轉(zhuǎn)身離開的冷浩云途徑柳泉身旁時,他在后者耳邊低語:
“小心些了,少年郎。”
聞言,柳泉愣神,他有點搞不明白冷浩云是什么意思。這是在挑釁發(fā)難,還是在警告勸誡他小心潛在的危險?
門聲響起,冷浩云瀟灑離開,蒙巍水沒有出言挽留,他砸吧著嘴巴,若有所思,似乎似在回味八寶茶的味道。
“可惜了,原本還想和冷浩云先生手談博弈的,看看棋絕究竟有多厲害?!倍缬駶M臉遺憾,語氣帶著不舍。
呵呵,我看是借機(jī)交流感情吧,是個人都能察覺你對冷浩云有非分之想,少年暗自腹誹,同時身上雞皮疙瘩起來。
他怎么也想不到儒生董崇玉有這種愛好。
“你不會喜歡冷浩云先生吧?”裘雪紅捂著櫻唇,吃吃地笑。
董崇玉臉紅了起來,不知道是被揭穿心事,還是被人說喜歡男人有些惱怒:
“裘姑娘,你這太有辱斯文了,明明是欣賞,怎么到你嘴巴里就變了味?!?p> 裘雪紅眼眸中閃過狡黠:
“好好,依你,欣賞嘛,我懂得?!?p> “你......”董崇玉像是被氣的說不出話。
蒙柳泉則是在旁觀好戲,覺得兩人對話有些意思。
“可以走了吧?”周彥把手中茶杯放到桌面上,聲音還是那樣機(jī)械冰冷,不近人情。
“當(dāng)然可以了,我們走吧?!泵晌∷樕隙阎Γ谝粋€站起然后推門而出。
柳泉和周彥隨后,而董崇玉和裘雪紅則在后面小聲爭論著什么,大概話題是離不開冷浩云。
......
幾人走回到肅魔部門前,肅魔兩個大字仍高高掛起,帶著威壓。
在隊伍尾巴的董崇玉和裘雪紅心照不宣地同時告辭,走進(jìn)肅魔部。
只剩下蒙巍水,柳泉和周彥三人還在門前佇立。
秋風(fēng)吹過,蒙巍水打了個冷戰(zhàn):
“真涼啊,你說是不是,啊彥?!?p> 面對著好友的打趣,周彥沒有半點笑意,冷冷道:
“那就多穿點衣服?!?p> 心中有些焦急肅魔部預(yù)備成員名額的柳泉,只能插話道:
“蒙兄,此次前來我是想......”
“誒,不急嘛,和我說說你一路上的些經(jīng)歷吧,我挺好奇的?!泵晌∷尤蛔搅嗣C魔部府前的石階上,連灰塵都沒有拍。
街道上路過的三兩行人倒是沒有奇怪表情或者頻頻側(cè)目,可能是司空見慣了。
蒙巍水拍了拍石階,灰塵揚(yáng)起:
“來坐啊,柳小弟,還有阿彥,別客氣,就當(dāng)自己家?!?p> 許是習(xí)慣好友的大條和神經(jīng)質(zhì),周彥不吭聲地坐到了蒙巍水的左手邊,完全不理會石階上的灰塵。
“柳小弟,快來坐,都是自己人?!?p> 柳泉表情忍不住抽搐,在蒙巍水這個可以信任的人面前,他沒有偽裝自己。
這是客氣不客氣,自己人的問題嘛?明明就是......
捂著臉,少年也沒有顧及灰塵,直挺挺地坐到了蒙巍水的右手邊,他心中的蒙兄威武形象,突然就沒有那么高大了。
“來說說嘛,一些經(jīng)歷什么的,別害羞?!泵晌∷駛€兄長一樣關(guān)心自家小兄弟,嘴角泛起笑。
三人外表都不差,身份也一個比一個尊貴,王爺,肅魔部正式成員,和天選之人。可就是這么三人,不顧形象地坐在肅魔部前的石階梯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落魄公子呢。
不知怎地,柳泉坐在石階上,目視階前街道行人,他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斟酌組織好言語,少年開口道:
“我們分別之后,我就到了幽城?!?p> “喔,幽城,那里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泵晌∷庥兴?,明顯作為王爺?shù)乃佬┰S真相的。
“嗯,確實不太平?!绷潘芍?,沒有再去管名額之事,就像談心一樣,慢條斯理地說起話來。
至于周彥,沒有搭話,只是看著行人,安靜在旁傾聽。
“然后呢。”蒙巍水仰起頭看向天空,秋季的下午,光線柔和許多。
柳泉淡淡道:
“我遇到了超我境的白蓮邪教徒,接著殺了他?!?p> “喲,這么厲害了?”蒙巍水挑眉。
周彥聽到這個消息,仍然無動于衷,就好像本我境修士殺超我境修士,越階擊殺是件尋常之事。
“倒不是我多厲害,是那個白蓮邪修本來就有重傷,而且小覷我了,被我乘勢所殺?!绷Z氣中沒有半點自得,像是在說件窸窣平常的小事情。
蒙巍水輕輕地拍拍柳泉后背,他明白對方說的很輕巧,但此中必是充滿著萬般危險:
“你小子挺能裝的哈,就算白蓮邪修重傷,能做到越階擊殺也不是易事,超我境和本我境本質(zhì)上有著天壤之隔?!?p> 柳泉聽到這話,深有感受,尤其是現(xiàn)在離超我境只差捅破紙了,他點點頭:
“是的,很危險,當(dāng)時我也是九死一生?!?p> 平凡的話語讓蒙巍水忍不住看了看少年映著光的側(cè)臉,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再然后呢?”
