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宋允復真是個心無城府的小孩兒。
李正一的明示、暗示,對他,都好像沒啥作用。
不過,這正是將計就計的重要一環(huán)。
李正一深知,陳叔在宋家呆了十余年,是看著宋允復長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孩心性?
所以,才故意讓宋允復去熬藥。
或許,這樣就可以……順蔓摸瓜……
其實,李正一也沒有什么所謂“要緊事”要做。
出了院門,他并未走遠。
而是走到后院外墻,一個僻靜的角落,打算翻墻進去。
可這原主李正一,潛心讀書……真的就只有三腳貓的功夫。
說多了,都是淚啊……
李正一想讓陳叔,以為他出去了,還沒回來。所以,他打算悄悄翻墻進院,不驚動任何人,然后去找舅父。
沒想到,這輕功差的喲……屢次失敗。
正當李正一快要放棄的時候……
忽然,一位不認識、長得有些粗獷的郎君,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單腳墊地,使出輕功,不費吹灰之力,就帶著李正一,進了后院。
“多謝這位郎君相助,只是,你都不問問我是誰,為何要翻這墻?如此匆忙就帶我進來……是否有一些草率?”
李正一很是驚訝。
“恩公做事,自有道理,自然是不須多問!”
這位郎君,反倒還……拱手行禮。
“恩公?我們……見過嗎?”
李正一滿臉疑惑,遍尋了原主所有的記憶,確信從未見過此人,故而有此一問。
“恩公,我們確實未曾見過,但是……在下全家的性命,都是恩公所救!”
那位郎君眼里充滿了感激。
“……”
李正一一頭霧水,正想開口,問他的姓名。
卻聽見不遠處有動靜……好似有人經過。
遂拉著這位郎君,一起躲在樹后,一看究竟。
確定沒有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后,李正一才回過頭。
可,剛才那位郎君……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功夫,了得啊……
一陣感嘆后,李正一躡手躡腳地,溜到舅父的臥房外。
剛走到門口,便隱隱聽見里面,舅父和舅娘的言談中,好像提及他,便側耳附于門邊“偷”聽。
“玉嬌,你有沒有發(fā)覺,正一他最近,好像真的變化不小……”
“是啊,我也感覺正一,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
“你說以前吧,正一讀書勤奮,確實不假,可也不至于……這般足智多謀,能把武懿宗扳倒,甚至讓陛下,都甘愿配合他一起演戲……還能在三日內,救出朝中這么多無辜被牽連的大臣!要知道,這謀逆罪,自古就是最難脫身的啊……”
“二郎,你別操心這么多了……我覺得呀,正一自有他的道理!”
“玉嬌,你是說……我阿姐,和姐夫?”
“十三年前,阿姐、姐夫在益州,突然離世,定有隱情……那會,正一已經八歲了,想必知道些什么,他才會……故意收斂鋒芒的吧?”
“一晃十三年過去了……再想查出我阿姐到底為誰所害,恐怕是……難上加難了!要是當年,我非要留下阿姐,不讓她離開長安,也許,便不會遭此不測了……”
然后,就是舅父一聲沉重的嘆息。
“二郎,這不怪你……倒是正一,他這些年,若真是故意收斂鋒芒,怕是對當年他父母之事耿耿于懷,真是難為這孩子了……”
聽到這兒,李正一愣住了。
父母,對他而言,是一個很遙遠的存在。
八歲以前的記憶,其實早就很模糊了。
而舅父、舅娘卻因李正一最近的變化,而認為之前的十幾年,他都是在假裝木訥……
且言語間,舅父好像認為,李正一也許知道當年之事的隱情。
然而,李正一知道,原主并非故意收斂鋒芒,更不知道什么隱情。
他是真的……木訥。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舅父、舅娘都這樣以為,也好,那就算是給自己穿越來之后巨大的變化,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頓了頓,李正一輕輕敲了敲房門。
“誰?”
“是我……”
舅娘來開了門。
李正一關上門,快步走到舅父榻前,輕聲說道:
“舅父,方才,我看見陳叔,在后院鬼鬼祟祟的,我覺得,他還會找機會再下手……所以,就讓允復去熬藥了……”
“正一,你是說……之前給二郎下藥的,是陳叔?這怎么可能?他可是在咱們宋家,十年的老管家了,一直都盡心盡力的……”
舅娘盡量壓低聲音,但卻能看出她非常驚訝。
“玉嬌……我也不愿意懷疑陳叔……只是如今,種種跡象,皆指向他,我沒有理由不懷疑他!”
舅父眉頭緊鎖。
“是啊,舅娘,不然……為何武懿宗會在舅父的書房搜出……和劉思禮、綦連耀的親筆書信?”
李正一提醒舅娘。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算是武懿宗找人,悄悄潛入舅父房間,偷偷放這幾封信,可這信上的字,定是有人模仿的。
想來,整個宋家,最熟悉舅父筆跡的人,除了舅父,就是陳叔了。
“還有……我記得從獄中出來,陳叔在馬車里熏了一種奇特的香……我沒太在意,本以為是陳叔想用此,來去去晦氣,可后來正一告訴我,此毒為朝露散,毒發(fā)時辰正好是一個時辰……未免太巧了!”
舅父也低聲說道。
舅娘雖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點了點頭,問道: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不管是誰,讓陳叔來害舅父,至少,剛才陳叔的反應很奇怪,我偷溜出去,也是想給他下手的機會……估計他會支開允復,然后在藥里下毒,而且這藥,還會讓允復親自送過來……”
李正一頓了頓,接著說:
“一會,舅娘您先把藥倒進這花盆里,若這葉子都枯了,那舅父您就假裝中毒……陳叔必定會趁亂離開,而且,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想要加害于您的人那里……”
舅父聽罷,微微點頭,很是認同。
于是,李正一悄悄躲在屏風后。
不一會,宋允復就端著藥,到了宋璟房門口。
舅娘若無其事地,打開房門。
“阿耶,藥熬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吧……”
關上門后,宋允復把承盤放到桌上,端起藥碗便走到榻邊。
舅娘接過藥碗,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允復到屏風后面去。
然后,舅娘輕輕把藥碗里的藥,倒進了屋內的花盆里。
還把藥碗,換成了茶水碗。
宋允復沒看明白。
走到屏風后,見李正一躲在這兒,正想問個究竟,就被李正一輕輕捂住了嘴。
李正一指了指窗,示意有人在窗外偷聽。
還在宋允復耳邊,輕聲說道:
“允復,別說話,一會我讓你哭,你就哭,知道嗎?”
“哭?為啥要哭?”
宋允復眼睛瞪得像銅鈴那么大,一臉的不解,但聲音卻壓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