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二刻。
李正一和宋璟總算是趕到了宮里。
此刻,候在上陽宮殿外。
聽聞武則天,一早就被薛中書和他兒子薛曜,鬧得頭昏腦漲,所以,現(xiàn)在還在上陽宮寢殿內(nèi),沒有去早朝。
又過了約一盞茶時間。
有兩位公子,從上陽宮寢殿里,款款走出……
其中一位,身姿頎長,身著一襲冰藍色絲綢錦衣,袍衫慵懶,袒胸露腹,發(fā)髻未綰,如懸泉般,松松披散在后背,倒是長發(fā)及腰,腰間有一塊翡翠色玉佩,如碧波深潭般清幽……且五官俊逸,皮膚白皙,整個人看上去風流倜儻,尤其是那雙眼,漆黑深邃,讓人欲罷不能。
想必,這位公子,就是張易之。
人稱六郎。
而另外一位,很明顯,就是張易之的五兄——張昌宗,人稱五郎。
他長身玉立,一襲玉色儒衫,腰束錦帶,仍是一副憊懶之狀,兩彎濃眉,纖細而修長,一雙美人眼,飛揚且不羈,鼻梁高挺,美如冠玉……手里還拿著一把上好的紫竹洞簫,簡直是“美”得不可方物。
甚是……美艷!
不,這兩位,應(yīng)該叫盛世美顏!
不說別的。
就是,突然理解武則天了。
確實,難怪……武則天會沉迷于他們二人的溫柔鄉(xiāng),不可自拔。
仔細想來,無論換作是誰,有這樣兩個“盛世美男子”陪伴在側(cè),還能時不時地,聽他們倆彈奏吹簫,耳鬢廝磨……
這樣的日子,可堪賽過活神仙啊!
有女人……會拒絕嗎?
尤其是顏控女子,三觀跟著五官跑,面對此境,更是難逃魔掌!
不知不覺間,李正一楞住了。
“奴婢拜見五郎,拜見六郎……薛中書方才命奴婢轉(zhuǎn)告二位,他在偏殿等您……”
蔡公公小心翼翼地說著,一副卑躬屈膝、極盡諂媚的樣子。
這就是當時眾人見到張昌宗、張易之二兄弟后的基本反應(yīng),畢竟是武則天身邊的大紅人,紅得發(fā)紫……敢不逢迎著嘛?
可在“世俗諂媚”這方面,李正一和舅父倒是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舅甥二人,皆不喜官場這種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之態(tài)。
所以,見到二張,宋璟依然目不斜視,絲毫沒有給他們該有的面子,而李正一,雖驚嘆于他們的盛世美顏,卻也僅此而已。
倒是張易之,走到李正一面前,停了下來,好似看呆了一般,眼里愣了神,過了片刻,才柔聲問道:
“這位,就是……李大才子?”
“才子之名,實乃謬贊……晚生李正一,見過兩位……前輩!”
李正一感覺有點燙嘴。
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們。
若是隨大流,叫他們五郎、六郎,就等于是加入了“溜須拍馬”的陣營,若是叫他們“男寵、面首”,估計離落井下石,就不遠了……
若論官職來決定稱呼,可他們當下,似乎還沒有明確的官職在身。
最后咬咬牙,干脆叫“前輩”吧……
沒想到,張易之竟顏笑眉開,且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李正一,柔媚的笑聲里,夾雜的都是放浪不羈。
約幾秒后,張易之停了笑,說道:
“我才比你大幾歲……何須叫前輩?叫我兄長,可好?”
“晚生不敢造次……”
李正一嘴上雖如此說,但心里卻想著,對于他這個從現(xiàn)代穿越過來的人而言,大唐的所有人,妥妥的,都是前輩……
“哈哈……六弟,我看你是又想認個弟弟了?”
張昌宗接過話茬,調(diào)侃道。
“是啊,五兄,你看這李家小郎君,生得如此俊秀,飄逸出塵……倒是沒看出,竟也是個風月之人,不錯不錯……骨子里透著風流,不妨我認你作賢弟,日后也好同為陛下效力,何如?”
張易之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李正一看。
李正一知道他所說的“風月”,指的是昨夜大鬧眉心苑的事。
雖聽出這是張易之“開玩笑”的口吻,但李正一心里仍是嚇得夠嗆,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要讓李正一也去做面首,侍奉已經(jīng)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武則天?
不不不,做面首這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正琢磨著,不知該如何回話。
武則天從殿內(nèi)出來,對張昌宗和張易之兩兄弟,說了句:
“昌宗、易之,你們二人,且把群臣召到文思殿,朕稍后就來!”
二張領(lǐng)命而去。
宋璟忙向武則天行禮道:
“陛下,微臣帶外甥李正一前來請罪,昨夜打正諫大夫之事,想必有什么誤會,我相信正一他不是故意的,還請陛下明察……”
武則天卻沒說什么。
只是看著李正一。
那種眼神,讓人發(fā)毛。
過了十幾秒……
武則天仍是看著李正一,表情復雜,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隨我進來!”
剛一轉(zhuǎn)身,又補充道:
“就你一個人,朕有話問你!”
“是!”
李正一有些懵,側(cè)過頭,看了宋璟一眼,二人都是同一個表情,不知武則天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正常情況下,遇到這種“惡意”毆打事件,怎么說,都不應(yīng)該是私下先找“被告人”,應(yīng)該是兩人當堂對質(zhì),才是正常流程???
進了殿,李正一才注意到,這上陽宮,可是武則天的寢殿!
她讓蔡公公,把他帶到這兒來,意欲何為?
李正一不敢多想。
而是默默地,跟在武則天身后,保持著大概一丈的距離。
約莫走到離殿門五丈之地,武則天駐足,李正一也隨即停下腳步。
但見武則天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們都退下……
登時,殿中只剩他們二人。
武則天回過身,問道:
“李正一,宋愛卿方才在殿外,說你毆打朝廷命官,并非有意為之,那你且和朕說說,是何理由,能讓你對薛愛卿……下此毒手?”
“回陛下,晚生并未下毒手!”
李正一回答得振振有詞。
“朕,只是問你,有何理由,并未問你有無下毒手!”
武則天這話,雖然語氣有些重,但臉上卻沒有很明顯的生氣。
“晚生并沒有什么理由……”
李正一拱手道。
“也就是說,你是故意的?”
武則天臉色陰沉。