“我還遇到了個女孩,她很漂亮,也是肅魔部的?!绷岬疥悎A圓,平淡的語氣變了,有些傷感。
“喔,肅魔部的?看你的樣子,不會是受了情傷吧,是哪家姑娘,說來聽聽,說不定我知道一二。給你參考參考。”蒙巍水表情變得有些豐富,他笑嘻嘻地?fù)ё×绨?,顯然蒙王爺?shù)陌素孕谋惶袅似饋怼?p> “她叫陳圓圓?!绷土说皖^,樣子看起來像是個敗犬。
聽到陳圓圓這個名字,像是木頭人的周彥,不易察覺地瞄了眼垂頭喪氣的少年。
蒙巍水再次拍了拍柳泉后背,不過力氣大了許多,有些激動:
“龜龜,你居然和陳家大小姐扯上關(guān)系了,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有多厲害,哪怕是我都要畏懼幾分?!?p> 心中早就猜到陳圓圓身份不一般的柳泉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頭又垂了些許:
“不了解不清楚,不過大概能猜出背景很厲害?!?p> 柳泉并沒有把話說的詳細(xì),總不可能說別人很喜歡他吧,還主動表白。
這對陳圓圓的聲譽(yù)不太好,而且本來他就決定離少女遠(yuǎn)遠(yuǎn)的。
看到少年這幅模樣,蒙巍水笑了笑:
“你喜歡她嗎?她喜歡你嗎?”
“喜歡?!绷獙㈩^完全垂下,像是個鴕鳥深埋懷中,紅色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了他的臉。
他回答的不清不楚,很難讓人搞懂是兩人互相喜歡,還是少女單方面喜歡少年,又或是少年單方面喜歡少女。
然而蒙巍水也沒有過多追問,會心一笑:
“喜歡很正常的嘛,你都及冠了,接觸到男歡女愛是應(yīng)該的,對你的成長有幫助的?!?p> 蒙巍水沒有詳細(xì)介紹陳圓圓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只是就事論事安慰柳泉。
周彥表情看似漫不經(jīng)心,但其豎起的耳朵卻出賣了他,果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連冰塊也不例外。
“之后呢?”
“原本他要和我一起回長安城的,結(jié)果遭到了白蓮邪教余孽的埋伏,她受我牽連遭重傷,到了瀕死狀態(tài)?!?p> 明明柳泉也沒有拿捏語氣敘事,可就是這樣平淡又顯得真實,蒙巍水聽到都下意識為柳泉捏了一把汗。
蒙巍水表情變得嚴(yán)肅,問道:
“陳圓圓現(xiàn)在什么情況,你要知道她的身份很特殊,如果她有什么不測,你會遭到其兄長無限追殺。畢竟如你所說是受你牽連,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陳圓圓兄長都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p> “她后來被我?guī)Щ赜某?,?jīng)過幽城城主的救治,已無大礙?!绷樕霞t色褪去,他抬起頭,提到陳圓圓,那個腦子靈光,有卓越風(fēng)采的少年變了,耷拉著眉毛,滿臉黯淡。
“那就好,等等,幽城城主,我記得是風(fēng)云揚(yáng)前輩,難怪可以救回陳圓性命?!泵晌∷腥淮笪?。
默不作聲的周彥插話道:
“風(fēng)云揚(yáng)前輩和陳圓圓他們家是舊交吧,看你現(xiàn)在這樣子,沒少挨風(fēng)云揚(yáng)前輩的警告吧?”
