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對問
當夜，天亮之前，摔進墓穴里的馬老六和金寶因為里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不得已瓟了出來。
兩人就著塌洞的上方埋了鄭連長的尸體，做了標記。
馬老六對金寶說：“胖寶，這下面是口大戶人家的墓，棺材里必有值錢的東西，記緊位置了，那天等鬼子松了牙，咱再來開了它?！?p> “連長，挖人家祖墳，可是要折壽的?！迸謱氂悬c心虛。
“你還是擔心那天讓小鬼子嘣了你吧，還怕折壽?！瘪R老六挎著金寶的肩頭由他撐護著走過硝煙未散，到處都是尸體的墳地樹林，遠處好像還有人活動的影跡，應(yīng)是日軍士兵還在鎮(zhèn)子外圍搜索。
“這遍墳地里我覺著有不少有價值的墓葬，只怕那天讓小鬼子看出端倪來，會動兵來開挖?！瘪R老六早年間干過盜墓賊，這下他看著遠近一些在黑糊糊夜色下還聳著的大土包說道。
“這下咱該想著往那走，活過來再說呀，有鬼?！苯饘氄f著把馬老六壓到一土堆下，他發(fā)現(xiàn)遠處有手電光向這邊照來。
“他娘的，往外面闖，說不定還真會碰到鬼子的搜索，干脆往鎮(zhèn)里回，咱不是有二鬼子的身份，被撞上了還能頂過去。”
“可是身上的狗皮在被包圍的屋子里換了，鬼子能信么？”
“找姚老鴉來辯認不就是了，怕就怕我們開頭襲擊那隊巡兵沒被干光凈，這下得先找到那個周大輪子和黑皮才行，他倆最好別讓小鬼子嘣了?！?p> “那就先往他們那聯(lián)絡(luò)處去?！?p> 天蒙蒙亮起的徐家灣山鎮(zhèn)，經(jīng)過一夜的撕殺和翻尋，這時候雞不啼狗不鳴，四下安靜得像一遍廢墟，只有一些巷口和轉(zhuǎn)彎處還有日軍的巡哨在守防著。
馬老六和金寶躲躲閃閃一路下行拐過幾道巷子才到得花二他們挖地道的那家小院房子，兩人翻過院墻進了虛掩著門的屋里。
金寶在里屋的閣樓下拉動一根看似掛衣服的繩子提示三下，不一會閣樓上傳出些動靜，黑皮從閣樓的木梯口伸了下頭出來，便轉(zhuǎn)過身去。
兩人從閣樓靠屋后墻的挾層上掀開的木板進了地下室入口，那時馬老六還看了眼旁邊的墻上開著一個可容人彎腰鉆出去的木窗戶，外面漏進來的天光已大亮。
周大輪子躺在地下室的大通鋪上，他昨晚為干掉躲到屋內(nèi)的鬼子，被捅了一刺刀，差點沒把命撿回來，也虧著體質(zhì)強壯。
“就你倆？他們呢？”黑皮看見只有馬老六和金寶下了來。
馬老六把從趕去徐家大院去救援之后的事大致說了一下，跟著就問黑皮那兩個躲屋里的鬼子給收拾了沒？
黑皮說，為干掉屋里兩鬼子也搭上了一條半的人命，他和另一個伙記護著周打輪回了潛藏處，出來就碰上山下上來的日軍堵得到處都是，凡見到路上有人現(xiàn)身都開槍射殺，為了留住條小命，只得又鉆回地下室藏著。
馬老六躺到板鋪上嘆了口氣道：“二百來人的弟兄全跟小鬼子拼沒了，就咱倆個得了墳地里頭的先人護著撿了命出來，往后還乍跟小鬼子斗？”
“只要有人帶頭，就不愁沒人來幫?！焙谧幽脕硪钡秱乃幏劢o馬老六身上的傷口敷上，看一眼一旁給搭把手的金定?！澳阈∽由砩系娜舛际菑R里開過光了的？槍炮就沒傷著？”
“沒那事，走運罷了。”胖寶憨厚笑道。
“那咱就在這里等著帶頭的人來?！瘪R老六說道：“我的兄弟全丟在這里了，得在這里陪著他們，往后尋著機會就跟小鬼子算一算賬?！?p> 這天夜晚，麻生從被鬼子抓來收拾戰(zhàn)場的人群中混入了鎮(zhèn)子，他應(yīng)了徐行舟的要求，找到黑子和金寶，三個人把廖阿猛同志的尸體偷了出來。
