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想著,有些心神不寧。
除非……李瑞成是李明的親生兒子,只是不為外人所知。
說得直白些,就是……私生子?
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那么,李正一作為李瑞成的兒子,豈不是該叫李明一聲“阿翁”?
這樣看來,自己豈不成了“罪臣之后”?
李正一雙腿有些癱軟,不自覺地往后靠了靠。
再說這光宅元年(公元684年)。
這一年,也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武則天次子——李賢,在巴州,被丘神勣逼死。
若李瑞成,真是李明的私生子。
那李瑞成和李賢,便是堂兄弟。
而李瑞成得知李賢之事,想去相救,或是純粹去吊唁,那從益州到巴州……梓州便是必經(jīng)之地!
這幾點,都對上了!
李正一的爹娘,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恐有殺身之禍,所以,才把李正一托付給了益州的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定是他們信得過的。
若是能想起來,那戶人家是誰,或許,還能問出些什么來。
可現(xiàn)在記不清,也只好作罷。
單憑現(xiàn)在李正一所猜測的這些,足以讓他感到,后背發(fā)涼了。
可,還有一點……
若自己,真的是罪臣之后,定會被趕盡殺絕的吧?
那又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正一的父母,當年在益州,用的是化名,從未透露過身份。
而且,他爹娘是在邢州成的親。
那時,宋璟還小,未入朝堂。
成親后,他們倆就去了益州,一直低調(diào)。
加之,李瑞成不過是李明的養(yǎng)子,地位無足輕重。
所以,這些年,朝中幾乎無人知道,宋家與皇室李明,還有這樣一層微妙的關(guān)系。
也許,這就是原主,能活到李正一穿越來的原因吧。
想到這里,李正一稍微坐直了身子,緩了口氣兒。
那,他爹娘,又是被誰所害呢?
不知為何,李正一就是不太相信,梓州官府所說的失足落水。
從方才的談話,能看出,宋璟也不太信。
李正一好奇心很重,他既然知道了,便想查出真相,但也明白,此事或許牽涉“皇室、謀反”這一類敏感字眼,即便是查,也要暗中進行的,暫時還是不要告訴翰林、允復他們。
“可,該如何查呢?”
李正一百思不得其解。
遂站起身,舉起墜子,仔細端詳,希望這熟悉的墜子,能幫他回憶起一些……兒時之事。
此時,月色已經(jīng)明朗,盈盈如水。
月光映在墜子上……李正一突然發(fā)現(xiàn),這墜子成色不一,背面還裹著薄薄的一層浮漆,輕輕刮開,里面居然刻著一個字:宮!
宮?
難道……答案在宮里?
李正一沒有想明白,讓他看見這墜子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真的意在告訴他,事情的真相,藏在宮里嗎?
還是說,有什么其他的圈套?
這個刺客,或是他背后之人,真是讓人,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入宮,對于李正一來說,倒不是什么難事……難的是,就算入宮,也不知從何查起。
李正一倒吸一口涼氣。
然后,匆匆將墜子放回衣中。
突然想起,宮里有一個專門收藏各類檔案的地方——甲庫,應是涵蓋了三省六部歷年來的,所有重要檔案。
在這里,或許能查到很多,李正一在現(xiàn)代時,接觸不到的、或是被后世遺失的“歷史”資料和檔案。
然而,自己又以何身份,以何理由,能進甲庫去查呢?
這好像一個怪圈,解決了一個問題,又陷入了另一個問題里。
不過,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
若是將來,能得武則天的嘉賞,說不定能在明年科考前,混個官做,總之,是有機會的。
慢慢來。
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便只能靜待時機。
………………
亥時。
李正一慢悠悠地走過回廊,正欲回自己的房間,可經(jīng)過舅父書房時,隱隱聽見宋允復的聲音。
“這么晚了,表弟在他阿耶書房干嘛?”
李正一思忖著,便走到書房門口。
還未及敲門,就聽得里面,傳出舅父憤怒的聲音:
“宋允復,你現(xiàn)在,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前天晚上,你們幾個醉酒,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酒,分明就是你藏的!還有昨日,你居然在戲樓,與武崇訓他們打架……這些,我都沒有罰你,今日,讓你在家溫書,就《論語》的學而篇、為政篇,都能背得……錯漏百出,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然后,是舅父的一陣咳嗽聲。
“阿耶息怒,孩兒知錯了……”
“去,給我滾到院子里跪著,什么時候背下來了,再起來!”
完了,舅父是真的動怒了。
“是,孩兒遵命!”
隨后,宋允復耷拉著腦袋,打開房門。
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李正一。
如果要用一句現(xiàn)代的話,來形容此時的宋允復,大概就是:他的眼里,沒有光了……
是真的,沒有光了。
看著宋允復這一臉蔫蔫的樣子,李正一有些后悔,之前總拿讀書這事兒,來“調(diào)戲”他了。
宋允復見到李正一,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徑直走下臺階,到院中跪下,然后拿出手中的《論語》,開始誦讀……
照宋允復現(xiàn)在這狀態(tài),要想背下來,估計,至少也得要等到明天上午了吧,要真是跪上整整一晚,那他這膝蓋,豈不是廢了?
不行,得想個辦法,幫幫這個倒霉的表弟!
“正一,你怎么還沒回去歇著?”
宋璟見李正一楞在門口發(fā)呆,因問道。
“額……舅父,我找您,是有件事想請教您……”
說著,李正一關(guān)上書房門。
“何事?”
宋璟埋頭寫著什么,沒有抬頭。
“關(guān)于……讀書……”
李正一稍微頓了頓。
“讀書?”
宋璟抬起頭,看著李正一,很是不解。
“是的,舅父,我想請教一下,您當年,是為何而讀書?”
李正一拱手問道。
“當年……更多的,是為能金榜題名,而如今,則是希望為官一任,就造福一方!”
宋璟認真思索之后,回道。
“您確實辦到了……對了,您喜歡讀書嗎?”
李正一知道,宋璟曾留下“有腳陽春”的美名,的確算是做到了“為官一任,就造福一方百姓”的初心。
“自然是喜歡的!”
宋璟雖一頭霧水,但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那您,了解允復嗎?”
此言一出,宋璟頓時明白,李正一有此一問的目的。
于是,面含慍色道:
“正一,你不必為這臭小子說情,多費口舌,今日這罰,任誰來求情,他也躲不過!”
“舅父,您誤會了,我并非是想替表弟求情……”
李正一決定“曲線救國”。
先顧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