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法袍的諾德人跨過石橋后停在蜜月種植場大門前。
這家伙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粗壯的肌肉將一身米黃色法袍撐得緊緊的,脛骨則干脆裸露在外。他橫著劍眉,正饒有興致地朝蜜月種植場內(nèi)觀望;種植場內(nèi)的甘蔗工人見他打扮奇特,也抬起頭來望向他。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虎人從種植場邊上的豪華別墅中走了出來。他雙手撐住腰,目光威風(fēng)凜凜地從甘蔗工人頭上飄過,然后死死地落在門外的諾德人身上。
“他在虎人中勉強(qiáng)算個帥哥,但要是和我比,那就差遠(yuǎn)了。”我心里暗暗想道。
虎人督工走下大理石臺階,向我這邊靠來,大約是要問我的話。
“手腳倒挺靈活的,不愧是個虎人。”我想。
“你在這兒干什么?”他隔著大門的鐵欄桿問道。
“聽說你們這兒在招甘蔗工人?!蔽也槐安豢旱卮鸬馈K哪佑行┢婀?,眼睛泛著暗精靈特有的紅光,兩顆虎牙像獸人一樣突出于嘴外,但滿臉的白毛卻清晰無誤地表明他是只卡吉特。
“你看起來并不像個甘蔗工人。你怕不是連月亮糖都沒吃過吧,連月亮糖的味道都沒嘗過的人,又怎么會有精神種植甘蔗。”他冷冷地說道。
“我確實(shí)沒干過。但我的旅費(fèi)花光了,我來自……”
“天際省,是個諾德人。你該不會說自己是賽洛迪爾地區(qū)的帝國人吧?”
“我可沒準(zhǔn)備要騙你。我們諾德人都是勇猛好斗的戰(zhàn)士,并不像卡吉特一樣善于欺騙。”這家伙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想法,看來這回的活不太好干。
“你這家伙在說什么?你要知道這兒是艾斯維爾!”一個身著重鎧的傭兵氣沖沖地對我說,看來他想在老板面前邀功。
“怎么,欺負(fù)我是個法師?”
“哈哈,諾德人還能當(dāng)法師!你學(xué)的不會是龍吼吧?快快快,朝著我叫幾聲?!?p> “那我們就用拳頭說話吧。”我的目標(biāo)是門內(nèi)的那只小貓,可不能讓這守門的家伙攪了正事。
“等你在我的利爪下求饒,我就把你當(dāng)成間諜送到梭默那里去,你個諾德蠻子!”
他這話倒提醒了我,跟虎人拼拳可不是上策,更何況他穿著鎧甲,而我身上只有一層薄薄的法袍。
“??!”他大喝一聲,猛地向我沖來。
我閃過身子,一抬腿,那家伙就被我踢進(jìn)了河里。
“好好好!”門內(nèi)的虎人督工拍著手叫道。
“這下子你該錄用我了吧?!蔽蚁搿?p> “你這小伙子武藝不錯,再努力二三十年肯定是一代宗師?!彼滟澋?,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要的是甘蔗工人,而不是到處鬧事的小毛頭,請回吧?!?p> “要想順利打入莊園內(nèi)部本就不容易,但是這督工叫我‘小伙子’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就是這座甘蔗種植園的主人?”我這樣想著,一路往回走。
“反正這座種植場的信息我已經(jīng)摸清不少了,晚上翻過墻來打探吧?!蔽页蛄艘谎蹚暮永镉紊蟻淼幕⑷藗虮?p> “喂,等等?!币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后響起。
“總不會是叫我的吧?!蔽翌^也不回地往前走。
“哼。哼!”是那個虎人督工的聲音。
“喂,諾德人,停下來,我們再談?wù)劙??!彼f。
我轉(zhuǎn)頭一看,那家伙已經(jīng)把鐵欄桿大門打開,他身旁站著一個個子高大的紫衣少女。
“就讓他代替那只虎人站崗吧?!彼蛏砼缘幕⑷硕焦ふ埱蟮?。
“我不會無緣無故裁撤自己的員工?!彼е只卮鸬?。那個被我打落水的虎人傭兵全身都濕透了,水滴如注地從他身上流下,他卻動也不動,乖乖地在門邊站定。
“你,去換身衣服再來站崗吧?!蹦腔⑷寺犃?,方才向別墅對面的那排矮房子走去。
“那讓他當(dāng)個小頭目也好啊,他可比這幫虎人強(qiáng)多了?!彼齽竦?。
“我這兒只缺甘蔗工人?!?p> “抓根寶!嗯……那就把他安排在我們附近的甘蔗地里吧,別把他弄遠(yuǎn)了。”見她如此好心,我不禁將她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個子高大,眼泛紅光,說話時會露出兩顆醒目的小虎牙,濃密的黑色長發(fā)披在肩上,相貌大致與諾德人相似。她身著華貴的暗紅色上衣和黑色長褲,頭上還戴著個白色兜帽,一眼看去就是個有錢的大小姐,同時我斷定她這身衣服有法力。
“瑟拉娜……”虎人督工長嘆一聲。
“你被錄用了,快去砍甘蔗吧?!彼D(zhuǎn)頭對虎人傭兵喊道:“泰強(qiáng),你帶他看看宿舍,然后把他交給甘辛爾?!?p> 我在甘蔗地里勞作了整整一個下午,晚飯時有個廚娘來帶話說女主人要見我。
原來那虎人督工就是這個大種植園的老板,那個執(zhí)意要留下我的諾德妹子是他的老婆,也是這座豪華別墅的女主人。
“想不到這么大一份家產(chǎn)竟落在兩個年輕人手上?!蔽液攘艘豢谔鸬侥伒臏?,又往碗里夾了塊肥肉。“該死,連肉都是甜的。這幫卡吉特就這么喜歡吃糖嗎?”