爾后，在江邊的樹林里幾個人站在廖阿猛的墳前，他旁邊是劉廣來的墳。
徐行舟看著廖阿猛的墳頭說：“他是北閥時候從的軍，進了我們的隊伍，打仗時很勇敢的，拳腳上的功夫也很好，國共鬧翻之后，他留下來參與營救我們的人，29年我在浦濱遭到汪派的暗殺，也是他及時出現(xiàn)救走了我，想不到，他突然就。。。?！?p> 徐行舟伸手抹了把眼淚。
“這仇一定得報！”伍峰忽然說道。
“怎么，你現(xiàn)在也如此江湖氣慨了？”徐行舟看著說話的人。
“這時候我不該憤慨么？”伍峰回應(yīng)。
“憤慨可以，但不能冒然采取行動，剛過去的教訓(xùn)還不夠深刻嗎？不能因為個人的犧牲就要逞英雄主義。”
“一個人的英雄主義可以么？”一旁披著件套頭斗篷背著槍的方華問道。
“你想干什么？”徐行舟問。
“我想為他出口氣，他是我這些年的親密戰(zhàn)友，我們一起執(zhí)行過好多任務(wù)，幾次出生入死，也早是我心里默默牽掛的人，就這樣走了，我心中難以平伏。”
“難道我不是也很難受么！”徐行舟看著方華和伍峰說道：“我們都去逞英雄，去飛蛾撲火的拼命，誰來扛抗日的旗子？在強敵賤踏之下，我們最需要的是擰成一股力量，一股能夠攻其不備的力量，一股能讓敵人感到害怕的力量。”
“可是我要做的事就是要讓他們感到害怕的。”方華還堅持自己的想法。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告訴我？”徐行舟看著方華好一下才問道。
“沒有做成的事，一般我不會告訴別人，請您理解?！?p> 徐行舟想了一下對身邊的幾個人說道：“你們是不是打心眼里就不認同我的理解？還是覺得我沒有魄力和能力帶好你們的頭？”
“沒有的事?！蔽榉辶⒓椿貞?yīng)道：“我從來就不否定你代表著我們的信仰和理想，但有時候個人的情感比起團隊的服從要來得更強烈?！?p> 徐行舟正要說什么，站在她跟前幾步處的黑皮突然掄起手頭的鐵鏟子躍來，向她身側(cè)后直拍下去，這讓她不免忍了一下。
黑子一鐵鏟將一條從暗夜下靠近人群的眼鏡蛇高擎起的三角頭拍倒在地上，又補上兩鏟子，這讓眾人又不免的松了口氣。
“徐家大小姐。”麻生這下走近徐行舟說：“咱知道你是要打鬼子的，都認定你是我們的帶頭人了，往后有事用得著咱的就吱一聲?！?p> 徐行舟笑了下，道：“我都不知道我還有那兒有資格稱得上大小姐的，往后就別這么稱呼我了。”跟著對大伙說：“夜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伍峰你跟我回去樟村，小華你和麻生他們走吧，麻生兄弟，你可要為她擔著心呀?！?p> 方華和麻生乍一下聽到這句話都愣住了，才一下方華對轉(zhuǎn)過身去的徐行舟敬了個軍禮。
方華跟著麻生和黑子，還有胖寶一起摸黑回去徐家灣鎮(zhèn)，路上麻生抵不住的問方華道：“你回鎮(zhèn)里要干什么呢？這事可一定要先讓我知道，要不我怕是辜負她的委托的?！?p> “你看不出來我要干什么嗎？”方華站住看著麻生。
黑子在邊上沖著麻生作出個端槍瞄準的姿勢，嘴里吐出一個字，啪！
“你不會是要暗殺那個鬼子的頭目吧？”麻生低聲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