“這樣嘛?我才知道誒,難怪......”蒙巍水看著少年,不住搖頭。
接著他轉(zhuǎn)頭看向周彥:
“阿彥,你怎么知道這個內(nèi)幕的?連我這個王爺都不知道誒。”
“我家和陳圓圓家也是故交,風(fēng)云揚(yáng)前輩我也算熟識。”周彥板著撲克臉。
“嘶,沒想到阿彥你的身份如此特別,真是恐怖如斯啊?!泵晌∷刮艘豢跊鰵?,露出驚訝。
面對好友蒙巍水的裝腔作勢,周彥撇了撇嘴,沒有接話。
“好了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少年,別太傷感了。”蒙巍水站起來伸了伸大長腿,就又坐了下來。
事情本就沒有身旁兩人想的那么簡單,但柳泉也不想多作口舌解釋,他點點頭當(dāng)作回應(yīng)。
扇了扇蒙巍水帶起的灰塵,周彥做出嫌棄的表情。
“最后你就一個人來了長安城對嗎?”蒙巍水問道。
“也不是......算了,是吧?!绷緛硐胝f不可名狀神一事的,但想到不可輕言,不可深思的禁忌,就閉上了嘴巴。
即使離得這么遠(yuǎn),但終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古神留下的污染,想到污染他的頭疼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著柳泉欲言又止的樣子,蒙巍水被挑起好奇心,追問道:
“什么事情,說說嘛?”
“幽城下面的那位短暫性地出來了,其他的我不便多說,你應(yīng)該也明白禁忌?!绷f話像個謎語人,但他知道蒙巍水作為肅魔部正式成員,還是東夏朝的鎮(zhèn)妖王,肯定聽得懂。
聽到這話,蒙巍水臉色驟變,手不自覺握緊:
“難怪你不敢細(xì)說,原來是那位啊,看來時間真的不多了?!?p> 不僅僅是蒙巍水,連周彥聽到后,也開始有了表情,變得極其嚴(yán)肅,眉眼綻出殺意。
不知不覺,地平線已經(jīng)吞沒了太陽的光線,已至傍晚,秋風(fēng)瑟瑟,砭骨異常。
坐在石階上的三個人都算修為高深者,本不應(yīng)該畏懼寒涼,卻同時裹緊了身上衣物。
“好了,不說這個了,這種事情暫時輪不到我們這些后輩操心,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不斷變強(qiáng)?!泵晌∷偷驼f道。
“是啊?!敝軓┵澩?。
柳泉作為親身感受過古神的人,很明白另外兩人為什么這般作態(tài),他搖搖頭將陳圓圓的事情深埋心底。
蒙巍水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轉(zhuǎn)移話題道:
“柳小弟,你要小心今天的張靜雅,此人背景很深厚,出身于長安城八大家之一,且性格睚眥必報,既然放言要你好看,必不會食言,你要謹(jǐn)慎再謹(jǐn)慎,別陰溝里翻了船。”
聽著蒙巍水的警告,柳泉回道:
“蒙兄,我明白的。”
“話說,張靜雅應(yīng)該不是肅魔部預(yù)備成員吧?她來找你不會是為了......”柳泉自是心知肚明那個狠辣女人的目的,但故意扮作沒有太多心機(jī),直接挑明問道。
“她也配,先不說實力,那種心性永遠(yuǎn)都不可能進(jìn)肅魔部?!泵晌∷溲岳湔Z,看來他也很反感張靜雅那個女人,只不過顧其身份,沒有給她太多臉色看。
“張靜雅的實力也是虛浮的,沒有什么戰(zhàn)斗經(jīng)驗,明顯是經(jīng)過拔苗助長,要不然即使你已經(jīng)到了本我境界的巔峰,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賞她個耳光?!碧岬綉?zhàn)斗,周彥話多了起來。
“嗯,確實如此?!泵晌∷c頭贊同。
“武者實力怎么拔苗助長呢?修道者我倒是知道,莫非武者也和修道者一樣,異曲同工,用的是各種丹藥不成?”柳泉驚奇問道。
“和你想的差不多,當(dāng)然也不一定,畢竟長安城八大家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法?!泵晌∷酒鹕碜?,拍拍褲子上的灰塵。
天色漸黑,地處偏僻城郊的肅魔部,冷風(fēng)很大,和先前看到的繁榮夜景不同,街道上的行人變少了許多。
“柳小弟,起來吧,你的實力和心性我是認(rèn)可的,但肅魔部不是我的一言堂,也不可能是,否則我這個王爺也算做到頭了?!?p> 蒙巍水轉(zhuǎn)身看向牌匾上的肅魔二字:
“我能幫你爭取到是一次機(jī)會,成為肅魔部預(yù)備成員的機(jī)會。不過你要經(jīng)過試煉才行,要不然就算是當(dāng)今圣上來也不可能通融,規(guī)矩如此,就是這么嚴(yán)格,否則肅魔部也不可能傳承這么久,在人族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許多筆?!?p> “你不要小看肅魔部的預(yù)備成員身份,要知道預(yù)備成員都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的,有了這個身份,只要不犯大錯,變成正式成員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p> “這次試煉你有信心嗎?負(fù)手而立的蒙巍水面對著肅魔二字,身形穩(wěn)健,似乎完全不懼威壓。
周彥也站了起來,只不過沒有說話,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向柳泉。
“自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會來長安城。”柳泉站在石階上,腰板挺直,嘴角上揚(yáng)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