房子的女主人端坐在對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拔叶伎斐蔀橹心甏笫辶?,想不到對女性還這么有魅力!”我暗暗想道。
“你是從天際省來的吧?”她終于開口問道。
“是的,獨(dú)孤城?!彪m然這些菜不合我的胃口,但我還是大口吞吃著,畢竟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吃這幾盤菜,都是按照家鄉(xiāng)的口味做的。艾斯維爾人太愛吃糖了?!彼芽狙蛲?、碳烤雞胸和蔬菜湯擺到我面前來,做完這些后,她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并沒有要享用這些美食的意思。
“她這么年輕,難道也會寂寞么?”我想。
“獨(dú)孤城?我以前很喜歡站在我家露臺上向獨(dú)孤城眺望,后來我……丈夫曾帶我到過那兒。那座城市可真漂亮,要是我還能去一次就好了?!彼又业脑捳f。
“從這兒能眺望獨(dú)孤城?”
“不,不是。我以前在天際省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你看不出我是個諾德人嗎?”
“原來如此。你是跟著丈夫到這兒定居的?”
“對,早知道我就不該跟著他過來。對了,你認(rèn)識索菲和路西亞這兩個人嗎?”
“不認(rèn)識。但是兩百多年前在獨(dú)孤城有個叫索菲的大商人,她還是個女的,一手包攬了從艾斯維爾運(yùn)往天際省的月亮糖業(yè)務(wù)。現(xiàn)在在天際省經(jīng)營月亮糖的大公司還叫作索菲貿(mào)易商行。你問的怕不會是她吧?”
“怎么可能,我一時糊涂了……不,我問的是在天際省的兩個親戚?!彼蝗簧斐鲆恢皇謥碚眍~邊的頭發(fā)。
“根本是在撒謊!”我很清楚,她露出了馬腳。“這少婦到底是在干什么,她撩漢子的水平也太低了,我真想親自來教教她?!蔽以谛睦锵氲馈?p> “那我就一無所知了?!蔽掖鸬?。
“見到家鄉(xiāng)的人真是親切!我告訴你,在這鬼地方我已經(jīng)十年沒見到一個諾德人了!”她話鋒一轉(zhuǎn)。
“你住在這么一個大房子里,有什么不開心的?”我問。
“我又不稀罕!我在娘家的房子可比這兒還要大。”
我正在往嘴里灌葡萄酒,聽她這么一說,倒把我噎得夠嗆。
“你沒事吧?”她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真羨慕你的好命!你父親該不會是獨(dú)孤城的大官或者天際省的大商人吧?”
“……差不多吧。其實(shí)我的命也未必有多好……”
“要是我能每天待在大房子里睡懶覺、吃吃喝喝,一定不會對命運(yùn)有任何的不滿。”
她臉上堆起一個苦笑,把放在她那頭的葡萄酒遞到我碗邊。我看出她一點(diǎn)東西都沒吃。
“要是我回到了天際省,或許能替你向你的父親問好?!蔽蚁耄骸岸嗾J(rèn)識一個達(dá)官貴人肯定不會有什么壞處。”
她沉默了很久,方才答道:“……我父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p> “抱歉,讓你想起傷心的事了?!蔽視簳r放下了去拿第三根羊腿的手。
“老板他人呢?你們的夫妻生活應(yīng)該挺幸福的——他那么聽你的話?!?p> 苦澀再次爬上她那年輕的面龐,她的嘴唇微微一動,發(fā)出蚊子般細(xì)微的聲音。她說完后我才聽清話的內(nèi)容:老板在外面買醉。
“你吃飽了吧?”她突然說,“有什么事記得來找我,在這兒干得長了我讓抓根寶給你加工資。要是什么地方有好的空缺,我也會替你留意的。只希望你這個家鄉(xiāng)人能好好留在這,這里上千號的工人都是卡吉特和精靈,連個帝國人都很少見?!?p> “誰叫我們分屬不同的陣營呢,而且聽說帝國和先祖神州又要開戰(zhàn)了?!?p> “政治關(guān)我們這些人什么事,不過是上頭動嘴,下頭死人?!?p> “你沒想過回天際省旅行嗎?反正你應(yīng)該有的是空閑?!蔽以噲D扭轉(zhuǎn)剛剛帶給她的不快。
“還有這么大個甘蔗種植園呢!”
“交給老板打理就好了?!?p> 不知為何,一種異樣的幸福感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她像是沉浸在某種甜蜜的回憶中,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回答我:“你先走吧?!?p> 后來我才知道,她想起的是三百年前和抓根寶一起的經(jīng)歷過的種種冒險,在長達(dá)數(shù)年的旅行中他們二人結(jié)成了堅(jiān)不可摧的感情。此后,每當(dāng)她想要外出旅行時,都必須有抓根寶相伴才能成行;這個現(xiàn)在被我看成酒鬼和無能之輩的抓根寶則自她之后再也沒有過新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